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微魂都吓飞了,什么也不顾就想冲过去,被毓秀死死拖住。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哪里跳出来一个身影,一手一个捞起了两个孩子,而那匹马也没能靠近两个孩子,被横空出现的长刀扎中了脖子,当场倒地,抽搐了半晌就没了动静。
谢见微软了腿脚瘫坐在地,扔刀的是他们带出来的影卫,可救走小鱼儿和小姑娘的人,谢见微只看见了一个背影。
四周乱哄哄的,谢见微挣扎着爬起来朝小鱼儿跑了过去。
拿玩具的小姑娘在她娘怀里哭的伤心,他娘对着救人的少年不停鞠躬:“谢谢,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女儿!”
小鱼儿倒并未受惊,还在叮嘱小姑娘:“你下次可不能再随便跑到长街中央了。”
小姑娘只顾着哭没有理他。
一双手按在小鱼儿肩头,云清面无表情把小鱼儿拉到自己跟前,对女孩母亲道:“你也该谢谢这小子,虽说他没帮什么忙,但的确是敢豁出命救你的女儿。”
他若不是看见这小子冲出来,也不会鬼使神差的救人。
也是在那一刻云清忽然觉得,自己无耻的想法竟还不如一个孩子。
女孩母亲也反应了过来,对着眼前粉雕玉琢锦衣华服的小少爷鞠躬道谢,同时心里一阵阵后怕。
这孩子一看就非富即贵,若是方才丢了性命,她没了女儿还得摊上大事啊!
小鱼儿小手摆的飞快,“不用谢不用谢,我——”
“傅无羡!!”
小鱼儿身后传来一声怒吼,他顿时僵直了身子,缩起脖子心虚地转过身,“娘……”
“你能耐了!你禁得住那匹马踹几脚!你冲过去之前想过后果没有!救人之前你也要看看你的年纪能不能救到人!”
谢见微从未这么生气过,浑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冲,甚至没注意到云清怔愣的眼神。
她拉着小鱼儿的手抖得不停,想拍他两下却又不太舍得。
傅临渊跑上前,眼睛红红的,“小鱼儿你太冲动了!就算凌叔叔说能控制住马,你也不能先冲上去,万一凌叔叔失手了怎么办!”
小鱼儿被骂得狗血喷头,一时脑热的冲动这会儿也清醒了过来,他哭着抓住谢见微的衣裳,“娘亲小鱼儿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会这么冲动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你总是这样,认错第一名,总有认不完的错误!”谢见微深知不能轻易饶过他,否则真像傅临渊说的,再有下次就完了!
“你禁足了!现在就回府去!”
小鱼儿耷拉着脑袋,被凌北抱起来后,还用水汪汪葡萄似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谢见微,妄图让谢见微改变心意,但现在的谢见微心如磐石。
谢见微的气势吓得那对母女一声不敢吭,直到小鱼儿被抱走,小姑娘才吸着鼻子说道:
“我……我还没跟小哥哥说谢谢……”
谢见微低下头,看着母女俩心平气和道:“以后再带孩子到人多的地方,一定要牵住,再发生那样的事就不一定有没有人及时把她救下了。”
“我记住了,多谢夫人叮嘱。也谢谢小公子出手相助,我……”她在腰间掏了掏,似乎想拿银子做谢礼,
谢见微摆摆手:“银子就不用了,快带女儿去医馆看看,有没有吓出毛病来。”
妇人冲谢见微连连鞠躬,抱着女儿离开了。
谢见微调整了表情,转身看向云清,躬身作揖,“多谢公子救下我儿子。”
“……啊?哦,不谢。真论起来我是多此一举了,你家的护卫出手很及时。”
“这与公子出手相救并不冲突。敢问公子姓名?改日我必定和夫君带厚礼上门拜谢。”
云清挠了挠脸,“我叫云清。”
姓云?
谢见微一愣,抬眸仔细看了看云清的面容,方才她太心急,道谢的时候怕唐突也没直视他,这会儿才认出眼前这人,方才正骑在马上,跟着使团从她面前走过去。
她朝前街看去,使团已经走远了,“多谢殿下出手相救,只是使团应该快进宫了,殿下不快些去追吗?”
