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溪是一名推理小说爱好者。
她从很小的时候, 就意识到自己心胸狭隘、性情偏激。她并不会因为这种性格而感到恐惧,但是,基于某种趋利避害的本能, 她隐藏起自己的这一面。
不过, 她却开始沉迷推理侦探类的小说与影视作品。
别人是代入侦探, 而她, 却是代入凶手。
她居高临下地点评着推理小说, 点评着那些凶手的手法。她沾沾自喜地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已经足够了, 她已经学会了无数种的杀人手法。
但是, 她同样也清醒地知道,那都只是小说,仅此而已。她不可能在现实中实践那些手段。小说是虚构了某些特定的条件、场景, 才能让那些神奇的手法成真。
而现实?偶然、运气都不足以让这些手法成功,那是很难符合常理的虚构产物。
宁溪就这样度过了许多年。
她的所有生活几乎都围绕着那些血腥的杀戮案件, 后来小说不足以满足她的需求,她就去了解现实中的一些大案要案。
而现实中的了解完了,她又去参与跑团、狼人杀等等,就好像真的参与进了一场真实的案件之中, 而她就可以决定那些人的生死存亡。
每一次参与那样的活动, 她就会显得格外兴奋。
但是真实与虚幻的不断你来我往, 使她感到了一种更加深切的渴望。她希望这一切不是假的, 不再只是一场游戏。
那恰恰是疯狂在人类社会蔓延的时刻。
在某一刻, 那种疯狂的杀戮欲似乎已经彻底浸透了她的灵魂与血脉, 不再是虚构故事、尘封历史中的死亡, 而是……现实中的。
她迫切地想要成为……是的,她想要成为推理小说的主角,“我”即凶手。她想要玩这个把戏。
宁溪觉得自己好像是疯了, 但是她又觉得,这样的疯狂完美地符合了她的性格。她喜欢变成这样。
于是她就真的开始了准备。
一开始十分的不顺利。她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再者说,她也知道自己的力气不大,很难杀死一个人,除非……对方配合。
在这个过程中,她表现得一切正常。她正常地谈恋爱,正常地与男友准备结婚,正常地打算出门旅游。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突然得知张权豪有一个对他纠缠不休的前女友。
一种深切的杀意弥漫在她的心间。那种尖锐的愤怒,还有对杀戮的渴求,让她和张权豪大吵了一架。她疯狂地诉说着自己对杀戮的渴望,疯狂到,连张权豪都怔住了。
然后宁溪听见张权豪梦呓一般的声音。
“你不如……来杀我吧。”
宁溪像是做梦一样地看着他。
然后张权豪又说了一遍,这一次语气显得格外肯定。
宁溪惊呆了。
她当然因为张权豪和前任藕断丝连的事情感到了愤怒,但是她其实没有真的想要杀死张权豪的意思。这是她未来的丈夫,与她的那些“小爱好”无关。
但是张权豪的提议却令宁溪深深地心动了。
她注视着这个她深爱的男人,而这一次,多了更多的破坏欲和仇恨。
然后她轻轻说:“好啊,我会杀了你。”
张权豪反而露出了格外欣喜的表情,仿佛为了宁溪而死,是一种绝对的荣幸。
而宁溪也疯了。疯了的宁溪找到了自己的仇人,一个一个“说服”他们为了她而去送死。然后,他们一起来到这栋与世隔绝的雪山别墅。
在这里,宁溪将达成夙愿。她将成为她自己构思中的,推理小说的女主角。她将成为世界上最无辜也最凶恶的杀手。
所有被她杀死的人,都是自杀的。
……宁溪笑着就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和盘托出,她的语气中还充满了洋洋得意的傲慢。可是,她又的确因为张权豪的死,而哭得眼睛红肿,仿佛难过到无以复加。
直到现在,她还在掉眼泪。
她就这么边哭边笑,像是一个真正的疯子。
不,宁溪的确是一个……疯子。
任务者们听着她的话,只觉得这个世界就要完蛋了……是的,也的确完蛋了。
在宁溪说话的时候,旅行团其他的人都沉默着。他们似乎默认了宁溪的话,似乎也默认了自己的死亡。他们对于死亡毫无畏怯,而原因居然是因为一个与他们无关的人的妄想。
他们也将成为一本推理小说里面的人物,只不过是死者。
贺淑君呼出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厌恶:“我可不认为,居然还有人类愿意为了其他人愚蠢的梦想,而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她嘲讽着说,“这就是友善的人类?”
