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飞快走下石阶来到傅平野面前,双眼紧盯着他,虽然脸对不上,但她已经十分肯定这就是傅平野。
殿中其他人也是一脸震惊,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太监打扮的人,竟然是当朝太子。
傅平野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颔首冲皇后行了个礼,“母后。”
“真的是你!你怎么会——”皇后脸色微微泛白,她本想先瞒着傅平野,不让他知道小鱼儿在宫里出了事,没想到傅平野就在两个孩子身边,她若没记错,昨天御花园里帮谢见微说话的也是他!
与皇后的心虚慌乱不同,庄云容是彻底傻眼了,两腿发软瘫坐在地。
皇后看了看傅平野,又看向庄云容,失声道:“真的是你干的!庄云容!亏本宫这么相信你!无羡是你亲儿子!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娘娘……我、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庄云容眼下真是百口莫辩。
她怎么能说,她已经把房里关于黄豆粉的痕迹清理的干干净净,太子手里的东西一定是在谢见微房里拿来的。
庄云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恐怕她的所有动作都在太子的监视之中,太子宁可牺牲儿子,也要将她戳穿。
庄云容哭着朝皇后爬去,“娘娘,无羡是我亲儿子,我不可能害他的呀!”
“不是你还有谁!难道太子还会陷害你!”
皇后很了解自己的皇儿,傅平野是不屑做这种事的,更何况他一直就没把庄云容放在眼里。
皇后眼前发黑,眼眶酸涩悔不该当初。
是她太过自负,太相信庄云容了,明明傅平野早就告诉过她庄云容有问题,傅长枝也跟她说过,庄云容的目的没有那么纯粹,就连两个孩子也不喜欢她。
可她自己还是因为那点点可笑的同情心,将庄云容接到了身边,还把两个孩子亲手交到了她的手里。
小鱼儿是她害的呀!若是小鱼儿有什么差池,皇后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来人……把她给本宫押去刑部牢房里,本宫再也不想看到她!”
“娘娘!娘娘你不能这样啊!我可是临渊无羡的亲娘啊!娘娘!”
庄云容叫了没两嗓子就被锦衣卫捂住了嘴巴,往殿下拖去,庄云容心如死灰,她心知若是进了刑部大牢,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出来了。
等傅平野恢复了记忆,她还能活着都是运气。
庄云容被无情地拖走后,皇后的视线落在冬至和那个新来的御厨身上,冷声说道:“将他们一起押下去,一定要审清楚除了庄云容,幕后还有没有人指使!”
遣走了其他无辜的人,殿内便只剩下谢见微她们,皇后心中羞愧不已,根本不敢抬头看傅平野和谢见微。
这时,柳太医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娘娘……小殿下……小殿下身上的风团,消下去不少,已经没有大碍了……”
皇后喜极而泣,心头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柳太医道:“小殿下还在睡着,娘娘晚上再来看殿下吧,先让他好好休息。”
“好,好……”皇后埋头逃也似的离开了偏殿。
人走以后,谢见微和傅平野来到正殿看小鱼儿,小鱼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是刚才表演的太卖力,哭累了。
二人来到耳室,谢见微轻声道:“殿下顺着庄云容的计划,特意表演了这么一场戏,就是为了让皇后娘娘看清她的真面目?”
“不仅如此,她应该为自己的固执付出代价。”
傅平野缓缓道:“如果我没有跟来,小鱼儿可能真的会把糕点吃下去,我要让她真切的体验如果这件事发生了,她会有多么后悔。”
谢见微轻笑了声:“殿下倒也真狠得下心。”
傅平野看着她,目光专注,“方才我没有马上去为你解释,也是因为这个。只有让她先误会你,她才能在知道真相后,感到羞愧,尤其这件事还是发生在我面前。有此一遭,往后她都不敢再对你怎样。”
谢见微有些惊讶,唇瓣微张,她本以为傅平野只是算计了庄云容,可实际上他把皇后也算在了其中,而且算计得丝毫不留情面。
估计这次的经历会在皇后心中留下浓浓的阴影,可能会记一辈子。
不过也是好事情,省得她往后再偏信什么人,坑了自己就算了,还坑了旁人。
谢见微心情好了许多,笑着说道:“没想到殿下还很正直,即便是皇后娘娘,也能狠得下心大义灭亲。”
那是自然,有记忆的傅平野会不会这么做,他不知道,但他现在可是一点不记得跟皇后的母子亲情,在他眼中,现在的皇后就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需要一次狠狠的教训。
谢见微:“庄云容下狱了,看来我也不必再继续住下去。恐怕今天就会回府。”
傅平野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谢见微微笑着走上前,轻声道:“周神医说你可以第一次下针了,到时我会去看你的。你要赶紧把一切都记起来,知道吗?”
