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医院的时候,江拾月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韦昌在门口来回打着转,见着宋霖来了就赶紧迎了上去:“江总人还是清醒了,一到急诊就进去治疗了,医生没出来再说什么,应该没有……”
他咽了口唾沫,手上还全都是鲜血,“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宋霖从门口一路跑了进来,此刻还在剧烈的喘息,听了这话心里那块石头才稍稍往下落了落。
他脚下一软,倒退半步坐到了墙边的椅子上,双手撑住额头,慢慢调匀了呼吸,这才仰头靠坐在了椅背上,指指仍呆站着的韦昌。
“看你一身的血,快去洗洗吧,我在这里等就行了。”
韦昌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低头看看自己的的手:“我这……我这都没发现……”
他抬头看向宋霖,“这全是江总的血,可她一声都没吭,一声疼都没喊。”
是吗?
宋霖心想,刚才胳膊肘只是擦破点皮罢了,那眼泪掉得就跟天上开了个窟窿一样,这被刀捅了,倒是一声都没了。
可他没说话,只是朝韦昌点点头:“她很坚强,还是要谢谢你反应的快,没耽误时间。”
韦昌只摆摆手,欲言又止地看了宋霖一眼,最后也没说什么,只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去了。
已近九点,今天一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就算是宋霖,此刻也觉得心身俱疲了。
下午刚从医院出来,如今这会儿又在这儿等着被刀捅了的江拾月。
先从河里捞了个人,晚上又把江拾月从鬼门关上拽了回来。
如今事了了,他坐在这儿,心口才开始嗵嗵嗵地撞了起来,一下就跳进了耳膜里,激得他前额都开始痛起来。
韦昌一出声,他就知道不好了,还没来得及回头呢,余光就见一道白影,他完全是本能地把江拾月往自己这边一拉,都没看清楚后面是什么东西。
也幸好拉得及时,现在想想方思娴的位置,那刀完全是照着江拾月的心脏去的。
那水果刀虽然不长,但戳进胸膛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他转头看看电子显示屏,江拾月的名字也赫然在列,三号手术室,手术中。
也不知道……
他还没往下想,手机就在口袋里振动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宋成川的电话。
宋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停了下,在对方挂断之前还是点了接听。
“喂,爸你……”
“你在哪儿?”宋成川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宋霖,你下水救人了?”
宋霖又看看那显示屏,起身孩子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对啊,顺手就捞了。”
他知道今天下午宋成川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估计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这才现在才给他打电话。
电话里,宋成川哈哈笑了两声:“很好,这才是我宋成川的儿子,像个样。”
宋霖却没答话,他自顾自地笑完之后,又问:“你现在呢,人在哪儿?你妈还不知道这事呢,你回头跟她讲的时候也别太当回事,你知道她那人的,惯会大惊小怪了,她呀……”
“我在医院。”宋霖看看电子屏幕,上面依然显示江拾月在手术中,他没耐心听宋成川说这些没用的话了,只想尽快结束电话。
“医院?罗良俊不是说你出院了吗?你这又是哪里不舒服吗?我给院长打个电话,问问……”
“不是我,是江拾月。”
“江拾月?”宋成川语气一下就变了,“说起来我今天还没问你呢,早上我没找着你,到底去哪儿了你!我跟你说啊,这婚是一定要离的,就算你再救十个人…”
“她被人捅了,现在在……”电子屏幕突然跳了跳,江拾月的手术状态变成了已结束,他霍地站了起来,“好了不跟你说了,她手术结束了。”
那头的宋成川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说了句:“捅了?什么叫被捅了?诶你别挂电话,诶你……”
宋霖直接摁断了电话,快步走到手术室门口,又等了好长一会儿,门才终于打开,江拾月被人推了出来。
“江拾月!江拾月家属在吗?”
“在在。”宋霖立刻接过手术床,糊里糊涂地就跟着进了电梯,门缓缓的时候才想起来去问伤医生伤得到底重不重。
他正要摁了电梯再出去,床上的江拾月忽然半睁开了眼睛,轻声问:“宋霖……是你吗宋霖?”
他又赶紧转了回来,握住她的手:“是我,拾月,是我来了。”
她眉头一蹙,嘴一扁,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宋霖,我好疼,我……”
她的手往后够了够,应该是想去指那背后的伤痕,但举到一半手又落了回去,眼睛又闭上了。
“拾月,拾月。”宋霖推推她,“你醒醒拾月。”
一旁帮着推床的护工搭话:“没事,麻药劲还没过去呢,三四个小时就醒了。”
话虽这样说,可进了病房之后,江拾月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状态,既没完全睡着,也没完全清醒。
她当然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她此时做的事说的话,完全是出于本心,半分遮掩都没了。
“宋霖……宋霖……”
她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眼睛半睁半闭着,眼泪汪汪的,那鬓角就没干过。
她一会儿说后背疼,一会儿说手臂疼,一会儿又说头疼,总之全身上下没有哪处是舒服的。
宋霖被她支使着摸摸这边,又抚抚那边,跳得连坐的功夫都没有,要不是医生来说,没伤着要害,只第一下戳进去的地方有些深,接着就是划过去了几公分,慢慢养养就能恢复了,他真想再让医院给她全身上下都好好检查一遍。
他这边是耐心哄着,那边韦昌是看得一愣一愣的,江拾月这个人,他还算了解。
以前跟着周盛良的时候,他也没少见她,那说话做事那股劲儿,不说把周盛良气个半死,就算他这个旁人看了,也是要吐口血的。
后来到了胜奇,对他尚算客气,看着也是个能担事的样子,就今天来医院的路上,她还让自己给她摁住后背上的伤口,说不要流血过多死在路上了。
她当时,可真是一句痛都没呼啊,怎么的这手术做完了,疼痛神经后知后觉地起作用了?
当然,这话他也是不会说的,只轻咳了几声:“那宋总,你在这儿我就先回去了,这……这明天公司还一堆的事儿呢。”
宋霖一手抚着江拾月的脸,一手握着她的手,眼睛抬都没抬:“行,韦秘,有事电话联系。”
韦昌这就推门走了,宋霖轻轻摸索着她的手臂,柔声安慰:“没事啊,就今天最疼,明早上就好了。”
江拾月好半天才哼唧了声,还是继续喊疼。
宋霖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江拾月身上了,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唇:“医生刚才说了,会给你开止疼药的,一会儿药一来,我就给你吃。”
又是好一会儿,江拾月半睁开眼睛看着他,眼中水光潋滟,虽一句话都没说,却把宋霖的心给一下看疼了。
他起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抚摸着她的鬓发:“这可怜样。”
江拾月眼睛跟着他,忽地眉心一蹙,嘴里喃喃动了动。
宋霖一下没听清,附耳到她嘴边:“你说什么?”
“……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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