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这酒到底过了几巡,风慎早已喝得酩酊大醉,连路都走不稳。
可是来宾们还是在起哄,说要看一看新娘子。
若是以前的安陆伯府,来宾们根本不敢这样,可是现在风府大不如以前,他们不趁现在闹一闹,以后只怕也没了机会。
“好!去看……新娘……”风慎挥了挥手臂,跌跌撞撞地往二房方向走去。
宾客们见到风慎打头,就嘻嘻哈哈地跟在风慎身后。
“不可!”风绍元急忙站起身,想要阻拦,可是宾客们哪里会听他的话,纷纷装作醉酒的模样避开了他去。
这番行为落在那些还未吃醉的人眼中,就变成了风绍元识大体,想要替叔父拦一拦闹洞房的人。
风府的大房与二房相隔的并不太远,不过半盏茶工夫就能走到。
刚刚走到二房,就听到新房院里传来一阵哄笑声。
几位来吃酒的妇人笑着离开了新房,一边走一边夸着新娘子嫁衣漂亮,也不知用了多少金线银线。
宾客们就更加好奇起来。
范嬷嬷与古氏见到居然有男客来闹洞房,吓得连忙道:“明日让新娘子给各位爷磕头行大礼,今儿可不敢闹,新娘子面薄,闹不起。”
她们这两个上了年纪的人,怎能敌得过那些年轻力壮的男宾客。
等到男宾客们簇拥着风慎走入了新房,范嬷嬷与古氏互相交换了眼神。
新房里传来一阵笑闹声,还夹杂着让风慎快掀红盖头的调侃声。
风慎醉眼迷离,眼睛里只能看到有两三个红色的身影在晃。
他举起一根手指,就冲着其中一个红色身影走去。伸手一挑,却扑了个空,差点朝着地面倒上。
旁边的人就笑了起来,也有好心人给他手里塞了根挑棍。
也不知道是谁,往他嘴里又灌了杯酒。
“风二老爷,快掀盖头啊,让我们也看看新娘子?”有人打趣他道。
雕花窗棂外,挤满了看热闹的妇人,见到风慎站都站不稳,手里拿着挑棍往身旁人的腰间捅去,纷纷捂嘴轻笑。
就有年纪大的妇人打趣道:“风家二老爷这是急着把人赶走见新娘子呢!”
屋里屋外,同时响起了笑声。
又有人给风慎塞了杯茶,风慎一饮而尽。
借着这股酒劲,他终于看清了床上端坐的身影。
不由心头一喜,拎起挑棍就往新娘子头上捅去。
“哎哟,不能捅啊!”旁边的宾客吓了一跳,这一棍子捅下去还得了?新娘子就是不毁容也得痛死。
可是没有想到,原本稳坐在床上的新娘子,轻轻侧了个身。
风慎一棍子落了个空,整个身子仆倒在床边,然后慢慢地往地上滑去。
一边往地上滑一边响起呼噜声。
众位宾客这时傻了眼。
新郎官睡了,新娘子的盖头谁来掀?
就在这时,新娘子忽的一下跳起来,掀起了盖头。
众位宾客吓了一跳,只见面前的这位新娘子,浓眉大眼,黑面肥胖。塌鼻梁,肿眼泡。眉毛用炭描得黑粗黑粗的,口上涂得血红血红的,腰围三尺有余,身高七尺。嫁衣将她胳膊上的肉勒得高高的,露出一双黑胖黑胖的双手,指尖上涂满蔻丹。
此时这双手正指着各位宾客。
“各位宾客,二老爷现下睡着了,劳烦哪位宾客搭把手,帮我把二老爷抬到床上去。”
这个新娘子可真的不一般——
宾客们的眼角嘴角抽搐起来。
“可有人帮我一把?”见到无人上前,新娘子有些急了,牙齿咬着咯咯做响,看起来令人怜惜(害怕)。
还用抬?你一只手就能把人拎起来,宾客们嘴角抽搐着。
却还是有人上前,七手八脚地把已经滑到地上的风慎给抬到了床上。
柳氏转头看了一眼烂醉如泥的风慎,再摸了摸身上这套绣着金线的嫁衣,嘿嘿笑了起来。
离得近的几位宾客齐齐抖了一下,看着在花梨木架子床上呼呼大睡的风慎,眼中充满同情。
以后谁要是再说风慎喜欢未成年的女童,他们一定要和别人辩一辩。
风慎若是喜欢女童,能会娶这样五大三粗的妻子吗?
准备闹新房的宾客互视一眼,悄悄地往外溜去。
新娘子看也看过了,这新房就别闹了。万一逼急了新娘子,抓着他们揍一顿怎么办?
