第 81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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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长公主归来,许多人就过上了每天吃瓜的日子。

长公主派人给陆家送礼的消息刚刚传出去,隔日又有陆惟让人将礼物送回去,并放言“不可能尚主”

云云,一时间围观群众目不暇接,浮想联翩,在两位主人公尚不知情的角落里,早已想象出一场峰回路转的恩怨情仇。

不过这也正是陆惟和章玉碗想要的局面。

“当你不知道背后是哪只手在搅混水时,不如就干脆把水搅得更浑浊些,满天飞的假消息足够多,总会有真相混迹其间,对方也会被迷惑住,到时候就看谁的手更快了。”

入宫的马车内,章玉碗对风至如是说道。

“但殿下,您的名声怕是会因此受损!”

风至忧心又有些愠意。

这愠怒是针对外面的。

一个被臣子拒绝的长公主,旁人现在肯定都在看笑话。

“恨人有笑人无,好事者总能在任何事情里找到可以取笑之处,早在十年前我去柔然起,这样的声音就没断绝过,现在也不必去在乎他们怎么想的。”

章玉碗冲她眨眨眼,好像还觉得眼下局面十分有趣。

“再说了,这件事是我先起头的,陆惟不过是顺势而为。”

风至气鼓鼓:“您现在都向着他说话了!”

她就说了,长得太好看的男人素来是会迷惑人的!

章玉碗将手指放在唇边:“嘘,你抛开那些男欢女爱的念头,仔细想想,我们一路上多次遇险,险死还生,最后化险为夷,平安到达京城,别人会怎么看?”

风至愣了一下。

章玉碗:“别人会觉得,天使居功至伟,陛下派刘复和陆惟去接我,是有原因的,没有陆惟,我可能早就死了,这位名声在外的神断,果然不负盛名。

隐藏在暗处的那只黑手,也早就将我与陆惟,看作是一条船上的人。”

风至啊的出声,作为被公主调教过的人,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不代表被公主点醒了还当局者迷。

“想要破局,就得打破现在的局面,那躲在暗处的人看见你们闹翻了,说不定会出手!”

章玉碗点点头:“闹翻也是有讲究的,在别人眼里,我们这一路都走过来了,寻常原因很难翻脸,敌人的聪明不下于我们,根本不存在随便瞎编糊弄,唯一的切入点,就是男女情仇,这点倒是更能取信于人。

再说了——”

她狡黠一笑,“那些人背后议论再多,当面还是得恭恭敬敬行礼,我就喜欢他们看不惯我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风至叹了口气:“奴婢就是关心则乱,而且您前日才入宫,今日陛下又召见您,可是有什么事?”

章玉碗:“可能是为了叙叙亲情吧。”

风至微微睁大眼睛:“就这样?”

章玉碗失笑:“不然呢?”

风至:“先前我听多了这位陛下的行事,还以为他找您必是有事。”

章玉

碗道:“前日耽误太多时间了,一说就说到天黑,陛下还说要让我见见侄子侄女,最后也无法,便让我今日入宫。

()”

风至叹气:奴婢就是担心宋今那边≈hellip;≈hellip;?()_[(()”

章玉碗:“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我不可能永远都不入宫。”

天子在敕封长公主时,也给了许多特权。

譬如长公主的马车可以直接驶入宫城,在宫室前的台阶再停下。

所以等马车抵达甘露殿,长秋令宋今早已侯在台阶前,拢袖而立,见长公主下车,恰到好处迎上来。

“陛下知道您差不多也该到了,特让奴婢在此恭候。”

“有劳宋内使了。”

宋今引领在前,身体微微躬着,维持一个恭敬不张扬的姿态。

但谁都知道,这位能与赵群玉、严观海鼎足而立。

赵群玉是因权势,严观海是因外戚的身份,而宋今,就是纯粹因为自身能力了。

章玉碗看着这位深得信重却仍旧表现得很低调的长秋令,鬓边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泛起银白,忽然想到他也是不惑过半的年纪了。

十几岁入宫,如今四十多,在宫里也有三十年了吧。

待了那么多年,又有通鬼神阴阳的传说,但章玉碗却不记得自己出宫前听说过他的名声。

“两位公主都有园林,长公主殿下却没有,连公主府也是仓促而建,陛下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前日还与奴婢说起,要将曲江旁边一座别庄赐给您。”