“我行六,我大哥和三姐都在队伍里,缺我一个也无妨。你不必叫我殿下,还是喊我云清吧。”
谢见微一愣,随后笑了笑,态度不温不火,“您是南夏的皇子,我直呼你的姓名太冒犯了。既然殿下不进宫,就先去驿馆安置吧。”
云清沉默了须臾,“哦。”
谢见微:“殿下慢走,我也要回去了。”
傅临渊冲云清作了一揖,便牵着谢见微的手离开了长街。
云清望着谢见微的背影,情绪颇为低落,侍从牵着马回来接他的时候还问:“殿下怎么愁眉苦脸的?是因为救了北越的人?”
云清皱着眉道:“不管是北越人还是南夏人,不都是人,都是性命?干嘛分的这么开?”
“……这可是殿下您之前自己说的。”
侍从看着他苦闷的脸忍不住笑了,“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殿下以前可从不会对北越人如此关切。”
南夏和北越打了几十年,早就是仇敌了,尤其是南夏宗室的人,说对北越恨之入骨都不夸张,云清年轻气盛,更是扬言要把所有北越人变成南夏的奴隶,为这些年被北越军杀死的南夏将士报仇。
这次来和谈最不乐意的就是云清,可如今他竟然主动救下北越的孩童,实在让人咋舌。
云清摇了摇脑袋,心想他说得对,自己怎会为北越人着想。
北越进犯南夏国土,杀他南夏的百姓数以万计,他们可是死敌!
而且这北越人一点也没有良心。
他刚可是救了那女人的儿子,她竟连请他去府上吃饭道谢都没有,问了他的名字就说让他赶紧回驿馆,是因为知道了他是南夏人,所以不想跟他多接触?
云清撇了撇嘴,脸色也沉了下去。
若不是看她骂儿子时候的气质,跟他母后骂他的时候有些相像,他才不会跟她废那么多话。
北越人真是讨厌!
他勒紧缰绳,对侍从道:“本殿方才什么都没说。”
“明白。”
……
翌日傅平野回府,谢见微把昨日的事告诉了他,小鱼儿禁足后又喜提以后习武时间翻倍,用傅平野的话来说:
“既然喜欢救人就得尽快把自己练到能救人的水平。”
小鱼儿哭得伤心又没法反抗,只能苦哈哈的吞下犯错误的苦果。
对,就是犯错误,因为救人的是凌北还有云清,他纯属添乱,所以半点功劳也没有,更不能功过相抵。
处理完儿子的事,夫妻俩才关起门来商量其他。
谢见微:“宫宴上没有发生什么事吧?你觉得南夏和谈的心可诚?”
傅平野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谢见微的手指,缓缓摇了摇头,“南夏开出的条件过于简单,他们越是放低姿态,越说明其中有诈。可皇帝不信,能有何办法。”
傅平野哂笑了声,带着嘲讽。
“他们要在邺京住多久?”
“和谈的事全部定下,至少也要三个月。对了,南夏想要建立互市。”
“地点在禹城?”
“不错。皇帝同意了,到时禹城的管理由南夏和北越的官员共同督查。”
这座城被南夏北越夺来夺去,数十年前城中百姓的籍地就已经混乱到分不开了,就算现在禹城是北越的属地,城中和城郊还是有许多的南夏人,而且这些人因为被北越人歧视,甚至进城都要隐瞒来处。
若是南夏真要和谈,并把禹城作为互市,其实是一件好事。
可若其中有诈,就很难保证他们互市后想做什么。
谢见微:“既然他们和谈心不诚,就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这三月得派人盯紧他们,不让他们在邺京城中闹事。”
“对了,云清救了小鱼儿,放下别的不谈,我们起码要上门谢谢他。”
谢见微想了想道:“就明天吧。”
“嗯。”傅平野心不在焉的,谢见微只觉得腰眼发麻,一双作乱的手不知何时钻了进去。
谢见微木着脸,“明日可是要去见云清。”
傅平野吻在她唇上,带着她往床榻上倒去,磁性性感的声线带着诱哄,“后日再去,我来安排,不用晏晏操心。”
谢见微被他轻易拉入欲望的漩涡,一夜巫山云雨,累得睡到日上三竿。
好在府里的事务有毓秀盯着,谢见微做甩手掌柜也无妨,当晚傅平野喜提外间罗汉床,他倒也没说什么,自己抱着褥子就去睡了。
第二日谢见微是在他怀里被热醒的,睁眼一看自己竟然也在罗汉床上。
谢见微面无表情地踹醒了傅平野。
“晏晏~”傅平野刚睡醒时嗓音低哑,和某些时候发出的声音很接近,谢见微耳尖泛红,心口用力跳了几下。
她轻咳了两声,“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会睡在这里?”
