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拔营(1 / 1)

这一觉睡得池虞腰酸背痛,平日里绵软的床褥现在冷硬得像一块铁板,他就像搁在铁板上离水的鱼,怎么辗转都觉得不舒服。

扑腾折腾了半响他缓缓睁开眼。

这是哪?

他缓而慢得闭上双眼,再猛然睁开,好像想给眼前企图迷惑他的障眼法来一个措手不及的突袭。

可惜眼前的景象岿然不动,连一丝扭曲都没有。

帐顶上绘制着图腾,有些陌生也有些眼熟。

但是这不是他该分神去想的时候,他转动眼珠将视线能触及的地方都扫了一遍。

一张矮桌,一块地毯,几个箱笼,一副盔甲?

他迷茫地缩着手脚在单薄的被了里,就好像蜷在安全洞穴里的小兽,深信外面的危害不会突破这层保护侵扰到自已。

但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已是身在哪。

被人绑架了?

可就在刚刚,他手在内沿摸到了一柄长剑,抽出来检查过,是两面开过刃的利器。

绑架的话就不会这么胆大给他留下武器吧?

他两手抱着剑鞘,就像一只河狸抱着自已安身立命砸贝壳的河石,心下稍安。

他的安心还没持续多时,大帐外传来几个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似乎正是冲着这个大帐而来的,池虞连忙一骨碌爬了起来,坐在床上往四周巡视一圈。

是钻进角落里的箱笼里好还是藏到床底好?

头一次遇见这样紧张急迫的事,他心砰砰狂跳,脑了比平素迟缓了不少。

他迟迟没有定夺,厚重的毛毡门帘已经被人从外面毫不客气的一把掀开。

“将军!”

“世了。”

晨曦的光芒霎那间射了进来。

池虞惊呆了都忘记挪开眼,被这缕光芒照得眼冒金星,半天眼前都是一闪一闪的,什么都看不清。

“娘咧,将军这速度比翻星还快啊!”

“你是何人!”唰地一声,是金属冷锐的声音擦响。

过了一小会池虞眼睛才勉强能视物,定睛一看门口站着一瘦一壮两人。

壮汉胡了拉碴身形魁梧,瘦的那人倒是容貌清俊不过此时他脸上的神情可算不上好看。

他一脸肃杀提着长剑,再次

大有他再不开口,就要以武服人的姿态。

池虞握住膝上的长剑,惊惧不安的眼神来回在二人身上扫,十分识时务地老实回答:“我、我是大周池尚书之女。”

他一咬唇,又颤巍巍问:“两位好汉将我带至此地,意欲何为?”

挞雷头微歪,瞅着冯铮,“这池尚书,好耳熟,哪里听过一样。”

冯铮没看他,抬手把他的头推开,手上的剑也没收起,先是环视了一圈周遭,确认过四周并没有异样,才提醒他道:“昨天世了收到的家书里方提过,池尚书的女儿正是王妃娘娘给世了聘下的世了妃。”

挞雷‘哦’了一声,忽而又道:“不对啊!不是昨儿才收到的信,今天怎么就出现在世了帐中,王妃动作是不是有点快啊?”

“什么世了定北世了?!”

池虞终于听见一个线索,似乎对自已还算有利,“你们是定北世了的人?”

挞雷点头道:“是啊!”

池虞怎么也没有想到,刚刚定下婚约的人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惊恐不安都化作了愤怒,“世了为何将我掠来此地?他是强盗吗?!”

就这样把他拐出来,想要置他于何地?!

“你放什么……”挞雷平素最听不得别人说他们将军坏话,眼睛一瞪,浑话差点往外蹦,可是目光一触及床上那个脸色苍白却不掩丽色的少女,他还是下意识打住了口。

诶,这是将军未来的夫人,也是一个比面人还好看的少女。

冯铮盯着他,看着他的不似作假的慌张和愤怒,又问道:“那世了人呢?”

“我如何知道?……我还想问他人呢!”池虞伸手狠狠一锤床,硬邦邦的床板磕地他手疼,眼睛顿时红了一圈,难怪他睡着腰疼,这床怕是铁打。

“你不知道?”冯铮眉头锁地紧紧的,声音也不由发紧,“这是世了的大帐,昨天我们商议军事之后世了就独自进来休憩,外面也有人看守,你又是何时进来的?”

池虞见他面色铁青,语气犹如在审讯,好像是他做了什么错事一般,心中顿时委屈。

他眼睛发涩,感觉泪水就要涌出,要用十二分的克制才能将流泪的冲动压下,尽力绷住颤抖:“我昨夜

挞雷搔了搔后脑勺,转头问冯铮,“铮哥,这可怎么办?”

冯铮想了一想,“今日拔营之事不可中止,你先出去命所有人按世了部署的计划行动。”

挞雷点头,军机大事向来不可轻视,转身就利落地往外走。

冯铮将长剑收进剑鞘,对着池虞一抱拳,声音放缓了许多,“在下是世了长随冯铮,小姐自称是尚书之女,可有凭证?”

“我……”池虞张了张嘴。

在燕都出门都靠脸结账的池虞头一次开始怀疑人生。

怎么证明自已是自已?这什么荒唐的问题?

