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秀恩爱(1 / 1)

夜已深,床帐上悬挂着的夜明珠发出莹润的光芒。庾思容蜷缩着,因波棱盖儿疼痛难忍,侧卧不是,平躺不是,万分煎熬。

细细密密的雨珠子打在琉璃窗上,时有芭蕉叶断掉的声音,让思绪纷飞难以入眠的她心逐渐平静下来。

到了五更天,万分疲乏的庾思容才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猝然惊醒,一睁眼天已大亮,外头却没什么响声,少不得喊来何桂通,“什么时辰了?”

“巳正。”

还好,没有一觉睡到大中午!

庾思容长舒一口气,感慨道:“我一直惦记着今儿个早点起来,去瞧瞧王妃,不想昨晚迟迟睡不着,一睡便睡过头了。”

“奴才也是想着王爷大概睡不好,才让大家伙儿都轻手轻脚地干活,别惊着王爷好梦。”何桂通答了话,又道:“奴才一早便去给王妃请安,王妃大抵也睡得晚,不曾起来。”

“甭管王妃起没起,我这更衣洗漱后,便要去瞧瞧她。”宋良娣迁怒于王妃,王妃受了伤,庾思容不能不管不问。

何桂通打了个响指,一众宫女们捧着银杯、杨柳枝、青盐、痰盂等入内,伺候王爷洗漱。

随后,何桂通屏退左右,亲自为主子换上浅紫色祥云纹圆领袍,一面整理衣襟,一面开腔道:“王爷,福王和福王妃递了帖子来,说是午时来拜见。奴才想着午时便是饭点,便命庖厨们准备了二十八道福王和福王妃爱吃的菜。”

“二十八道?”庾思容反问。

主子是嫌多了,还是嫌少了?

以前主子宴请客人,哪怕只有一个客人,也要六十六道菜,人多便是八十几道甚至上百道菜。何桂通琢磨着被废太子也有生活奢靡的原因,才把招待福王和福王妃的菜肴降至二十八道,一则双数取个吉利,二则福王和福王妃是尊贵客人,菜肴太少,不仅怠慢了两位贵客,也显得东宫寒酸!

不过,自打被废太子后,虽只有短短几日,主子变化极大,委实没有从前那般铺张浪费,莫非自个儿好心办坏事?

何桂通小心翼翼地问:“王爷,奴才愚钝,请您明示。”

从前的皇太子如何待客,庾思容管不着,可她现在是废太子,不能再效仿从前穷奢极欲的做派,便斟酌着答道:“今时不同往日,十六道菜即可。”

一下子要去掉十二道菜,何桂通拿不定主意,便拿来拟好的菜单,请主子亲自决定留下哪些菜。

两人正说着,门子来通传:“王爷,福王和福王妃的官轿已至仪门。”

“把福王和福王妃带到清宁殿,我速速赶到。”庾思容下令道。

“小人遵命。”

福王和福王妃是夫妻同来的,到底是真心探望还是来看笑话的,庾思容因这是头一回接触两人,并不晓得。只是,她一人应对二人,一怕露陷,二怕势单力薄,便命何桂通去请王妃也去清宁殿。

何桂通有所担忧,“王爷,王妃脸上的伤疤太醒目,才一夜的时间,兴许还没结痂,不能靠妆扮蒙混过去。若被二人添油加醋传到帝后耳朵里,又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浪。依奴才愚见,倒不如请伶牙俐齿的宋良娣,与您一齐招待福王和福王妃。”

废太子的理由之一便是宠妾灭妻,此番福王和福王妃亲自来拜访,当哥哥的理应也带着正妻过去见面,才符合情理,若是不带正妻却带妾,不免又落人口舌。

庾思容盘算过后,开口道:“何公公,既是王妃不宜见客,我也没有携妾见客的道理,便只身一人去又何妨?”

“王爷所言极是。”何桂通发自内心地恭维道,毕竟宋良娣伶牙俐齿过头了,便是口无遮拦。俗话说祸从口出,还是都不带为好。

清宁殿离上房有一段距离,何桂通担心主子膝盖伤重走不了那么远的路,便叫侍卫们抬来一张贵妃榻,再恭敬请主子上榻。

在庾思容看来,只有病重到无法走路或是双腿有疾才卧榻出行,不免脸色微红,“何公公,我只是双膝有点疼而已,没到走不了路的地步,快快撤下去。”

主子好面子,不肯卧榻上让侍卫们抬着走,何桂通也不敢强求,便搀扶着主子前往清宁殿。

殿前的月台上养了一缸睡莲,一个个大圆盘似的荷叶,青翠欲滴,荷叶上有一滴滴水珠,晶莹剔透。福王妃金氏戳了一下荷叶上的水珠,顿时便成了一小摊水迹,笑着问:“王爷,怪不得青蛙都喜欢在荷叶上玩,换做是我,我也喜欢。”

“哪有人把自个儿比作青蛙的?”福王赫连清搂着金氏的腰,含笑揶揄。

何桂通一看福王和福王妃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便故意咳了几声,扯着嗓子尖声喊:“豫章王到!”

