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客气,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云晏穿着一身白色锦裙,低调又温柔,“南夏和北越和谈以后,便不会再有战争了,以后都要和平相处才好。”
“公主说的是,多谢公主的布。”
“谢谢公主!”
云晏送走眼前的北越百姓,便看到了朝这边走来的傅平野和谢见微。
她眼神一颤,前两日宫宴之上,她已经见到了北越的太子傅平野,那时他身着朝服气势冷峻逼人,这会儿一身常服牵着边上女子的手,身上的煞气消融后,竟都有些不像一个人了。
不过北越太子来驿馆做什么?难不成是知道她在分发东西,来兴师问罪的?
云晏喉头滚动,牵出一个笑容来,“太——”
傅平野抬手打断了她,看了看一旁领东西的百姓,淡淡道:“进去说话。”
云晏默不作声,转身走进了驿馆,云晏引二人在茶桌前坐了下来,亲自沏了壶茶给傅平野和谢见微。
“太子殿下来此,不知所谓何事?”
傅平野:“听闻前两日六殿下在长街上救下了我儿子,我跟夫人今日特意来谢他。不知他可在?”
云晏有些惊讶,往谢见微看了过去。
“我记得,原来阿清那日救下的竟然是太孙,这可太巧了。不过他现在不在驿馆,鸿胪寺的刘大人带着他和我大哥出去了。”
云晏笑着看向谢见微,“原来你是太子妃,那日从长街上过,我一眼便看见你了。太子妃气质不凡,实在惹眼。”
“公主亦是。”
云晏:“恕我直言,太子妃的长相与北越人似乎不大相像呢。”
“倒更有我们南夏姑苏女子的风韵。”她状似玩笑地说道。
谢见微笑容平和,“那便是缘分了,往后南夏和北越不再敌对,有机会我一定去南夏姑苏转一转。”
“一定的。”云晏笑容满含深意,把茶盏往谢见微面前推了推,“喝茶。”
她摸了一旁的茶果放进嘴里,一边笑一边说道:
“诶呀……从前只听说你们北越人不喝茶,但这次来北越京都转了一圈,似乎也有不少茶馆。本以为南夏和北越对立这么多年,应该是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的。”
谢见微端起茶盏,笑盈盈道:“追溯到百年以前,北越和南夏还是一体,自然就有交缠了。公主现在吃的茶点果脯,便是北越先研究出来的,公主既然见怪不怪,想来南夏也有很多吧?”
云晏吃东西的动作慢了一拍,她扯了扯嘴角,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傅平野笑着看了眼谢见微,他家晏晏这张嘴,不去做礼部尚书实在是屈才了。
这时,驿馆外传来少年忿忿不平的声音:“为何把布和吃食发给他们!那些点心我都没吃两口!北越人不是不爱吃甜口的东西吗!给他们也是浪费!三姐呢?让她赶紧的别发了!”
“阿清!”
云晏站起身喝住了云清,云清没想到她在大堂,“三姐?你怎么坐在这儿……他们是谁啊?”
小鱼儿先爬了起来,一脸惊喜地朝他跑去,“大哥哥!”
“是你!”
云清立即看向那抹纤瘦的背影,谢见微转过身,冲他颔首示意。
云清脸上一热,还真是她,本以为她不会再来了。
小鱼儿在云清身边不停蹦跶,“大哥哥,那天谢谢你呀!要不是你和凌北叔叔,我和小妹妹就完啦。大哥哥的轻功好厉害,你是怎么练的?可以教教我吗?”
云清还未张口,谢见微便走了上来,温柔道:“无羡,不能无礼,要叫六殿下。”
“哦,六殿下。”
“没关系,就叫哥哥好了,我不在乎的。你还真来谢我了,怎么这么客气,你也不用叫我六殿下,就叫我云清就行。”
云晏眉头微皱,这云清怎么跟要开屏似的,对北越太子妃这么殷勤?
她轻咳了声,“云清,这是北越的太子妃,你怎能这么没礼貌。”
云清笑容一僵,震惊地看着谢见微,“你、你是北越的太子妃?你是傅平野的夫人!”
那边本欲避开云清的傅平野快步走了过来,不留痕迹地挡在了谢见微面前。
“六殿下,好久不见。那日宫宴离得远不曾叙旧,这么长时间过去,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吧。”
“傅、平、野!”