沈云聚苦笑了一下,说:“单纯听你这句话,我居然觉得,人类如果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反而好了……但现实却不是这样。”
贺淑君忍不住一笑。
叶澜说:“既然已经明白了一切,那么,我们应该可以离开了吧?”她催促说,“时间要紧。”
任务者们都点头,连林檎都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还要去找他的北尽呢。
于是,几名任务者不约而同地走向别墅大门,但是当他们跨越出去的时候,灰雾与雾中门却并没有出现。
沈云聚下意识说:“我们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搞明白吗?”
叶澜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说:“噩梦主人是谁?”
“应该不是宁溪?”贺淑君想了想,说,“宁溪应该是噩梦主人恐惧的对象。”
“……张权豪?”
“但是他已经疯了吧?”沈云聚猜测,“如果不是疯了,那么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主动让宁溪杀了自己,并且,最后还愿意自杀。”
叶澜说:“所以,得是没疯的人?是自己愿意参与这趟旅行的人……”
说着,任务者们瞬间便反应了过来,他们下意识看向了坐在另外一边的,张权豪的旧情人。
她的名字是丁雨灿。
与宁溪不同,丁雨灿是一个安静到会令人忽略她的人。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唇角甚至挂着一抹愉快的微笑。她的气质有种不动声色的沉着,就像是一只匍匐在一旁,随时准备出击的野狼。
她有着远比宁溪更加平静的气场。
她说是她杀了张权豪,但实际上张权豪是自杀的。可是,丁雨灿为什么要说是她杀了张权豪?
在任务者们的注视下,丁雨灿轻轻说:“我想,如果他死了,我就可以永远和他在一起了,是吧?”她喃喃说,“可惜的是,我并没有达成这个愿望。”
沈云聚冷淡地问:“之后会怎么样?”
任务者们对这些人的爱恨纠葛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对幕后真相感兴趣。
丁雨灿唇角的笑意逐渐扭曲:“因为他爱的是这个疯女人。他愿意为了她死,也不愿意回头看看我。我啊,我只能放任他去死了,让他知道,与这个疯女人在一起的后果。”
“可是你不是想和张权豪复合吗?”贺淑君下意识问,“你为什么会想要他死呢?”
“我没有想要他死。可是,他必须得死了。”丁雨灿笑容满面,“如果他不死的话,那他怎么知道我的好呢?如果他不死的话,他怎么知道,这个疯女人不是他的良配呢?”
“……可是死都死了……”
“死都死了。”丁雨灿睁大了眼睛,“所以,他就可以永远和我在一起了呀。你们不觉得这样很好吗?他就再也不能和我分手,再也不能抛下我,再也不会和其他人拉拉扯扯。”
任务者们无语片刻。
贺淑君忍不住说:“原来这也是个疯子。”
丁雨灿还在说:“所以,我觉得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阿豪。”她又一次轻轻说,“我放任了他的死亡。”
“爱情与死亡……”叶澜低声喃喃,“在某一刻也可以互为表里。”
那可不会。林檎在心里嘀咕着。他和北尽就一定不会。
为什么谈了恋爱就一定会死?为什么死亡可以横亘在爱情之间?任何问题,从来都一定有着对应的解决之法。他向来是如此相信的。
所以,他同样也相信,徐北尽的这个噩梦,以及他所想要解决的,人类的困境,是一定可以解决的。
他如此地相信徐北尽。
然而这个时候的徐北尽,其实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了。
他又熬过了一次深入骨髓、灵魂的恍惚与昏沉。那就像是脑震荡之后又被敲了好几板砖,屋漏偏逢连夜雨,雪上加霜。
徐北尽甚至觉得有些站不稳了。
他干脆席地而坐,仰头看着空中漂浮着的细胞噩梦。他的脸色白得吓人,嘴唇也惨白,带着病气与虚弱。那种虚弱如同他多年来承受的倦怠与疲惫,只是不停地蔓延与增长着。
痛苦之余,他仍旧有些苦恼,他想,真要命,NE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做好准备?明明已经站在人类这一边了,也应该更加认真一点吧……
他在心中无奈地抱怨着,却知道NE其实也无能为力。NE当然同样也有拥有着规则的束缚。
……应该说,在这一刻,最无能为力的,就是徐北尽。
他甚至不能离开这里。他只能在灰雾中,旁观着任务者们的挣扎与努力,却根本无法帮助他们。有直播的时候,他还能靠直播间的观众们缓和一下气氛。
可是此刻,他独自一人待在灰雾之中,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茫然。
他们真的做得到吗?希望真的已经到来了吗?他……他决定开放自己的噩梦,真的没有做错吗?
