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霖只觉得脑海里一道闪过掠过，接着就嗡嗡嗡地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又极其缓慢地一截截地转过脖子，看向眼睛半睁半闭的江拾月。
“你说什么……”
他在一片忙音中听见自己问，“拾月，你说什么？”
可她这会儿缓缓闭上了眼睛，任他再这么在她耳边说话，她的眼皮再没动过一次，终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宋霖坐在她床边看着，一直到下半夜那颗砰砰跳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始终握着她的手没放，手指缓缓拂过她的无名指：“江拾月，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铁石心肠口是心非的女人，非要吃了这样的大痛苦才愿意跟我说句实话，还是神志不清的时候。”
他低头看她的手，纤细秀丽，连指甲盖都闪着贝光，十分动人。
他抬头看她的脸，虽有些苍白，琼鼻朱唇，艳若桃李。
即便此刻这样闭着眼睛，也能看出来这是个浓墨重彩的大美人。
江拾月从头到脚，没有哪一处是他不喜欢的，当然，除了她那张总是口出恶言的嘴巴以外。
若她能改了这口是心非言不由衷的毛病，那她在他眼里，简直就是无可挑剔了。
而就在刚刚，她终于说出了那句他一直在等待的话……
不行，嘶……不对……
照她的脾气，这要是等她再醒过来，那肯定是矢口否认的，那……他要留个证据才行。
想到这里，他打开了手机相机，再次尝试唤醒江拾月：“拾月，拾月，你还疼吗？”
可估计麻药的后劲实在是强，她睫毛连动都没动。
宋霖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继续跟她说话，这车轱辘话又讲了小半个小时，时间到了凌晨两点。
江拾月眼皮忽然动了动，宋霖立马站了起来，手机凌空对准江拾月的脸：“你醒啦？”
她慢慢睁开眼，先看了看那手机，眼珠一动看见了一边呢站着的宋霖，提了半口气说：“你……”
宋霖当机立断地把想把握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问：“拾月，你爱我吗？”
好一会儿，她头微微一歪，极其缓慢地吐出口气，嘴一张：“喝水。”
“啊？”
宋霖一愣，甚至没反应过来，“喝水？”
江拾月的反应极其缓慢，眼睛愣愣地看了看宋霖，才点点头：“渴，要喝水。”
片刻，宋霖才叹出口气，摁灭了手机，认命地转身去找杯子：“行，喝水。”
他尾音拖得极长，只是病房里哪里有杯子，他一直坐在这里守着，什么都还没有准备。
无奈之下，他拎起了热水壶，俯身先摸了摸她呆呆的面庞：“那你稍等会儿，我还得去买个杯子，打壶热水来。”
说完这话，他又耐心地等她点过头之后才走了出去。
十分钟后，他再次推开病房门时，江拾月背对着门，侧躺在床上。
宋霖绕过去看她，见她眉头紧蹙，眼睛全是泪，连睫毛都哭湿了沉沉地坠着。
“怎么了这是，还疼啊？”
宋霖慌忙放下东西，凑了过来，手轻轻地抚过她鬓角，“医生开了止疼药了，要不然吃一颗？我给你倒水。”
江拾月只是一味地哭着，并没有说话，直到宋霖倒了热水，拆了粒止疼药递到她嘴边，她才摇摇头说不吃。
“行，那就不吃。”
宋霖把药搁在了边柜上，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哭成这样，很疼是吗？”
江拾月看着他，眼泪一直没停，从一边眼皮滑落，直直地坠进了头发里。
她此刻一句话都没说，只这双泪眼直直地盯着宋霖，他本还在说些什么，但慢慢地也停了下来，两人视线交缠。
他那颗勉强平静的心再度砰砰砰地跳了起来，他都不敢张嘴，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对江拾月的那份真心就会蹦出来，毫无遮掩地躺在她面前。
也不知道这样看了多久，江拾月终于张了张嘴：“你来。”
宋霖只觉得自己眼下连心智都不剩多少了，她喊他去，他就往前凑了凑，下一秒就被江拾月捧住了脸。
“宋霖。”
她说，“我……我那会儿……”
她睫毛颤动，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嘴唇翕动了好几次才继续说，“我以为我要死了。”
宋霖双手附在了她手上：“你不会死。”
江拾月吸了吸鼻子：“不是，谁都会死……只是……”
她停在这里好长一会儿，也许是麻药仍未过去，也许她欲言又止，总之，他觉得这个停顿比一个世纪还长。
“只是……”
她终于再度开口，“我不怕死，我只怕……我只是担心……我不愿意像我……”
她眼睛忽而垂下，又忽而抬了起来，这次想像是下定了决心。
“我不愿意像我妈一样，一句话都没留人就没了。”
“宋霖……”
“你说得对，我对你是有感情的，要不然不会愿意跟你结婚。”
宋霖的心脏此刻已经跳到了耳膜上，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刚才那阵嗡嗡声再度席卷了他的大脑，最终，他在极致的晕眩中，听见了那句他本来要录下来留作证据的话。
“宋霖，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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