云清手指攥得咯吱作响,一副斗兽姿态瞪着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要在傅平野脸上来两拳。
不过他知道分寸,若在这里打北越太子,他必定给大哥和三姐和谈带来麻烦。
云清退后了几步,瞪了眼小鱼儿,凶巴巴地问:“你怎么不早说你爹是傅平野!”
早说他就不救他了!!
他竟然救了傅平野的儿子,还觉得傅平野的夫人像他娘!谢见微要是他娘,那傅平野岂不是——
云清只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憋着一肚子火快步上楼回了房间。
将门砸得震天响。
云晏一脸无奈,“阿清年纪小不懂事,还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我现在就去教训他……”
小鱼儿委屈巴巴的扑进了谢见微怀里,他不懂什么南夏和北越不和,只知道被自己一眼就有好感的大哥哥给讨厌了。
谢见微抱起他,“既然六殿下不想看见我们就算了,劳烦公主把谢礼转交给他,我们就先走了。”
一家人上了马车以后,小鱼儿才从谢见微身上下来。
傅临渊有些奇怪:“弟弟你怎么了?”
“哥哥,父王,娘亲,大哥哥为什么不喜欢我?小鱼儿做错了什么?”
傅平野抬手揉在他脑袋上,“你没错,是那个大哥哥性子别扭,你若喜欢他,以后多赖着他他自然就理你了。”
谢见微有些惊讶,“你对云清的印象还不错?”
“比起他那个笑面虎的大哥,阴阳怪气的三姐,他不过是个好逞凶斗狠的小孩儿,至少本性比那两人好得多。”
“我还没问你,他与你有什么过节,方才恨你恨成那样?”
“他今年十九,去年上战场的时候才十八,被南夏说是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结果第一次与我打,就被我擒了。”傅平野轻笑声道。
谢见微也笑了:“原来如此。你打击了人家小孩儿的自尊心,怪不得人家要恨你。”
傅临渊对傅无羡道:“小鱼儿你听到了没,刚才南夏的六皇子被父王生擒过,他连父王都打不过,你为何要跟他学武。”
谢见微和傅平野聊天,没注意孩子刚才聊了什么,听了这话才低下头。
“嗯?小鱼儿想跟南夏的六殿下学武?为什么?”
傅平野挑眉,“嫌我教得不好?”
“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大哥哥厉害,那天他救我,一下子跳了那——么高,然后一下子就把我抱走了。”
谢见微:“你父王能跳得比他更高。”
小鱼儿捻着下巴认真想了想,最后说道:“不一样,不一样。”
傅临渊无奈,“可他是南夏的六皇子啊,怎么可能做你的师父呢。而且你忘了,你答应了外公,要拜外公为师的。”
谢见微笑道:“你外公就算了吧。”
小鱼儿扑到谢见微怀里,眨巴着眼睛问道:“娘亲,既然我们两国要和谈了,那以后是不是就可以随便来往了?”
“这……”谢见微看了眼傅平野,支支吾吾道:“可能。”
“那小鱼儿可以让大哥哥教我吗!我喜欢大哥哥!”
傅平野皱起眉,“你和他只见过一面。”
小鱼儿虽然比哥哥单纯一些,但也不是看谁第一眼就能喜欢谁的性子,这么多年也就一个谢见微,这还是在谢见微是他亲娘的血脉吸引上,可云清算他哪门子血脉?
难不成是这几个心怀叵测的南夏人,想对小鱼儿下手所以暗中示好?
小鱼儿:“可我就是喜欢呀,有种很亲近的感觉。”
傅临渊咳嗽了声,“其实我也觉得六殿下很好,虽然他凶凶的……不过公主不好。”
谢见微轻声对傅平野道:“也许这就是小孩子的直觉。”
傅平野:“等我和你娘考虑考虑。”
回府后,傅临渊陪小鱼儿继续回房间禁足,谢见微和傅平野有说有笑地回了正殿。
谢见微:“小鱼儿方才说的事,你说要考虑,那你是怎么考虑的?”