宋今微微侧首,低声道。

章玉碗知道他这是在主动示好,便柔声道:“多谢宋内使告知,只是陛下若有此意,我定会推辞的,如今我连公主府都没逛遍呢,里头奇珍异草,百花盛放,如何能说仓促而建?柔然即便王帐所在,也弗如远甚,我能回到这长安,早已心满意足,听说这座公主府,还多亏了宋内使督造,辛苦你了。”

她今日没穿那日回城的礼服,而是换了一身浅绿色衣裙,妆容也特地往淡了化,看上去颇有些久病初愈,身体不济的柔弱。

宋今笑道:“殿下客气了,职责所在,怎敢说辛苦,这都是陛下对您的关怀!”

章玉碗客客气气,宋今措辞谨慎,也绝不居功。

这样一个人,若不是真的低调内敛,那就是城府极深,根本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试探出什么的。

甘露殿。

皇帝正在桌案后面看书,见章玉碗进来,还亲自起身相迎,扶起行礼的她。

“阿姊不必多礼,今日我们不谈政事,只论亲情。

前日还说要让你见见侄儿侄女们的,今日我让他们放了一日的学假,正好来拜见你这位姑姑。

说起来,我特意选在今日让阿姊入宫,还有一件事。”

章玉碗好奇:“陛下所说何事?”

皇帝居然还卖了个关子:“阿姊不久就知道了。”

一对年幼的儿女很快被内官带过来。

根据宋今的介绍,男童年长些,快六岁了,女童

()年幼些(),也就四岁。

两人对长公主同样陌生(),被要求喊了姑姑之后,就有些腼腆,乖乖跪坐着不说话,倒是女童更为灵动一些,见章玉碗冲她笑,不由脆生生道:“姑姑真好看!”

皇帝笑道:“平日没见你嘴巴这样甜,似抹了蜜!”

章玉碗也笑:“我今日不拿出点诚意,如何对得起侄女这声夸奖?”

便让风至和另一名宫婢将两个锦盒奉上。

两名小童一看有礼物收,连腼腆的齐王也不由悄悄伸长脖子。

“头一回见面就算了,阿姊下次入宫,不要再破费,这皇宫也是你家,哪有人回家还带礼物的?”

皇帝摇摇头,命人将盒子拿到儿女面前。

章玉碗却反驳他:“民间女子回娘家,也是大包小包,为娘家人买礼物,陛下富有四海,无须我献殷勤,我便只好将这份心意寄托在齐王与宣庆身上,这也是我当姑姑的一点心意。

小孩儿喜欢新奇玩具,我小时候也如此,往后入宫,我还要给他们带礼物,陛下可不许拦着。”

皇帝的性情其实不爱听旁人反驳,尤其是他诛杀赵群玉之后,颇有点乾纲独断说一不二的意思,尤其是早年约莫是被赵群玉驳回意见的次数多了,现在对异议者留下阴影,当然最近也没有人不长眼,敢当面反驳他。

但他听见章玉碗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是笑了起来。

“那就依阿姊的,朕如何敢拦?”

如今外定柔然,内诛权臣,局面暂时还算安定,换作别的帝王,可能早就志得意满,偏偏皇帝又是个敏感多疑的人,帝位清冷,高处不胜寒,难免会开始渴望亲情。

但他少年丧父,膝下只有年幼的一儿一女,皇后被废了,据说跟两个妹妹关系也寻常,由于他自己就是宗室登基的,以皇帝的防备心,可能对近支宗室也不会太倚重。

算来算去,竟是章玉碗这位堂姐,既没有利益冲突,又能说得上两句体己话,彼此还有些共同的回忆。

此时皇帝忽然对宋今道:“你先下去准备吧,免得一会儿精神不济。”

言外之意,似乎另有事情让宋今去做。

宋今应声退下。

皇帝不避开章玉碗,却也没多解释。

宫婢将两个盒子打开。

一个盒子里头,装的是五颜六色的丝络,有些已经打好各种结了,有时下流行的如意结同心结,还有不常见的,竟是用丝络编成的小猫小狗,还有宣庆公主根本没见过的一些动物。

“姑姑,这是什么呀?”