他们可没地方哭去……
新房外,范嬷嬷与古氏相视一眼,笑着往大房方向走去。
劳累了一夜了,她们也该吃口饭了。
百花井巷的文府一夜未眠。
仆妇们川流不息的,不时有人进来回话。
当文谦与周夫人听到柳氏已经平平安安地入了新房,并且已经在宾客面前露过了面,俩人双手合什念了声三清道祖保佑。
“阿瑛,”文谦喊过风重华,“马上就要子时了,你去睡会吧。”
“对呀,去睡会吧。”周夫人也在一旁附和着。
新房那边有人守着,而且风慎的酒里被下了药,一时半会他也醒不来。
就是醒过来了,只要今日柳氏见过了宾客,明早在祠堂拜了高堂,就坐实了柳氏是风家新妇,
风慎就是不想认这门亲,也得捏着鼻子认下去。
风重华福了一福,将一直守在外面的荣大管家和余嬷嬷喊了进来。
而后,出了上房院。
回到西跨院,周琦馥和风明怡小楼里的灯火早已熄灭。
进了她居住的西厢房,先吩咐去许嬷嬷去休息,而后才与良玉说话:“宋氏呢?”
良玉低声笑:“被冷大娘子扛着,送回了宋家。宋家那边今日也是刚刚待过了客,宋夫子夫妇已经睡下了。冷大娘子在他们屋里用了助眠香,想必能睡到下午。”
风重华由悯月服侍着坐在了床上。
宋氏嫁给风慎未必是好事。
风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
此人不仅喜欢女童,还喜欢虐待……
前世,她被风慎打得遍休鳞伤。若不是有股求生的欲望,只怕早已经死在风府后宅了。
“宋氏未能嫁给风慎,想来几年以后还要感激我们呢。”风重华伸了个懒腰,一头乌黑的长发顺着肩膀而下,散落在秋香色圆枕上。
几个丫鬟听得面面相觑。
风重华并不在乎她们能不能听懂,微微一笑。
“山海舅舅与柳屠户他们现在在哪里?”
良玉就道:“还在双鱼胡同,说一有动静就来回报。”
风重华神色惬意地点点头,躺在床上。
可她太高兴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脑子里一会想着有柳氏这样彪悍的人在,以后就能降服风慎了。一会想着以后风慎不成问题,她就可以好好抚养风明怡。一会想着若是风明怡不学好,她是不是要考虑收养个孤女……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直到天边微明,她才沉沉睡去。
夜色徐徐流走,晨曦冲破天幕。
双鱼胡同的风府再次忙碌了起来。
今日是新人成亲第二日,算好的时辰是卯初(5点)去祠堂拜祖宗同,可是一夜宿醉未醒的风慎却死活叫不醒。
全福人古氏站在院子里,打着哈欠,看着换了几拨人都没叫醒,心头暗暗窃喜。
只要风慎在拜祠堂之前不醒,这事就成得差不多了。
二房以前的主母,现在的贵妾郑白锦,由女儿扶着站在院中,一脸苍白。
“姐姐,二老爷叫不醒呢。”何姨娘担忧无比,眉头轻轻皱着。
风明薇心里烦躁,白了何姨娘一眼,没好气地道:“你不会去叫?站在这里说什么?难道我母亲就能替你叫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个姨娘居然敢叫她娘为姐姐。
何姨娘抬眼看了看风明薇,没再说什么,转身再度返回屋内。
柳氏坐在床边,看着睡得迷迷糊糊的风慎,长长叹了口气:“算了,想是昨夜酒吃得太多。不如去回了老夫人,等到二老爷酒醒以后再做定夺好了。”
“开祠堂可是事先算好的时辰。”何姨娘抬眼看了看柳氏,压抑住心头的震惊。
昨夜的事情,她并没有参与,也不知情。
怎么这个宋氏一夜之间改姓了柳,还变成了一个成年的妇人?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偷偷给女儿递个信,让女儿装个病,这几天躲到文府去侍候女儿。
“那可怎么办?”柳氏喃喃自语,偷眼看向范嬷嬷。
范嬷嬷咳嗽了一下,轻声道:“新妇拜高堂是天大的事情,万万不敢耽误。既然是已经定好的时辰,那就只能先让新妇一人去拜了。”
一个人去拜高堂,这样无礼的事情柳氏怎么可能会“同意”?可是架不住范嬷嬷拼命劝说,她只得含着泪水“屈从”了。
我呸!
谁说这是个杀猪匠的妹妹?这明明是个成了精的猪精。
范嬷嬷摇了摇头,将这个不敬的念头抛至脑后。
领着柳氏往郭老夫人院中走去。
至于贵妾和姨娘,则是老老实实地等在这里。
风家可是有家规的,妾室与庶子女无故不得去三瑞堂和祠堂。
虽说这两年这个家规有些松泛,可是现在既然二房有了主母,想必很快就会立起新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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