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纪兰凤连拖带拽地带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了。
大粒子盐、面起子、火碱、铁撮子、洋蜡、扫帚……
“妈,你这买的都是些啥呀?咋一点吃的都没买呢?”
老太太左手举起大粒盐,右手一指面起子:“这不是吃的吗?”
钱亦文哭笑不得。
王维忠在后边笑笑说道:“你就说这些东西,哪样不是过日子正用的?要说这过日子啊,还得是岁数大的人。”
“王哥,你帮我瞅着点车,别让小孩儿往跟前凑乎,我一会儿就回来。”
钱亦文和王维忠打过了招呼,又拽着纪兰凤向供销社前屋走去。
“妈,刚才那些东西,花了多少钱?”一边走,钱亦文一边问。
“可是没少花,花了四块多呢……”纪兰凤掏出零零碎碎的一把钱,递给了钱亦文,“给你……”
“妈,你留着吧。”说着话,又从兜儿里拽出一张五块的,递给纪兰凤,“这个你也拿着。”
“我要这么多钱有啥用?”纪兰凤赶忙推回了儿子的手,“你收药材还得用呢。”
“妈,不差这点。你拿着吧。”
纪兰凤刚掏出小手绢要往起包钱,又烫着了似的给钱亦文递了回来:“不行不行!你就算是想给我压兜儿,也得当着英子面给。这成啥了?”
好吧……
钱亦文把钱收了回来。
看不出来,这老太太还挺在意家族危机管理的……
供销社里,老太太攥着手里的几块钱,瞅啥都有用,摸啥都嫌贵。
看着老妈好歹算是给孙子买花生牛轧花了点钱,钱亦文只好自己下手了。
看着钱亦文一包一包地往三角兜子里装各种吃的、用的东西,纪兰凤直咧嘴。
又一想,还是笑了。吃到嘴里的,就算是得了,总比送到牌桌上强。
只是,当她看到儿子把几盒烟揣进兜儿里时,忍不住又说话了:“老儿子,你咋还抽上烟啦?”
“妈,不是我抽,是给王哥买的。”
“买那么多干啥?还有带把儿的……”
“妈,你不懂,就别问了。反正这钱指定是不白花就是了。”
纪兰凤没再问,只是嘟囔了一句:“你就算给他垒个烟囱,不给他送药材,他还能给你钱咋的?”
赶着毛驴车从平安回来的时候,还没进村儿,母子俩就听见大广播喇叭里传出刘忠的声音。
“呼……呼……老少爷们儿们,注意啦,注意啦哈。说个事儿……
“为了响应上级号召,向青山要财富,平安镇供销社土产部委托刘宝柱,在三合堡设置了地产药材唯一收购点。啊……注意哈,是唯一收购点……
“全都现金支付,不扣秤不压价。
“欢迎广大人民群众积极向国家交售新鲜药材。
“另外,再说个事哈……义务工没出全的,都得上点心了。
“自己都算计算计,到六月份还没出到六个工的,抓紧到东风水库去做护坡,把义务工都补齐喽。
“你真要是因为家里有事儿脱离不开,或者是向国家交药材这种大事,往后拖两天也就拖两天了,别的借口就不要找了啊……
“下边儿,我把收购价格给大伙儿说一下,都找个笔,记下来点……
“苦参六分钱……柴胡两毛五……黄芪两毛……玉竹……”
钱亦文一边听,一边点头微笑。
该来的,总是不会迟到……
听刘忠在广播里一遍遍地重复着收购价格,钱亦文忍不住想笑。
这作业抄的,不光价格一样,就连排序,都和他最近写的那张广告一模一样。
纪兰凤支楞着耳朵听了一会,对钱亦文说道:“老儿子,他们家也收药材了!这可咋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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