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引过青时到后院的花夹道,“娘子,就在前头。”话罢转身快步离去。
青时从狭窄的夹道走过去,一双手忽得抓住她到右侧的花堆里。
“这儿安全些。我这样来王奎府上,他若知道只怕将我千刀万剐。”熟悉的声音。
青时抬眼看谢无禅,他眉眼依旧,气质温其如玉,没变甚么,还是曾经那个叫京师人人称赞不已的嫡仙国师。
他微微挑起眉,看向她的眼神有一丝惊讶,“看来你过的很不错嘛。”
女郎衣着不俗,眉眼柔和不少,只是说出的话还是那样冷冰冰。
“甚么事?”
谢无禅嬉笑出声,道“也没变多少。急甚么,咱们先叙叙旧。”
青时皱眉,道“没多少时间。你不是约我六月十五见面,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你被骗了。不,准确来说是公主被骗,有人假借我口信给她,我没约过你梵净寺。”
青时定住,身子有些僵硬,她忽然觉得有道黑口不断的吸附她,吸附她到最深处,再慢慢将她吞噬殆尽。
她轻声问道“是谁?”
谢无禅凝神,应道“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呢?”
青时抬头,嘲弄道“我以为你来找我就是来告诉背后之人的。”
“别这么功利,如果我说我只是想见见你呢?”
青时正细细思考,压根不理他这句。
“我阿兄的尸身前些日被人移动。”
谢无禅忽然呵笑出声,将手按在青时臂膀上,眼神定定看着她。
“他的尸身,我三年前就命廖或拢起,就葬在那客栈的后山。”
青时蓦地变了脸色,不太相信的看着他。
谢无禅啧啧几声,道“不信?你可自个儿去那后山看看。”
“我同他有过几分交情,他收入李木门下做太师时我刚被先帝寻回,先帝将我放在他手下做过事。....我只怜他是个可怜人而已。”
青时神情恍惚,道“我没客栈看到尸身,又听梨花镇的镇民说前几日有几个黑衣人在那鬼鬼祟祟,罗圈腿,像是寺庙的和尚。”
“青娘,你落入圈套之中。”
谢无禅叹一口气,渐渐松开她的肩膀,他还以为她该成长不少,没想到一遇到段以安的事就束手无策,傻愣愣的跳坑。
青时没空驳他刻意喊的青娘,那种恐惧的感觉从指尖爬上脊梁。那时一种茫然的无力感。她甚么都不知道,但背后之人已将她摸透,她的每一步都在旁人的眼皮底下,都是旁人的一步棋。
“你真的甚么不知道么?”
她的眼神有丝愁意,细看能看到水波,檀口轻启,似在恳求的语气。
谢无禅心下一悸,后退一步,回道“段以安知道,只是他没告诉我。他与背后之人恐怕达成了协议,...他中毒时同我说已为你铺好路,给你自由。只是看你如今的状况,恐怕那人没有按承诺所做。你身上还有利用之处。”
“公主之位?不是这个罢,三年前他们利用我已将旧党集结的差不多。如今的梁国长了教训更不可能与他们为伍。”
“当然不是这个。”谢无禅摇摇头,一语道破“你忘了,你如今是谁的枕边人,他对你的情意可不少。”
青时被这话击中,说不出话来。
“看来那人很了解大燕,知道只有侯府那位是劲敌。他们当年摆我一道,如今我也要还回来。”
不远处的院内,席面继续着,喝酒话聊声传到这边。
谢无禅边渐渐往花堆后退,边提醒道“他们引你去梵净寺,你别..”
“我会去。”青时已先一步答道。
“我不会因为怕死坐以待毙,我要知道那人是谁。”
青时的声音足够镇定,她已收起那些伤春悲秋的心绪,眸子透露出来的视线坚定。那人害死阿兄,玩弄她如玩弄蝼蚁,摆布棋子。
三年前的梵净寺马场上,马儿嘶鸣,风声呼叫,眼前的景物翻来颠倒。她抽匕首刺入马脖子,温热的血液喷溅在身。在那时她就已明白一个道理,不认命,不妥协,将机会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洗颈就戮,这样或许会换来一线转机。
退一万步来说,如果真的葬送性命,她没什么可留恋的。阿兄给了她的命,再让老天收回去不就行。
谢无禅后退的步子顿住,他忽觉眼前女郎言语间很像一个人。
“三年前,幽州匪乱疟疾,鱼龙混杂。贺今舟清楚是我们这几方党派设陷,我也已做好他不来的准备,但他也还是来了,令人意想不到...他是个叫人生敬的敌人,我这次回来给他送了个礼。”
谢无禅说着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转又敛了神色涩然道“青娘,你和他很像。只是段以安若知道你这样不珍视自己的性命,恐怕要怪你。”
他继续劝说她“我曾应过他,念在从前的交情护住你,朝中那些事后结束将你送出去,远离京师。”
青时感觉心底在下雨,但她面上却干涸难以表现出来,雨滴丝丝的渗进骨髓,最终顺着骨髓刺痛在她心窝处。“他不会怪我。”
从前他做甚么事他都会应她,现在也不例外。
谢无禅见劝说无用,无奈摇了摇头,退离了花夹道。
青时回到席间的时候贺今舟已坐了回来,似在沉思着甚么。
直到回到云池,他跟着青时进了偏阁,青时见状道是先去沐间洗沐。
这人也跟了上来,青时心道难安生,他来了她就得伺候他。
可他出奇的没作乱,只在青时拢了帕给他擦背擦身时被他抓了手。
“青娘,你歇着罢,吾来帮你。”
他转过身,叫青时背过去,抱她坐在怀里。
木桶内气晕升起,那人正拿着方巾帕擦她的脊背。他这种人哪做过伺候旁人的活计,青时被他弄的不大舒服,叫他停下。
他也乖顺的停下,却没放她走,将头自后抵在她肩颈处,他湿透的发丝也跟着黏在她后背。
青时有些发痒,回道“你别这样,这水要凉了。”
贺今舟闷闷回她,“就一刻,吾想同你说说话。”
青时由着他说,谁知他第一句就吓她一跳。
“你适才是不是跟谢无禅见了面。”
“.....你怎么知道?”
他们二人在花夹道谈话时并未发现有人偷听偷看,这人莫不是有千里眼。
“哼,我跟他是‘老朋友’。他刚回来,第一件事就给吾送了个礼。念及你席间又走了片刻,吾怎么可能猜不到。”
青时撇了撇嘴,问道“你是不是又要气恼?”
她暗道这人别又是要发疯...
他回道“有点。但更多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的臂膀忽然收力,手穿过青时的腰腹部抱紧了她,结实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如植被交缠。
“青娘,吾有些羡慕王奎。”
青时沉默着,又听他道“王奎今日高兴的不行,之前他总在吾面前演。吾还当是因着谢金枝耍他耍的团团转,他故意逞强虚张声势。可是吾跟那些行郎走进在房内时。王奎掀开盖头,吾瞧见谢金枝看他的眼神分明也是情浓。”
可他没见过她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两人曾经那么不对付,现如今都能成亲,做一世的夫妻。我们为何不能?”
他怎么去闹个洞房回来就得出这些歪理呢,青时将手覆在他紧紧拢抱自己的双臂上。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滋味,可能是因为这周遭的水影响她思考,她只好道“这水凉,侯爷先将我放下罢,我们回房再说。”
他这才渐渐松开她,抱着她出桶,又拢了衣衫给她裹住回偏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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