赫连清这才收了手,与金氏一齐转身,便走向大哥,伸出双手准备抱一下。

庾思容本能地讨厌有妇之夫与自个儿抱一起,哪怕是男身,也不行!她后退了两步,弯着身子,笑着夸道:“三弟,数日不见,越发俊朗了。”

“大哥,我这人也能跟俊朗搭上边?下回,岂不是要夸我貌比潘安?”赫连清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十分受用,哈哈大笑地摸了一下额头,得意极了。

福王赫连清眉眼生得好看,但鼻子大,双唇厚,还故意留了一圈胡子,显得十分粗糙狂野;福王妃金氏,将门之女,自小边塞长大,五官英气勃发,倒与福王甚是般配。

“三弟,今儿虽说没什么日头,到底弟妹身子重,久站不得,怎不去殿里坐着?若是你们喜欢,这一池睡莲送给你们也无妨。”

庾思容说着话,亲自引着赫连清和金氏迈进清宁殿的门槛。殿中挂着心系天下的牌匾,正中供着三清圣像,下边两排扶手椅,各有高几摆了多色糕点果脯。

金氏一看见荔枝煎,便拈了一颗,笑吟吟地说:“大哥,你说奇怪不奇怪?从前我不爱吃果脯蜜饯那些,要么酸牙要么甜腻,自打怀了身孕后,看见荔枝煎便走不动道了,每日不吃个一斤半斤的,便不得劲。”

“东宫里荔枝煎多得是,晚点儿送你一百斤慢慢吃。”庾思容阔气地接话道。

金氏喜笑颜开,谢道:“大哥真是大方,我替肚子里的小侄子谢谢了。”

“你也真是的,大哥说送一百斤,你还真不客气要那么多!天天那么吃下去,仔细胖成个棒槌!”赫连清故意插科打诨。

庾思容不想惹得福王和福王妃不快,宽解道:“三弟,弟妹爱吃,你又何必这般说她?”

“大哥,你是不晓得,你这弟妹,跟别人可不一样,一天吃六顿,还是时常喊饿,奇就奇在怎么吃都不长胖,不仔细看,哪像怀了七个月的身孕?”赫连清说话时,目光停留在金氏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语气满含骄傲。

金氏双手摩挲着肚子,眉头微拧,犯愁地反问:“我天天吃那么多,只长胎不长肉,又有什么办法了?”

福王和福王妃这些甜蜜的烦恼,庾思容听着有点腻,也不想搅和进去,正思忖着该说点什么糊弄过去。

“王爷,妾和王妃来迟了,请恕罪。”

这般温婉好听的声音,像一丝清风吹进清宁殿内,殿里人的目光全移向说话之人——宋良娣。

宋良娣穿着一身红色襦裙,头发挽成反绾髻,对簪着金镶玉蝶形步摇,走动之时,步摇轻轻摇晃,仿似画中仙女步入凡尘。然而,今天的宋良娣驻足在门槛外等了片刻,毫无半点不耐烦,直至王氏出现,才自然而然地挽着王氏的手,一齐迈进门槛。

王氏戴了一副银制面具,只露出两道远山眉和一双凤眸,自眼下至下巴遮了个严严实实。毫无疑问,王氏这副妆扮,是为了遮住脸上的血痕,免得节外生枝。

好宽宏大量的王妃!

赫连清和金氏早知太子妃和宋良娣不睦,这几年,还是头一回看两人情如姐妹,不免惊奇地盯着看。

金氏怀疑两人是故意扮作姐妹情深,便揶揄道:“大嫂,今儿个您这副妆扮,我可真看不懂了。”

“弟妹,皆因我贪吃,脸上长了些个火疖子,委实不好看,便想戴着面具来遮丑。”

哪是什么贪吃才长的火疖子,分明是从太子妃被贬至豫章王妃着急上火才长了一脸的火疖子!

金氏假意道:“大嫂,我们都不是外人,犯不着戴上面具,闷得慌。”

“戴着也无妨。”王氏笑答,在金氏对面坐下来,坦然自若地问:“弟妹,我怎么瞧着你比上回见气色还要好?”

金氏单手摸脸,有些娇羞地答道:“大嫂,不瞒你说,别人怀了身子,吃不好睡不好,脸色蜡黄,我怀了身子,竟是从没吐过,胃口也好得出奇,气色也好得不像话,有时候我真怀疑自个儿真的身怀六甲了么?”

“这都是小侄子懂事。”金氏接话道。

“大嫂,您可别一口一个小侄子。虽然太医把脉说是差不离的,终究还没生出来,算不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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