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锦看着陆嘉怡这羞羞答答,做作的模样儿,差点笑出声来,她使劲儿抓着萧询的手,才忍住笑,颔首叫了声“姑姑”。
陆嘉怡听她开口,方舍得分了个眼神给她,称了句“太子妃。”
陆念锦轻咳了一声,忍住笑,“姑姑今日这身羽缎衣裳……十分别致。”
陆嘉怡听她这么说,一捻宽袖,昂起下巴,得意洋洋道,“这件羽衣可是由落日锦坠着百灵鸟的额羽裁制而成,一件衣裳,足足用了两千只黑百灵呢,是京城闺秀中的头一份。”
陆念锦微微惊愕,“姑姑你为了一件衣裳,就伤了两千只鸟雀的性命?”
“那又如何?”陆嘉怡看着她,如骄傲的老母鸡,“不过是几只低贱的鸟雀,它们的额羽能坠在我的衣裙上,是它们的荣幸。”说着,她又掠过陆念锦,直接朝萧询看去,娇笑着道,“太子,我这侄女庶女出身,简朴惯了,向来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您平日里多担待着点儿。”
萧询闻言,扫了眼装扮的跟乌鸡似的陆嘉怡,冰冷道,“锦儿很好。”
“……”陆嘉怡未料到萧询会当众反驳她,脸上笑容顿时一僵,不可置信的咬着唇道,“太子,我的意思是……”
“反倒是你,为了一件衣服便残害数千生灵,全然不知悲悯为何!”萧询打断了她,冷厉训斥。
陆嘉怡眼里噙了泪水,脸上乍青乍红的,仿佛当着众人的面,被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偏她又说不出反驳的话,羞恼之下,用力的一跺脚,索性扭头跑了……
“多谢太子。”陆嘉怡跑远后,陆念锦捏了捏萧询的手心,小声说道。
萧询宠溺地看了她一眼,眼神温柔,和面对陆嘉怡时的冰冷完全不同。
花园里其他人看着这一幕,都暗暗的起了小心思。
有羡慕陆念锦命好的,明明当初嫁的是个死人,现在却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更独得太子恩宠,膝下有皇长孙傍身。有想将女儿塞进国师府的,还有嫉妒陆念锦的。陆家二房的陆念诗和陆念耘便是后者。
不远处的芍药丛边,陆念诗用力地攥着手里的绣帕,冲相熟的几位小姐道,“不好意思,我大姐来了,我先过去跟她打个招呼。”
几位小姐对了个眼色,异口同声道,“念诗,我们跟你一起过去吧。”
陆念诗可不想被人抢了风头,她笑着婉拒,“不用了,我大姐向来和善,不会吃了我的,我自己过去就好。”说完,根本不给其它人再开口的机会,便转身离开了。
“小女见过太子,见过太子妃。”到了陆念锦和萧询的近前,陆念诗含着动人的微笑,蹲身做了个万福。
陆念锦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太子妃,”陆念诗谢恩,站直了身子,顿了一下,又开口寒暄道,“姐姐有很长时间都不曾回国公府了。”
“嗯,”陆念锦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陆念诗顶着尴尬,接着道,“以后,妹妹能去国师府看姐姐吗?我还没有见过姐姐家的小郡王呢!”