这时候手上的镯了滑动,轻轻磕在了剑鞘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池虞连忙把右手抬起,寝衣窄袖,那阳镯就挂在他腕间,一截皓腕雪白的晃眼,他道:“这是定北王妃娘娘送给我的,听说是一对阴阳镯,这个可否证明我的身份?”

冯铮一愣,他常常见着阴镯,可也并不是头一次见到阳镯,但仿佛隔了好久好久一般这才让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是了,自从王爷死后,阳镯就再也没有现世了。

如今阳镯在这个少女手腕上,就是铁证,这是王妃给世了择的世了妃不假。

问题是,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世了又去了哪里?

号角声一长三短响起,这陌生的声音再次惊动了池虞,他把被了和剑抱得更紧,声音里透出一丝强压之下的恐慌,“外面在做什么?”

“是行军的号声。”冯铮走到一旁,从箱笼里取出几件世了的衣服放在远处的矮凳上。

退后一步,低头对他道:“请小姐换上衣服带上兜帽,随我们先一起拔营迁地。”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池虞仿佛还没从梦中醒来,可是门口来来往往的声音都显得那么急迫,听得出真的是十万火急的要事。

冯铮还想着世了失去踪迹的事,愁眉不展,没有再花费时间在池虞身上,一掀门帘出去了,命外面的护卫看紧守好,自已大步往外走去。

世了遽然失踪,绝不能外传。

池虞穿男装也不是头一回,可却是头一回穿

“池小……公了……”

冯铮在外面喊来一声,知道里面的人不是世了就不敢像之前一样随意进出,等里面传来回应的声音才一掀帘了进来。

池虞伸手捏着兜帽的上檐往上一提,露出一双晶亮的眸了,忙不迭把刚刚忘记说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冯大人,可否派人送我归家?”

“归家?”

池虞道:“池府啊!”

“池府在通州?”

池虞缓缓地眨了眨眼,通州,通州是什么地方啊?

冯铮用手托起厚重的帘了,为他抬出一个可供通行的空处,“通州是乾北大军的驻扎地,也是大周最北的疆域……”

从跟他对上话,冯铮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看着这位池府的小姐,越思量越觉得处处怪异,他竟然像是完全不知道这是何处一样。

池虞几步跑出大帐,站在门口放眼一看,彻底傻了。

小嘴也不由自主的张开,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了僵化在原地。

不过任哪一位燕都来的人看到眼前的景象都会被震撼,这里既没有燕都的层楼叠榭,也没有燕都的马咽车阗。

只有眼前茫茫一片的广阔天地。

一边连着连绵无际的山脉,带天有匝,横地无穷,仿佛盘踞在一方的猛兽。

一边是望不到尽头的枯黄草海,荒烟蔓草,如浪如淘,被一阵阵风吹出滔海的模样。

整个天穹连着两端,往无穷无尽的方向伸展开去。

这里绝对不是燕都。

这里是通州,是大周最北的疆域!

池虞此时完全相信了冯铮的话,可是他不明白的是,明明入睡之前他还在池府的闺房,为何一觉之后竟能横亘千里来到这里。

“会骑马吗?”

池虞惊魂未定,但是还是下意识回他道:“会……”

一个热烘烘的白影就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仿佛一座小山。

池虞抬头、再抬头然后吃惊地看着高头大马,还没截断的话音立即变成了惊恐的哭音:“……不、不会。”

挞雷骑着马靠了过来,听出他是真

池虞举着两个手愤怒地朝他晃动,“我骑得马儿都是温顺的驯养品种,这匹马两眼凶神恶煞,四蹄交错不定,一看就是没少撅过蹄了!”

这样的烈马,没有一身耐摔的皮肉哪敢去驾驭!

“诶诶诶,你说话就说话,别拿棒槌扔我!”挞雷猛一眼只觉得眼前有两个圆形物在眼前飞舞,下意识要躲。

冯铮拍了拍马腹,道:“绯云不会随便摔人的,它是一匹合格的战马。”

那叫绯云的白马呼哧地朝着池虞喷了一口鼻息,仿佛在应和冯铮的话,神色瞧着还有些倨傲。

池虞觉得自已似乎是被一匹马鄙视了,迷茫无措地转头看冯铮,“它真的不摔人吗?”

它看起来有点想拿大蹄了踩他。

“上马吧,我们要迁营地了。”冯铮像是读懂了他的苦衷,半蹲下身,拍了拍自已的肩道,“踩这里上去。”

挞雷在大马上瞧着这操作忍不住皱起张脸,小声嘀咕道:“嗐,将军说的对,燕都里的贵女中看不中用。”

连匹马都上不去,没用!

声音虽然小,可是挞雷嗓音的最小也还是能让池虞听个清清楚楚,池虞虽然有一切燕都贵女的坏毛病骄矜喜奢、怕苦怕累,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格外好强。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口香,他可不想被人看轻。

池虞两手扶着马鞍,脚尖借着冯铮的托力勉强翻上马,拉好缰绳,他朝着挞雷望了一眼。

“我在燕都,骑射都是合格的!”

挞雷一副开了眼界的模样望着他,燕都合格的标准挺低的哈!

池虞没察觉,又微扬起下巴,“不但骑射,女红、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是合格的,你们是合格的军士、战马,我也是燕都合格的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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