徐北尽苦笑起来,他想,真是糟糕啊,直到现在还是无法避免这样散乱、悲观的念头。正如他对戴无说的那样,这已经是背水一战了。
即便他后悔,也没有办法了。噩梦都已经进来了,他们只能将一切的选择权利交给命运,交给NE。
……徐北尽的心中刹那间涌起近乎疯狂的痛苦与憎恨。他憎恨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他憎恨听天由命。但是,情况总是如此。
从他进入窄楼那一刻起。
从他……幸运又或者不幸地抽中这个身份开始。
徐北尽感到了些许的困惑。在这一刻,他开始怀疑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了。他总是觉得这是一种不幸,可这个身份总是会落到某个人的头上,只不过这个人刚巧是他。
他得知了真相,尽管多年来这个真相已经压垮了他。可是,能够得知真相本身,难道不算是一种幸运吗?在窄楼中,没有人比他更加幸运了。
其余人在噩梦中挣扎,而他已经看到了噩梦之外,那更大的囚笼。
……徐北尽再一次苦笑了起来。
他知道他现在的胡思乱想,仅仅只是因为他需要这些念头,他需要一些东西支撑着他。他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慢慢变得麻木,或许是这样,他也不能明确地感知。
或许他现在坐在地上,是因为他再也无法站立。
……不,应该还不至于。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但是他的确感到了格外的疲惫。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撑不住了。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精神状态已经糟糕到了这个地步。
他暗自想,小苹果说的对,他的确是应该睡一觉。可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不成功便成仁,他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极端的清醒和极端的困倦在徐北尽的大脑之中纠缠着。
他怔了怔,想,所有任务者都已经汇合了吗?
那一刻,他的大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们真的找到了那个噩梦!
*
十名任务者总算是聚齐了。
其实在进入这个新场景之前,神婆、甲一和甲二都还没有恢复记忆,但是神婆恢不恢复记忆似乎都不会影响她现在的状态,而甲一甲二两人,单纯只是让他们分析这些场景的话,没有恢复记忆也并无大碍。
在这十人聚齐之前,牧嘉实他们五人重逢的那个场景,来自于绯和巫见曾经共同经历的一个噩梦。
那是他们两个在组织中第一次合作的噩梦。
这个阴谋论组织对于噩梦的探索,向来以安全为上。换句话说,他们只会在明确了一个噩梦的解决方法之后,才会深入钻研这个噩梦的背景故事。
此外,他们也会尽量避免在同一个噩梦中重启次数过多,或者频繁地进入某个噩梦。
不管如何,就算这些措施再怎么保险,也会有翻车的时候。
绯和巫见曾经进入的这个噩梦,他们就翻车了。
为其他人讲解这个噩梦的故事,同时说到他们当时翻车的时候,巫见颇有些尴尬。
牧嘉实不禁疑惑地问:“翻车?你们造成了噩梦的崩坏吗?”