宣庆公主指着其中一只小动物问。

“这是白罴,也叫貘,据说曾在蜀地深山出没,匠人手巧,编这百兽,就将它也编进去了,这必是小貘,才会如此憨态可掬。”

章玉碗道。

宣庆公主呀了一声,忍不住瞪大眼睛,水汪汪盯着这些形态颜色各异的动物,一副想伸手去拿又碍于礼仪的模样。

得了皇帝父亲的首肯,她这才迫不及待伸手,将那只小貘抓在手里

(),又用另一只手拿了只小鸭子,美滋滋把玩。

给齐王的那个盒子里,则是民间小儿爱玩的七巧板,积木等物,整整齐齐分类,简直就像个应有尽有的玩具小宝箱。

宫里也不乏积木等玩具,图案更为精巧,也少了几分趣味,齐王显然很喜欢这份礼物,朝章玉碗害羞一笑。

“多谢姑姑。

()”

声音不高,但总算开口了。

看两人的反应,就知道章玉碗的礼物必是送到他们心坎上了。

皇帝见两人心不在焉,早就被这些玩具俘获,便摇摇头笑道:好吧,本来想让你们陪姑姑用饭的,结果你们有了礼物,就不管姑姑了。

()”

“我陪姑姑的!”

宣庆公主嘴甜,反应也快些,只是眼睛还黏在玩具上。

齐王也依依不舍将视线从玩具拔出来。

“我带姑姑去我的宫殿玩可好?”

皇帝哈哈一笑:“你姑姑对你的宫殿,比你自己还熟悉,不用你带。”

他又对章玉碗道:“阿姊可还记得明德殿,大郎现在就住在那里。”

大郎便是指齐王章凌,他住在属于东宫的明德殿,却迟迟未封太子,近来立太子的传言甚嚣尘上,章玉碗刚到长安没几天也听说了,但皇帝不承认也不否认,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章玉碗当然不会去提到太子的话题。

立不立太子,都跟她没有关系。

她如今的身份,虽然身处权力边缘,却又巧妙的不与任何一方有利害,天然便是皇帝这一边,属于难得的超然物外。

章玉碗:“自然记得,我记得有一年,咱们去明德殿看先帝,先帝病了许久,抱怨自己每日喝粥,都快把肠子喝细了,我们也都饿了,这时不知道哪个提议整点吃的,大伙就开始商量去御膳房拿一些肉,避开宫里的耳目,拿到这里来吃。”

皇帝忍笑接下去道:“结果御膳房还未开火,大伙只能拿了些生的肉和菜回来,又有人提议自己烧烤,就在明德殿后殿偷偷起了个炉子,烤了些半生不熟,最后谁也没敢让阿兄吃,反倒是我们几个吃完了上吐下泻,被皇伯训得狗血淋头,事后那块烧烤烟熏的墙上,还留下了痕迹。”

忆及往事,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当年几人,年少轻狂,意气风发,虽然一块玩的次数也不多,可这寥寥几笔,竟是人生中难得的趣事,再后来,几人早逝的早逝,和亲的和亲,远走他乡的远走他乡,即便是像他自己登上皇位,这几年也未必就过得快活,想及此,皇帝多了几分缅怀与怅然。

“阿姊,如今长安就剩我们两姐弟相依为命了,朕答应过兄长,要好好照顾你,如今你能回来,兄长泉下有知,可以安心了。”

纵是公主自忖铁石心肠,听见这些话,也微微动容。

“陛下年未过而立,正是年富力强,大展宏图的时候,如何作此垂暮之叹,我还等着万国来朝,沾一沾陛下的光。”

皇帝自嘲一笑:“朕不求旁的,能活到四十,就心满意足了。”

几人一道用过午膳,皇帝见儿女一直蠢蠢欲动,想玩礼物里的玩具,便让人将他们带回去,也免得在这里一直玩不了,心里着急。

“时辰也差不多了,宋今该准备好了。

不瞒阿姊,今日是良辰吉日,再过一刻钟,更是吉日里的吉时,这也是朕特地选在今日让你过来的原因。”

这个悬念从今日入宫就维持到现在,皇帝一直卖关子,章玉碗也想不到他究竟想做什么,直到再次听见需要宋今准备的话,脑海突然如同一道闪电劈过,意会了什么——

只见皇帝诡秘一笑:“阿姊,宋今能通阴阳,引鬼神,今日朕想请兄长过来,我们姐弟三人团聚叙旧。”

他的兄长,还要通鬼神才能请到,岂不就是——

先帝?!

霎时间,章玉碗只觉得寒意从背脊蹿起,几乎浑身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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