“不行。”
傅平野道:“南夏居心叵测,就算云清本性不坏,也难保他完全不知情。”
谢见微叹了口气,“我也这样想,那就先罢了,小鱼儿也许只是一时兴起,再给他找个师父或许就不会惦记云清了。眼下,应该也有云清刚救他,留下的影响……”
谢见微皱起眉,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傅平野站起身,“不说了,折腾一天累了吧,我抱你去休息。”
“我自己能走……”
谢见微虽这样说,但有人代步的确方便,半推半就的任傅平野抱她回了内殿。
谢见微眯着眸自下而上打量着傅平野,脑海中想起今早毓秀跟她说的话,眼波流转。
傅平野刚把谢见微放下准备起身,便被她抓着腰带勾了回去,下一秒一记轻柔的吻落在他唇上,谢见微主动吻了傅平野。
傅平野眸中震颤,瞬间失控,凌北叩门的时候,他正准备解谢见微的腰封。
谢见微黛眉微蹙,仰头往外看去,“傅平野……有人敲门。”
傅平野态度强硬的扳过了她的头,温柔的含上她的唇珠。
“晏晏,看我,别理他们……”
“砰砰砰!”
“真的有人敲门……”
傅平野抬头低吼:“滚!”
语气中的欲求不满已经表明了一切,凌北停顿了一下,硬着头皮又敲了声,“殿下,急事。”
殿内沉默了良久,门从内打开,傅平野衣衫不整一脸阴沉地走了出来。
“你最好说的是正事。”
“殿下,禹城的传信。”
傅平野整理衣衫的手顿了顿,眸中的烦躁瞬间敛了下去,大步走向书房。
关上门,凌北道:“胡耀祖已经下狱,被斩了一只手,在狱中还被狱友……下头那玩意儿废了。胡家本来已经给他谈好了镇子上屠户的女儿,家中很有钱,胡耀祖原来是要入赘的,现在屠户家退了定亲礼,梅丽天天上门闹事。”
“对了,还有胡海洋,被胡耀祖的事气到卧床不起。胡耀祖之前借的那些钱,讨债的人也上门要了,估计再没多久,他们三个现在住的房子就会被收走抵债。”
傅平野对胡家人下手,是在看完裴温发回来那封信以后,就着手安排下去的。
胡家只是普通人,没有任何背景,结局自然也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傅平野还以为是出了差错,听完后直勾勾看着凌北道:“就这?”
就因为这个,接连打断他和晏晏单独相处?
凌北颈后一凉,赶紧拿出一封信交给傅平野,“殿下请看这个!是禹城巡抚发来的!”
“虽然事情都按照殿下说的进行,可南夏太子不知为何横插一脚。胡耀祖出事以后,似乎也有人在暗中帮助他们,若属下没猜错,应该还是南夏人。他们在京城分发粮食和布匹,处心积虑收买讨好北越百姓,真的是为了和谈?”
傅平野看着巡抚的信,眯了眯眸。
……
驿馆
傅平野和谢见微离开后,分发东西的南夏人也回来了。
“公主,带来的东西都散出去了。”
他讽笑了声,用气音道:“这群北越人都没什么见识,咱们南夏见惯了的丝布,他们拿着都新鲜,您没看见那群人点头哈腰地谢我们,还不知道我们给他们的,都是不要的布,可好笑了。”
“明日继续,把我们带来的东西全都散出去。”
“是,公主。”
云晏笑容阴险,百姓是最好糊弄的人,只要他们演得像,以后谁会相信南夏才是恶意挑起战争的一方?
他们只会知道,南夏好心和谈,北越狼子野心,北越百姓深陷水火,这时南夏就是他们的救世主,等他们收复了北越,这群百姓已经习惯了南夏的吃食和用品,自然就会安于现状,更不会想着要为放弃他们的北越宗室反抗南夏。
等到时机成熟,就可以把一部分北越人变成奴隶,毕竟他们生得粗犷高大,最适合做采矿这类危险的差事了。
云晏哼着曲回到楼上,敲响了云清的房门。
“阿清,姐姐进来了?”
“进来吧……”
云晏推门而入,反手关上门:“还在生气呢?”
“我竟然救了傅平野的儿子。”云清牙都快咬碎了,心中更是难受。
说他后悔吧,其实也没有很后悔,现在让他回去,他还是会救人。
可不后悔……那可是傅平野的儿子,是让他颜面扫地的仇人之子,他被傅平野生擒后,南夏境内全是嘲笑他的声音,还有人说南夏本能打败北越,之所以战败,就是因为他。
云清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种委屈。
“我还觉得他夫人,和母后有些像,三姐,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云晏笑盈盈道:“这就是缘分。阿清,你做的很好,我们要和北越和谈,你救了北越的太孙,是大功啊。今日你态度太不好了,改日可要去太子府上亲自道歉。”
“而且,我看那个小太孙,挺喜欢你的,你何不跟他多相处相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