“不,不只是崩坏。”绯摇了摇头,诚实地说,“我们打出了一个坏结局。”
“在你们已经知道这个噩梦的背景,以及普通结局的打法之后,还是打出了一个坏结局?”牧嘉实不禁吃了一惊,“是像天火降世那个噩梦一样,拥有迷惑性的二选一吗?”
“差不多吧。”巫见有些含糊地说。
绯瞪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说:“就是因为这个家伙!”
巫见讪讪,但是也没有否认。
牧嘉实有些迟疑。
巫见说:“唉,我来说吧。其实就是……这个噩梦的背后故事,发生在精神病院。”
这个特殊的场景让牧嘉实挑了挑眉,来了一点兴趣。
他的确发现了这个场景是一间医院,但是他没想到这是精神病院。而精神病院,在疯狂蔓延于人类之中的时候,必然会处于一个非常特殊的地位。
这地方会立刻爆满,然后又立刻陷入更加混乱的疯狂之中。人们会在一开始对这里满怀希望,直到后来,他们会对这里满是恐惧。
巫见曾经在天火降世的那个噩梦中看到过一本书,记录了疯狂来临之后的人类社会现状,其中就提到了精神病院。
那位作者说:“疯子治疯子,能治出什么名堂?”
而实际情况,也的确如此。
绯叹了一口气,她说:“我们当时并不知道,这个噩梦……这些噩梦的背景,就是当疯狂蔓延在人类社会之后。所以,我们并没有意识到,精神病院里的医生……已经是疯子了。
“我们忽略了这一点,听信了那名医生的话,然后……间接地造成了许多精神病患的死亡。”
说到这里,绯也露出了懊悔、沮丧的神情。
尽管她指责了巫见,但其实她也十分的自责。巫见影响了她的判断,但是她自己也下了那个结论。她也认为,那名医生是可信的。
这个时候,巫见轻声安慰了她几句,然后自己又苦笑着说:“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再遇到这个噩梦。”他呆呆地看着这栋建筑,“不过,这里以前挤满了人,所以,恐怕是沦陷了一个任务者吧。”
牧嘉实皱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绯苦笑了一下:“现在我能从更高的角度重新审视这个噩梦了,以前我们也没有太明白。发生在这个噩梦中的,大概就是……人们对于治疗疯病的各种讨论,以及……尝试。”
“尝试?”牧嘉实下意识重复了这个词,然后脸色微微一变,“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事。”
“是的。”绯轻声说,“那些疯子就如同是小白鼠,被使用了各种奇怪的治疗办法。而我们……甚至没有意识到,那其实是不对的。”
巫见忍不住说:“我都怀疑我们当时进入这个噩梦之后,那么相信那个医生,是因为NE改变了我们的大脑!”
绯继续说:“这个噩梦的主人,是其中一名受害者。他经历了一些……不太人道的治疗办法,其中包括开颅。有一些人的看法是,疯狂来自于大脑,所以他们的大脑被反复研究了。”
“但是?”
“……但是,并没有什么用。”绯说,“很多人经历了磨难和痛苦,甚至是……自愿献出自己的大脑用以研究。但是什么都没有研究出来。”
牧嘉实神情古怪:“自愿?”
对于牧嘉实这样本性冷酷的人,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这种自愿献出生命的人……好吧,疯狂的确蔓延到了全世界,但是他多半是没有那种救世情怀的。
绯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很难说他们究竟是疯了还是没疯。他们上手术台的时候,就像是十分荣幸一样。”
牧嘉实难免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他仔细想了许久,才说:“看起来,疯病反而成了一件好事。起码……拥有了这么多志愿者。可是……”他又说,“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算是屎味的巧克力,还是算是巧克力味的屎?
牧嘉实的大脑中难免想到了这个比喻。
巫见连连赞同地点头:“所以我们才会相信那个医生啊!就是因为这个医院里的人,很多都奇奇怪怪的,那个医生反而最正常了,起码……看上去正常。”
这个时候,一直旁听的甲一和甲二,似乎也明白了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甲一好奇地问:“但是听你们刚才的意思,其实这个医生不是一个好人?他想到了什么治疗疯病的办法吗?”