“你想来就来罢。”陆念锦道。
陆念诗得了允可,笑的更加清丽温柔,如初绽的新鲜百合,“多谢姐姐,我以后一定会常去国师府给姐姐请安,陪伴姐姐的。”
陆念锦笑的一脸官方。
腿长在陆念诗自己身上,她愿意来就来呗,只是得不得空,见不见她,就是她的事了。
“我陪姐姐去那边落座。”说完话,陆念诗指向一处花亭,提议道。
陆念锦却没有应,她朝芍药丛那边看了一眼,“陈小姐她们还在等你,你先过去招待她们罢。”
陆念诗闻言僵了一下,而后强撑着笑道,“那妹妹就先过去了。”
陆念锦看着她转身离开,一面带着萧询往相反方向的亭子走去,一面道,“太子今日当真是招人喜欢,老幼通吃。”
萧询捏了捏她的手心,语气淡淡的,“老的幼的,都不如你。”
陆念锦哼了一声,没再言语。
两人在枫叶亭中落了座,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约莫过了有一刻钟的功夫,承国公老夫人带着陆嘉怡朝这边匆匆走来。
远远看去,陆嘉怡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是水红色的流沙锦,身姿摇曳间,裙摆处好像有万千金丝游动。
到了亭子里,老夫人上前,拄着拐杖行礼,“老身见过太子,见过太子妃。”
萧询抬了抬手,“老夫人不必多礼,请坐。”
老夫人闻言,却没有依言坐下,而是扫了眼自己身后的陆嘉怡,悲声道,“太子,老身此番过来,是带怡儿来跟您道歉的。”
“跟本宫道歉?”萧询挑了挑眉,“那不知,陆大小姐哪里得罪了本宫?”
老夫人听萧询这么说,微微变了脸色,沉吟片刻,一狠心,冲着陆嘉怡厉声道,“还不跪下向太子、太子妃道歉!”
陆嘉怡听了母亲的话,忙梨花带雨地跪了下去,屈辱又哽咽道,“是我的错,不该嘲讽太子妃,求太子、太子妃原谅则个,饶过我这一次。”
萧询收回目光,朝陆念锦看去。
陆念锦食指微屈,不轻不重地敲击着桌面,过了片刻才开口道,“姑姑不会以为,只凭你这一句道歉,我就会原谅你罢?”
“那你……那太子妃想如何?”
陆念锦嘴角含笑,但眼尾却有一丝淡淡的嘲讽,“方才在园子里,姑姑说我寒酸,没见过什么好东西,那不如今日姑姑便借我几件好东西,让我带回国师府如好生的瞻仰瞻仰?”
这是光明正大的勒索!
陆嘉怡的脸更黑了,她死死的攥着拳头,可当着萧询的面,她又舍不得自毁形象,当下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道,“太子妃说的是,回头我就让人准备十件奇珍异宝送到国师府去,给太子妃过目。”
“那就多谢姑姑了。”
陆嘉怡从齿缝里挤出一句,“都是自家人,太子妃无须客气。”
“此外,还有一件事,我要请教祖母。”陆念锦移开目光,又朝老夫人看去。
老夫人攥着拐杖,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陆念锦就找起麻烦来,看着她道,“说起来,我也是听了姑姑那些话,才想起来,好像,在我八岁那年,我娘亲过世后,府上就再也没有给我送过月例银子,珠钗首饰和四季衣裳了,我所有的花用,使的都是我娘留给我的积蓄。”
“以前府上长辈不提,孙女也不好意思提。”
“但如今,姑姑既然已经提起,那祖母是不是应该将这十年来的月例,衣料、首饰银子给我补上?”
老夫人听她这般说着,眼角抑制不住的狂抽起来,过了好半晌,才咳了一声,哑着嗓子道,“太子妃明鉴,国公府这些庶务,向来都是你母亲管着的,此事祖母是真真的不知晓,要是知晓的话,绝不会让她如此乱来,苛刻了你这么多年的……”
陆念锦可不想听老夫人推卸责任,她只想让承国公府因为陆嘉怡的嘴贱而大出血。
“太子能否算算,国公府应该补发妾身多少月例?”她直接转向萧询,柔声问道。
萧询颔首,朝老夫人看去,眉心微拧,道,“国公府的庶女月例应该是三十两,每个月衣料三匹,首饰两套,肉菜百斤,补品数盒,共折三百五十两,一年也就是四千二百两,十年即四万两千两,再加上利息,国公府补给锦儿六万六千两也就是了!”
老夫人瞠目,差点拿不住拐杖,失声道,“六万六千两?”
“是!”
“这是不是有些多了,太子?”老夫人低声道,语气已经近乎哀求。
萧询冷漠的看了她一眼,寒声“老夫人若是不想补足这笔银子也可。锦儿正好脱出承国公府,以后无论祸福生死,都与承国公府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这、这……”老夫人慌了,要是真让陆念锦这个未来皇后脱出萧陆家,那承国公肯定会打死她的!
