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初荷声嘶力竭地吼完后,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身体无法支撑住站立的姿势,摇晃着向后倾倒。
周围的声音和景象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风雷电彻之间,宋文霖快步上前长臂一揽扶住她,环住她的腰撑住,面露焦急抬头:“找医师来!”
下人着急忙慌跑出去,他将阮初荷打横抱起,昂首阔步将人平放在床榻上。
抽出左手的一瞬间,他惊觉掌心全是鲜血。
宋文霖于沙场奋战,见过不少血,可从未哪一次令他慌了神,头晕目眩。
他一脚踢开碍脚的瓷瓶,大步朝外跑:“人呢!医师怎么还不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蹲守在阮初荷的床榻旁,握着她的手,不住轻颤,心里满是后怕。
“小荷,小荷,我不是故意气你的。”
滔天的怒火似乎迎头降下一头暴雨,熄灭了他先前的气焰。
医师提着药箱,气喘吁吁赶到,尚未缓一口气,便被他催促着去给阮初荷看诊。
双指刚搭上去,耳旁宋文霖急切的声音便炸开。
“她怎么样了?孩子呢?孩子有没有事?”
医师面色一沉,拿出银针落在阮初荷手臂上的穴位,刺戳几下后,他松一口气。
“侯爷,有孕之人切忌大喜大悲。”
宋文霖面沉似水,点头道:“我日后自会注意,她和孩子如今状况如何?”
“有小产迹象,但月份大了,尚且能保胎。”
听到小产二字,他的脸色瞬间苍白。
那可是他的孩子啊。
他沉声道:“务必保全母子二人,侯府必有重谢!”
***
阮初荷小产的消息传到孟娴耳中,她惊得端不住茶水,泼洒了一身。
她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阮姨娘小产?!”
侍奉身旁的婢女道:“是,莲心居传出来的消息,应当不会有假。”
孟娴唇角微微上扬,扯出帕子快速擦拭身上的水渍,眼见一时弄不干净。
“快!替我更衣!”
这种热闹,她当然在屋里头坐不住了。
换了身新衣裳,减了首饰,才步履匆匆去往姝影轩。
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行,若知晓阮初荷小产的事情,怕是又会昏过去。
入了姝影轩,她见萧婵悠闲地站在树下摘桂花,摘下后递到一旁侍女鼻前,让她闻闻。
静月喜上眉梢:“拿去做桂花糕,一定很好吃。”
萧婵没有调侃她,便瞅见孟娴往这边赶。
她眸底掠过浅淡笑意:“孟姨娘怎么有空来姝影轩了?”
孟娴规矩上前,身子微微下蹲:“给主母请安。”
萧婵把手里的桂花递给静月,拍了拍手,虚虚扶她起身:“免礼,我瞧着你神色匆匆的模样,像是有事?”
她佯装忧虑继续道:“莫非老夫人那边出状况了?”
孟娴平复急促的呼吸后,摆摆手:“不是不是,是莲心居那位,小产了。”
萧婵眉目微凝:“怎么回事?”
孟娴:“听说是阮姨娘和侯爷吵了一架,两人吵得可激烈了,结果阮姨娘身子出了状况,这不,侯爷还在那边守着呢。”
萧婵隐隐流露出怒气,斥责道:“真是胡闹!”
言罢,她提步朝外走去。
她是当家主母,家里的子嗣若出了状况,照理来说是要前去看看。
孟娴没有直接去莲心居看热闹,反倒绕路来姝影轩,为的便是跟着萧婵过去,以免侯爷不高兴,怒火波及自己。
她亦步亦趋跟在人身后,一边说着:“阮姨娘气性大,三天两头便闹别扭吵上一回。侯爷的宠爱都给她了,也不知她到底是哪儿还不满意。”
萧婵嗤笑:“没当上正妻,自然是怎么都不满意。”
她毫不忌讳谈及底下妾室的野心。
孟娴心里却有些怕,默默加上一句:“人啊,要学会知足,我能有如今的位置便很高兴了。”
萧婵:“是啊,就怕对别人的东西起了不该有的指望,日日折磨自己的内心。”
两人闲聊几句,很快赶到莲心居。
踏入阮初荷的屋子时,萧婵眼前一片狼藉,满地的碎瓷片,尚未干涸的水渍,简直找不到地方能下脚。
被静月小心搀扶着,她进去看见坐在床沿颓废的宋文霖。
“侯爷。”
她出声后,宋文霖才呆呆地抬起头来,眼神空洞而迷茫地看向了眼前的人。
“你们怎么过来了?”
萧婵坦然道:“听说阮姨娘有小产迹象,我便来瞧瞧她状况如何了,略带了些补品过来,给她补补身子。”
她一个眼神示意,后面跟着的仆从便呈上两个精美雕花的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并未打开示于人前。
宋文霖眸色一动,多了几分柔情。
“你有心了。”
孟娴完全没做准备,是空手来的,她屋里头可翻不出多少好东西,给阮初荷她还心疼呢。
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默不作声立于萧婵身后。
萧婵上前两步,垂眸看着躺在榻上脸色没有血气的阮初荷,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她轻声细语道:“侯爷,阮姨娘的胎象可稳定下来了?”
宋文霖:“嗯,已经看诊过了。只要她醒过来,便没多大问题。”
他不是很想谈这件事情。
萧婵缓缓舒出一口气:“今日之事,我亦有耳闻。侯爷着实不该与阮姨娘起冲突。”
宋文霖拧紧眉头,瞳孔微扩:“连你都觉得我有错吗?”
萧婵无奈摇头:“纵使侯爷无错,也该顾念着阮姨娘怀胎六月的身子,不该与她争辩不休。”
听她这么说,宋文霖脑袋垂得更低了。
连萧婵都来替阮初荷说好话,而她一个怀着孩子的人,却只会争风吃醋,丝毫不为孩子考虑。
他语气平淡:“阿婵,你说的没错。”
萧婵浅浅一笑:“侯爷在此守着阮姨娘吧,我与孟娴先回去了。”
宋文霖与她对视一眼,心情初霁:“好,当心脚下。”
目光转向一地的碎瓷片,茶叶和尚未干涸的茶水,他眉心突突跳动,无奈别开眼。
***
萧婵回到姝影轩,孟娴也跟着过来与她说说话。
两人坐在桂花树下,闻着馥郁芬芳,心情都好了一大截。
萧婵给她倒了一杯铁观音:“你还要旁的事情要同我说?”
孟娴心事重重的样子,想叫人忽略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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