绯一时间露出了难以启齿的表情。
巫见生无可恋地说:“换脑。”他说,“他想要换脑。”
甲一嘴角一抽:“就这,你们还相信啊?”
“不是,其实是……”巫见无奈地说,“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他是打算这么做。他对那种开颅手术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慨,认为那是无用功,甚至拜托我们拯救那些病人……
“所以,我们才会认为他是无害的。我们猜测这可能是达成真结局的条件,所以想要做一次尝试。但是……”
“但其实,他说开颅是无用功,是因为开颅之后,并没有换脑,所以开颅也白费了?”牧嘉实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这还真是……”
“……总之,我们被这个医生骗了。”绯无奈地说,“我们听信他的话,真的去救了那些正在等待开颅、被研究大脑的志愿者。
“而这些志愿者,随后就被送进了他的手术室,进行了换脑。至于手术是否成功,我们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收获了一个坏结局。
“我想,应该是失败了吧。”
说到这里,绯难免露出了叹息的表情。
牧嘉实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他想了想,转而说起更加现实的事情:“那么,想要离开这个场景,应该就是去往那间手术室的门吧?”
绯点头:“我觉得是的。”
巫见就干脆说:“走吧,我们过去。我记得是……第三手术室。”
他们走了过去,并且在几分钟之后,成功地离开了这个拥有可怕过去的场景。
他们甚至于没有遇到那个沉沦其中的任务者,不知道他会躲在这个场景的哪个角落瑟瑟发抖。然而牧嘉实他们实在是没有时间去关注这些事情了。
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就算他们没有意识到徐北尽的情况,他们也已经意识到,在经历了这么多个场景之后,噩梦也的确已经到了快要崩坏的时刻了。
但是他们也仍旧不知道,他们在这个噩梦中究竟需要做什么。
解决徐北尽的噩梦?
得了吧,就这个噩梦,徐北尽他自己知道怎么解决吗?有不少任务者在意识到这个噩梦就是“窄楼的垃圾场”之后,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这个念头。
而如果不能解决这个噩梦,徐北尽又说他的噩梦是开启终极噩梦的条件,那么,他们是需要在这些无穷无尽的场景中,寻找某个特殊的场景吗?
可是,这不就更加只能碰运气,并且,靠NE大发善心了吗?
每每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任务者们都感到了些许的不安。依靠一位立场难明、无法沟通的人工智能,他们实在是无法安心,哪怕NE应当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可是,他们毕竟没有真正与NE沟通过。
……但这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
当他们来到新的场景,几人都下意识抬头看向了周围,想要尽快了解与这个场景有关的线索。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甲一和甲二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牧嘉实瞬间看了过去,急切地问:“你们来过这里?”
甲一困惑地抓了抓头发。
甲二声音沉沉:“是的。”
甲一说:“这不可能啊。这地方……这不对吧。”
牧嘉实皱眉问:“哪里不对?”
甲一正要开口,突然地,他们周围闪现出一个人影——是徐北尽。
任务者们纷纷看过去,被徐北尽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又因为徐北尽那惨白的脸色更加感到了忧虑。
林檎一瞬间就来到了徐北尽的身边,扶住了他。周围的任务者甚至没有察觉到林檎的身影变化,就突然看到徐北尽身边又出现一个人影。
林檎担忧地问:“你还好吗?”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徐北尽的脸颊,因为那皮肤的冰冷而更加皱起了眉,神情冷冽而暴戾,“是这个噩梦让你变成这样吗?”
徐北尽握住了他的手,在这一刻真切地松了一口气。
他说:“别担心,别担心。小苹果,我很好。再也没有这么好了。”
林檎瞬间就迷茫了。
他困惑地看着徐北尽,皱眉片刻,然后说:“你是病傻了吧。”
徐北尽:“……”
呸!怎么有林檎这样的人!
他又好气又好笑,瞪了林檎一眼。
林檎还不服气,想要反驳,但是看到徐北尽虚弱的样子,就收回了话,叹了一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怎样能让你舒服一点?”