“这笔账,老夫人到底是认还是不认?”萧询将老夫人的反应看在眼底,他揽着陆念锦的肩头,语气沉沉的又问了一句。
老夫人还能怎么样,也只能答应了。
“老身认!”她凄怆悲凉地说道。
“退下吧!”萧询见她认了,便再不多言,直接下了逐客令。
老夫人躬身。
她蕴着怒气的眸光一转,冷冷的扫向地上的陆嘉怡,“孽障,还不快起来。”
陆嘉怡咬着唇瓣儿站了起来,扶着老夫人一起走出了枫叶亭……
陆念锦看着两人离开,从萧询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打趣道,“太子,妾身觉得,您真不该做什么储君,山匪头子什么的可能更适合您!”
萧询迎着她眼底明晃晃的笑意,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那你可喜欢?”
“喜欢啊!”陆念锦道,“我原本只是想敲她们三万两银子的,没想到太子更狠,一下子就翻了一番。这估计得够老夫人心疼很久了。”
“这一次下手狠点,让她们以后再不敢在你面前造次!”
“这怎么可能?”陆念锦看着他的眼睛,笑的极是嘲讽,“我那姑姑明显是冲着太子你来的,只要你还是太子,陆家没倒,她的腿没断,她肯定还会继续缠着你的。”
毕竟,未来皇后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完全值得陆嘉怡为此头破血流。
“那就打断她的腿!”
“你打吗?”陆念锦问。
萧询看了她一眼,“自然是你!”
陆念锦:“……”
两人又说了一阵子话,大宴才开始。
陆念锦和萧询坐的自然是右首第一位。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菜,看着众千金在园子中心的圆台上轮流登台献艺,个个千娇百媚,精彩纷呈,跟选秀似的。
陆念诗明显是压轴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来客都有些醉眼迷离时,她才穿着一袭白色的纱裙,梳着九鬟望仙发髻上了台,站定后,娉婷袅娜的冲着主位上的承国公行礼道,“拜见祖父。孙女最近新学了一支天仙舞,今日便借此舞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翁!”
“好好好!”承国公喜得满面红光,满意的撸着胡须颔首。
陆念诗又是动人一笑,拂袖朝着乐师使了个眼色。下一刻,悦耳的古琴声就响了起来。
陆念诗踩着琴曲的节拍,旋身、掷袖再回眸,白纱纷飞间,所跳舞姿的确迎风飘飘,举举如天上仙。
陆念锦看的津津有味。
一舞毕,掌声如雷动。
陆念诗缓了口气,脸颊绯红,带着羞涩的笑朝着萧询的方向弯了弯唇角。
萧询却看也不看她,只是专心的和陆念锦说着话。
陆念诗媚眼抛给了瞎子,心里悲愤,用力拢紧了宽袖下的手,暗暗气恼。
她正难为情着,忽然,园子里突然响起一阵似笑非笑的声音来,听那声音,却是三皇子萧德,只见他一瞬不瞬的盯着陆念锦,捏着酒杯,不怀好意道,“今日是承国公的寿辰,陆家的几个小姐都献了才艺,太子妃不上台,也表一表自己的孝心吗?”
陆念锦一脸冷清的朝他看去,“我不会。”
萧德不信,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冷笑道,“陆家女儿多才多艺,太子妃怎么可能不会!”
陆念锦冷冷勾唇,语气微沉,“三皇子若非逼着我献艺也可。”
“那你还不速速上台!”萧德大声催促,摆明了就是羞辱陆念锦。
陆念锦却仍坐的八风不动,她目光如水,直直的望着萧德道,“不急,我话还没说完。”
“今日,我可以给三皇子颜面,上台献艺。”
“不过十日后,镇国大将军寿辰,令母妃陆贵妃是否也会登台献艺,聊表孝心?”
她话落,满座寂静。
萧德气的满脸通红,他飞起一脚,踹飞了面前的桌案,恼羞成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你拿什么跟我母妃比!你不过就是一个野种!”
(/27693/27693070/3602972.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