庄云容的事一过,谢见微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她也想清楚了。
傅平野有无法言说的过去,她同样也有,过去的就该过去,要紧的是眼前的人,和未来的事。
事情和傅平野预料的一样,皇后请温姑姑将她送离了皇宫,并给了她一个妆奁的首饰用作赔礼,兴许是拉不下脸,皇后并没有亲自出面。
谢见微也不在意,大大方方收下了赔礼,临行前问道:“太子和两个小殿下还要留在宫里吗?”
温姑姑:“出了这样的事,娘娘怎么敢继续留小殿下,还是在太子府和公主府上安全。太子殿下去拜见过皇上以后,就会带着两个殿下出宫了。”
“我知道了,多谢姑姑。”
谢见微乘上马车回了薛府。
她这次离开的时间不长,毓秀接她进府,给她递了一张请柬,说是前两日从东临侯府送来的。
谢见微展开随便扫了一眼,只是一张办宴的帖子,这大概就是庞俊针对她的鸿门宴。
请柬在谢见微手中被揉成一张废纸,她淡淡道:“我前几日拜托哥哥查的事,哥哥那边可有传什么话过来?”
毓秀:“大少爷昨日来过了。庞俊的大儿子庞青海,现在两淮做盐运使,刚上任半年多,好像做得不错,前阵子才和朝中二品大员家的小姐结了亲,亲事就定在明年。”
谢见微施施然点了点头,示意毓秀附耳过来,轻声叮嘱了几句后,毓秀慎重点头。
轻声道:“奴婢这就去。”
……
皇后宫内闹的动静,虽然被她有意镇压,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泄露了出去。
翌日早朝以后,傅意欢被僖妃叫到了宫里,他不能在内宫逗留太久,关上门后,僖妃便直接说道:“庄云容被下狱了,这件事你可知道?”
“昨日便听说了。”
僖妃眉头紧皱,“这个女人太没用了,如今她已经没了利用价值,不如就让她在诏狱里闭嘴,这样即便事发也是死无对证。”
傅意欢一言不发,他当然也想让庄云容闭嘴,可皇后或者说傅平野那边似乎觉察到什么。
庄云容说是关在刑部大牢,可他的人昨晚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庄云容的身影。
倒是冬至和那个御厨,已经早就自己了断了,省得他动手。
僖妃看了眼儿子的表情,便知道现在灭口来不及了。
傅意欢还算镇定,“庄云容不会这么快松口。她怕死,至少还能撑到傅平野恢复记忆,等这期间我再去救她出来。我会让人盯紧傅平野和傅长枝的动向,也请母妃看紧皇后,只要在她松口之前将她除掉就好。”
“当然就算没能找到她,也无妨,她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指使的她。至于会不会与太子结怨,不管有没有这件事,母妃与我也早就是他们的眼中钉了。”
僖妃长吐了一口气,她与皇儿蛰伏多年,就是等着傅平野落难之时,收拢他在朝中的实力,并插入他们自己的人。
“母妃听说,你最近在朝中表现得很好,你父皇这两日常在母妃面前夸你。你一定要抓准这次机会,我们的时间可不多。”
“母妃尽管放心。”
眼看时间就快到了,僖妃送傅意欢离开时,忽然心生好奇,忍不住问他:“皇儿,庄云容既然不是傅临渊和傅无羡的娘,怎么会有太子的信物?你可知太子是和谁生下的那两个野种?若是知道便可以加以利用,损毁太子在民间的声誉。”
傅意欢笑道:“母妃放心,儿臣会在关键时刻好好利用的。儿臣先走了,母妃保重身体。”
……
长公主府
傅长枝给傅平野倒了杯水,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审了一夜,有结果了吗?”