“没事的,林檎,相信我。”徐北尽低声说。
林檎深深地皱着眉,觉得不爽又不能对徐北尽发火。
他的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他要把徐北尽关起来,等他身体恢复了再放他出去。
……这念头瞬间就令林檎愉快了起来。他歪着头,暗自琢磨着,不知道现在和徐北尽打一架,谁能赢?如果他输了,那么把徐北尽关起来的计划就没法成功了。
但是看徐北尽现在这个样子,估计连林檎的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吧?是不是太欺负徐北尽了?但是本来就是要制伏他,让他好好休息。
看来还是得了解一下徐北尽的打架能力。
林檎这样想。
而要是徐北尽知道,兜兜转转,林檎最终居然还是回到了这条心心念念想和他打架的道路上,那么他这个时候可能真的就不太好了。
可惜……不,幸运的是,他不知道。
他只是看向了一旁焦虑又不敢搭话的其余任务者,微微歉意地笑了一下——虽然在其他人看来,他的情绪并非如此,即便是那种虚弱的病气,也无法遮住他强大而高深莫测的气场。
他说:“恭喜你们,感谢你们,你们找到了这个地方。”
牧嘉实怔了怔,随后瞬间狂喜了起来:“这里就是你让我们进入这个噩梦的目的吗?”
“可以这么说。”徐北尽不置可否,但是也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不过,现在只是第一步。”
牧嘉实果断地问:“我们还需要做什么?”
其余任务者都静静听着,牧嘉实是他们的召集者,所以这个时候理应由他来和徐北尽对话。但是,这一刻,其他的任务者也露出了欣喜若狂和如释重负的而表情。
还没有恢复所有记忆的神婆,这个时候也因为其他人情绪的感染,而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不明所以,却喃喃说:“还有一段路……还没有,达到最后的终点。”
她声音十分小,没被任何人听见。
但是当徐北尽说这只是第一步的时候,任务者们就立刻安静了下来,忧心忡忡地等待着徐北尽的回答。
徐北尽平静地笑了一下,他的声音有些轻,说:“先去了解这个场景的真相吧。”
几名任务者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甲一和甲二。
已经明白了事情始末的甲一和甲二,沉默片刻之后,由性格更加周全、淡定一点的甲二来解释这个噩梦的始末:“我们知道的其实也不是很多。
“在牧嘉实找到掘金者组织要人的时候,我们两个挺闲的,所以就让我们下来了,不然平时的话,我们的活儿很重,不一定有时间。
“当时之所以这么闲,就是因为……这个噩梦。我们卡在了这个噩梦上。”
牧嘉实听着听着便愕然了。原来是这样,他本来以为是自己在掘金者组织那儿有面子,没想到不过是因为巧合罢了。
这么一想,他自己都有些羞惭和无奈了。
……幸亏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心理活动,所以这一次的小小丢脸,也不过是他在心中对自己暗自唾弃一番了。
随后,甲二又说:“我们对这个噩梦的调查还没有进行得很深入,但是我们调查了这个噩梦的主人。那名窄楼居民……他,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疯子。”
“真正意义上的疯子?”贺淑君忍不住产生了质疑,“可是,这些人不都是已经在末日中疯了吗?”
甲二解释说:“不,我的意思是,在你们说的那种疯狂蔓延在人类社会之前,他就已经疯了。他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有个以前是医生的任务者,说他应该是精神分裂。
“所以,他的噩梦中,也同样有着这种混乱、割裂的因素。我们之前遇到的噩梦,都是类似于现实的各种故事,但是他的噩梦,就像是真的一场梦境一样。”
任务者们这才明白过来。
但是绯和巫见对视了一眼,却同时提出了异议:“不对!”
其他的任务者一怔。
绯看向了甲二,说:“就刚才,我们去过的那个场景。那个噩梦的主人,也是一个疯子。他是货真价实的疯子,噩梦中的场景都是精神病院。
“但是,他的噩梦并没有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仍旧还是像现实一样,有逻辑地发展着。这就意味着,恐怕不是精神因素影响了他噩梦中的情况。”
甲二愕然,随后连连点头:“你说得对!”