“嗯?”
“难道我不应该睡在里间的大床上吗!是不是你半夜把我抱过来的?”
傅平野一脸无奈,“晏晏,是你自己走过来的。”
“你看我信?”
“真的是你自己来的。”傅平野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帮她回忆昨晚的事。
“你昨夜是不是出恭了?”
“是……吧。”
“然后你从殿外回来,走到这儿就上来了,自己撩开被子往我怀里拱,我喊你也没有反应,眼睛都不睁一下。你困成那样,我总不能把你叫醒,只能抱着你睡了。”
傅平野说的太真,谢见微自己也回忆不起来,只记得她的确是出了次恭,因为太困回来摸到床就睡着了,还真没注意上的是哪个床。
傅平野笑着说道:“晏晏是跟我睡习惯了,才会下意识来找我。”
谢见微耳朵通红,磕磕巴巴道:“就、就算我误会了你了。赶紧起来了,今天还要去见云清。”
身后传来傅平野的轻笑,谢见微逃也似的跑进了内殿。
毓秀进来给她梳头的时候,谢见微跟她求证了一下,毓秀睡在外面上夜,她笑着说:“的确是夫人自己去的。而且夫人还是先回了里面,才出去的,似乎就是专门去找殿下的。”
“……”谢见微,“我真有什么粘人?”
“粘人怎么了,夫妻不就是如此?”
“夫妻也不该这样,否则长久了会烦的。”
谢见微还是想好好经营这段感情的,说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好,没安全感也好,她始终不信能和傅平野一辈子这样你侬我侬地过下去,保不准长久了会走向两看两相厌。
“奴婢倒不这么觉得。”毓秀道,“若真按夫人说的,迟早会有两看两相厌的时候,那眼下不正应该趁着恩爱,好好地享受吗?否则往后就只会记得那些不高兴的事了。”
“若真会分开,也迟早会分开,是改变不了的事,那就没有经营一说了。”
谢见微听得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说的不错。”
“奴婢都是和夫人学的。”
“反正奴婢觉得,及时行乐,享受当下,比什么都好。”
毓秀低下身附在她耳边,“说不定夫人会发现,殿下其实很喜欢夫人粘着他呢?”
“夫人可不能拿殿下和薛蟾比啊。”
谢见微一直没有说话,倒是听进了毓秀的话,开始反思了。
毓秀看着镜中的谢见微,忍不住偷笑。
夫人觉得自己清醒的时候不粘人,其实在她们看来,夫人清醒的时候也是很依赖太子的,只是她自己意识不到罢了。
夫人和太子怎么会走向两看两相厌呢?
他们只会越来越好。
毓秀替谢见微换好了衣裳,便搀着她出了门。
傅平野的确如他承诺的,出行的马车,马车内的用具,给云清的谢礼,通通准备齐全。
他扶着谢见微上了马车,又把小鱼儿和渊儿抱了上去,自己最后一个坐了进去。
马车驶向驿馆,本以为驿馆门口会很冷清,毕竟北越人仇视南夏人已久,到了才知并非如此。
还恰恰相反,许多北越百姓都围在驿站门外。
一看才知,居然是南夏使臣在向百姓分发东西,除了南夏特有的饼子和糕点,还有几匹布,百姓都在免费领取。
离开时个个高兴,七嘴八舌道:“南夏人也没有那么坏。”
“是啊,公主的心可真善。这匹布够给我家三个孩子做衣裳了。”
“真好!”
谢见微和傅平野对视了眼,不约而同的想到收买人心一词。
谢见微放低声音,轻笑道:“在北越国都行这招,有点意思,看来他们野心不小。”
“过去看看。”傅平野牵着她和孩子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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