傅平野面无表情,接过水一饮而尽,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傅长枝不禁皱眉,“你去审她都不肯说,骨头这么硬?”
“说了就是死,她还等着傅意欢来救她。”
傅长枝哂笑了声,“若不是昨日我们及时把她带回来,恐怕她现在早就是一具尸体了。不过这件事也太奇怪了,傅意欢上哪儿找到的她,怎么能和你当时的事迹那么匹配,而且她的经历干净的不得了,完全找不到漏洞。”
傅平野眉头紧皱,摩挲着手中的杯壁,看向傅长枝:“把你查到的东西给我看看。”
“你等着。”
傅长枝返回内室,拿了一叠信出来,一封封挑拣给他。
“都是羌平县当地的百姓口述,暗卫记录了发回来的。她家室干净的很,爹娘早早的就和离了,她和她娘一起长大,她娘是个绣娘,后来跟书院的夫子有过一段露水情缘,人家就把庄云容接去做了女夫子。一共就这么多。”
傅长枝想了想道:“她邻里都说庄云容是个温和良善的好姑娘,话都不跟外男多说一句。只有五年前莫名奇妙离开了书院,在家里躲了一年多。县里早有人说她是怀孕了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但后来并不见她家里有孩子,不过从那年后,她就不再去书院了,也不知干什么活到的现在。”
傅平野一封封信看过去,从信上看庄云容这个人的确很‘干净’,完全无从查起。
他捏着一封信,忽然想到一件事:“她母亲你派人查过么?”
“查了,她娘叫庄招娣,早年嫁了个姓江的屠户,被休以后回到羌平县,靠卖绣品过活……哦对了,她好像还会接生,偶尔也会给县里怀孕的妇人接生……庄云容躲在家里那一年,她好像短暂地离开过羌平,听说是去了其他州府。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傅平野沉默了须臾,当机立断:“查她母亲那一年都去过哪里。她那块玉佩可能是她母亲带回去的。”
傅长枝一愣,“可我看过她路引上的记录,她去的地方你不可能去过,你那时应该还在北地才对……”
傅平野听傅长枝说过那一年发生的事,虽然记不清了,但他将他自己代入其中,傅平野认为他那时不可能没有动作。
“我那时应该在京城。”
傅长枝看着他,艰涩的咽了口口水。
“好吧……就算你那时偷偷回来了,可庄招娣的路引上没有来过邺京的记录。”
“她若是成亲后又被休,应该有两份户籍,两份路引,一份是她自己的,还有一份,应该叫江招娣。”
傅长枝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对!的确有这个可能!我现在就让人去查!”
她起身跑到门口,忽然想到什么,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折返回桌边。
“我记起来了!当时彭深回来的时候说,你当时让他去找一个叫庄招娣的女人,把玉佩拿回来,我本来想着庄云容和她娘是一家,可能是你怕打搅她才这样说,现在想想,那块玉佩就是被她母亲带走了!”
傅长枝狐疑,“这么一说,你失忆之前是知道玉佩是在庄招娣手里的。可你把玉佩给她做什么?若是她偷的,你怎么这时候才想到要去拿?”
傅平野脑中钝痛,他双臂支在桌上,疼痛让他皮下青筋暴起。
傅平野眯着眸,缓缓说道:“她母亲知道五年前发生了什么……她临死之前,可能告诉过庄云容,所以庄云容带着玉佩来京城……也是为了五年前的事……”
真相仿佛就在眼前,傅长枝赶忙说道:“你先别想了,我现在就让人去查她五年前在邺京哪家店里做工!你记住了,这件事先不能和别人说,五年前你在邺京的事必须先瞒着!”
傅长枝跑出殿外,吩咐完暗卫调查江招娣,才长舒了一口气。
回头整理起一切,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好像不久之前,谢见微莫名其妙的问过她,五年前傅平野有没有回过京城。
她那时还斩钉截铁,说傅平野不可能做出谋反的事,现在想想还真是打脸。
傅长枝笑着摇摇头,没有多想,起身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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