巫见又忍不住补充说:“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的精神问题,到底是来自于他拿的那个剧本,还是这个……扮演的人本身?”
其他人没怎么听明白。
叶澜皱眉说:“你是指……扮演者的精神状态,影响到了这个噩梦?”
他们沉默片刻,居然不约而同地扭头去看徐北尽。
毕竟,在这里,对扮演者情况最为了解的,恐怕就是徐北尽了。
但是当他们看向徐北尽之后,徐北尽却坦诚说:“我不太清楚。不过……”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戴无的情况,“我们本来的情况,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似乎的确会带到窄楼居民的身上。”
于是任务者们立刻点头。
牧嘉实说:“看来是了!以前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但是这个扮演者,恐怕本身就是真的疯了,因此才会对他的噩梦产生这种奇怪的影响。”
其他人纷纷同意。
甲二又接着说:“我们对这个噩梦的唯一了解是,这是一座巨大的、像迷宫一样的建筑。只要进入这座迷宫,就会遇到不同的岔路口。
“直到现在为止,我们组织都还没走出过这座迷宫,不管使用什么样的办法。这个迷宫实在是过于庞大了,而且……伤眼。”
任务者们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地去看不远处的那栋建筑。
的确如此。
甲二口中的迷宫,并非是普通意义上的砖墙,或者藤蔓植物构成的迷宫。那是由无穷无尽,就像是电子游戏中,不停变化色彩的色块构成。
他们并不知道这样的色块,是因为这座迷宫本来就是这样,还是因为扮演者的精神状态影响了原本的迷宫,将其变成了现在这种光污染一样的情况。
总之看了没多久,绯的眼睛就变得酸涩起来。
她别开视线,看到甲二也是一脸无奈,便忍不住问:“你们组织为什么会研究这个噩梦?”
这个噩梦……看起来就不太适合掘金者组织带老板。
哪有老板愿意来这种噩梦受罪啊?
甲二也是苦笑起来:“那也没办法啊……那一层的噩梦,都被研究得差不多了。刚巧,那批从窄楼底层上来的任务者们,找到了这个新的噩梦,我们也就跟着过去看看情况。
“结果谁能想到,这个噩梦居然是这样的?”
他甚至忍不住捂了捂眼睛。
这不停变化色彩的色块,在他离开那个噩梦几天之后,仍旧时不时就闪现在他的眼前,让他有种精神错乱的感觉。
有时候,他甚至会不自觉沉迷进去,跟着色块变化的色彩,数着其中的颜色数量,然后慢慢入睡。睡梦中,他也还记得那些色彩。
……仔细想想,实在是太令人绝望了。
他身边的甲一,在进入这个场景后,更是全程没看过那座巨大的迷宫,就像是一个硕大的心理阴影,就堵在他的心口。
说实在的,他们之前进入噩梦,那都是当成推理解谜游戏在玩的。可是这个噩梦……那居然是个动作类闯关游戏啊!还带光污染的!
眼睛都要瞎了。
牧嘉实也有些无奈,他看了看徐北尽,又看了看其余任务者,说:“我们似乎只能走进那座迷宫,从中寻找这个场景的真相了。”
“等一下,我有一个……问题。”
沈云聚仍旧在看着不远处的迷宫,那闪烁的光影照在他的脸上,使得他的面孔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迷幻气质。但是,他的语气中,却有着一种明显的压抑。
牧嘉实顿了顿,问:“怎么了?”
沈云聚的口吻变得飘忽不定,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如果……这样的迷宫,真的出现在曾经的地球呢?”
听了这句话,任务者们都怔了怔,而甲一和甲二更加立刻就惊呆了。
“什么……怎么可能?”牧嘉实下意识问,随后,他突然意识到了沈云聚话中的意思,“你是说,你对这个场景有印象?”
闪烁的光照在沈云聚的眼眸中,令他的神情明灭不定。他喃喃说:“我不知道……但是……对,我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牧嘉实皱眉。
沈云聚冥思苦想了半天,然后肯定地说:“对!我在哪里见到过这座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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