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袁皇后唤自己,风重华急忙趋步向前,跪伏于地,“臣女风氏,见过皇后娘娘,并诸位娘娘。”
风重华礼节周全,仪态上挑不出半点错处。
纵是有些不喜她的袁皇后,也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起来吧,以后就是自家人了。”袁皇后和颜悦色,举止隽雅华贵,尽显一国之母的气派。
她并不准备难为风重华。
一来风重华不值得她难为,二来她得给长公主和汉王妃面子,三来她不能在这样的场合里出错。
如今永安帝对她大不如从前,如果她难为永安帝选中的侄媳妇。
只怕报应很快就会应到她的身上。
所以,只让风重华跪着行了个礼,就让她起来了。
坐在旁边的宁妃扬起精心描画的翠眉,目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袁皇后。
袁皇后微微一笑,转身瞧向宁妃,“宁妃妹妹可有什么话要嘱咐的?”
宁妃唇角缓缓绽开娇艳妩媚的笑意,“娘娘驾前,岂有妾置喙的地方?妾只是久闻明德县君雅名,想迫切一见罢了。今日一见,果然是个惹人爱怜的。这样的可心人儿入了皇家,也是皇家的福气,怪不得娘娘对县君青眼有加,一进殿就先唤了县君的名。这样的人儿,就是我见了也是疼爱不及呢。”宁妃说完了话,环顾四周,“怎不见县主?”
袁雪曼被永安帝收用,此事人尽皆知。宁妃先夸了风重华,然后紧接着提起袁雪曼。
就是在提醒袁皇后,风重华要嫁的人,是袁雪曼早先想嫁的。
袁皇后颌首,笑意缓缓收起,“雪曼夜未整眠,此时正在梳妆,一会就来。”
昨天夜里,永安帝夜宿坤宁宫。
宁妃早就知道。
此时听到夜未整眠四个字,一双烟笼翠眉不由微微蹙起。
不动声色间,两宫已交锋数手。
殿中的众人皆垂头不语。
韩辰抬眼看了看高居宝座之上的袁皇后和宁妃,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身子缓缓向后靠去,眼波流转间,冲着风重华的方向看了一眼。
风重华此时也在偷偷看他,四目相触间,似被陡然灼烫般,迅速转首回避,面有绯色。
韩辰的嘴角不由高高翘起。
此时,袁皇后吩咐看赏,而后笑道:“我是个喜欢热闹的,你们也不必拘束。该笑的笑,该闹的闹。”说着,她吩咐上茶,“即不是外人,今日便以茶代酒,大家饮了此杯,从此以后同心同德,和睦相处。”
袁皇后当先举起了手中的薄胎青瓷茶杯。
“勿食酒菜。”一个小宫女借着倒茶的机会,低声与风重华说话。
这却与方才淳安郡的那句警告相同。
一个让她注意身体,一个让她不要用食。
难道说,今日的谢恩,另有玄机不曾?
她正想看看这位出声示警的小宫女是谁,却见到小宫女已经飞快的向后退去,而后转身没入一行宫女之中。
宫女们都是严格挑选出来的,个头一样,服饰一样,就连发间的装饰物也是相同。
再加上脸上涂有厚厚的粉,等到这些小宫女们转了几圈后,很难分辩出刚才与她说话的到底是哪个。
然而,风重华到底还是多留了几分心。
认真的记下这位小宫女手的形状。
厚厚的粉下看不清容貌,可是世上却没有完全相同的两双手。
此时,眼见着举起茶杯的殿中众中,风重华却犯了难。
这茶,到底喝还是不喝?
若是不喝,想个什么理由?
就在这时,她看到坐在旁边的淳安郡主飞快地掏出一块帕子,然后左袖挡面,右手执茶杯,将茶水倒入帕子上。
动作娴熟至极。
那帕子也不知是什么料子所制,转瞬间就吸饱了水。
眼见风重华在看自己,淳安郡主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然后长袖一抖,一个帕子滚落到风重华面前。
风重华便假借正冠整衫,弯下腰捡起了帕子。
然后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眼见众人饮尽杯中之水,袁皇后缓缓将茶杯放下,“今日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就是可惜两位弟弟未来。”说到这里,她唤大皇子,“以后你就要与龚氏成亲,成亲之后望戒焦戒躁,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孙。”而后,她又唤二皇子,将同样的话换了一个花样重复了一遍。
然后她笑着与周夫人说话,“我听闻明德县君的礼仪是你请的嬷嬷在教?”
周夫人忙站起回了一句是。
袁皇后朝下一笑,“礼仪不错,可见你费心不少。然而皇家的规矩不可废!自今日起,派四个嬷嬷入驻你府上,教习明德县君礼仪。”
教习嬷嬷是应该宗人府统一安排的,袁皇后虽是一国之母,却也不用管这等的小事。
袁皇后怎么非得往风重华身边塞教习嬷嬷?难道是打着以后干涉内闱之事的目的?
周夫人心中虽是疑惑,却上前谢恩。
恰在这时,有个‘叮’的声音传来。
众人不由将目光转过去,却见是惠嫔小指上的纯银护甲不小心磕到茶杯上。
眼见众人的目光都往惠嫔那里望去,袁皇后的眸子不由阴沉下来,她略带警告意味的看了一眼惠嫔。
惠嫔连忙起席离座,屈膝道:“非是卑妾枉薄,而是眼见皇家马上要添丁进口,心中欢喜,这才失仪。”说着话,惠嫔一双精心修饰的双眉微微蹙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从进了殿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方才小腹更是隐隐下坠。
难道,是她怀孕了?
她的月信每月都按时到,这月更是准时。
可是为什么会有坠痛的感觉?
想到这里,背脊上沁出涔涔的汗来。
打定主意,等回到居处后就请平安脉。
见到惠嫔解释的得体,袁皇后也不愿深究,笑着将风重华唤到近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然后再转头看了看长公主。
“平时在家都做什么消遣?可读了什么书?书画刺绣可会?”
风重华不卑不亢地一笑,答道:“平时在家就是随意看些书做些刺绣,书看的不多,也就是看些《女诫》与《四书》,知道圣人教诲即可。至于消遣吗?也就是时常在舅母屋里跟着舅母学习刺绣和规矩。”答的十分得体,即回答了袁皇后的问题,也暗中捧了周夫人。
“倒是个有心人!”袁皇后抿嘴一笑。
在宫中生活的,都是有七窃玲珑心的,听到风重华的话,哪会看不出她的意思。
都是微微一笑。
风重华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看袁皇后,心中略有些感慨。
此时的袁皇后与她几月前所见相比略有些憔悴,哪怕宫装华丽,也掩盖不住眼角那一道道细纹。
宫中,果然不是凡人所能呆的。
几十几百个女人争抢一个男人。
为了能得到男人的恩宠,拼抢得头破血流。
她突然想起前世韩辰的举动。
如果韩辰成功了,她是不是也如同这些宫中的女人一般?
穿着华丽的衣衫,化着精心修饰的妆容,等着那个不知何时才能来到的君王?
一想到这里,风重华的心,就有些隐隐作痛。
袁皇后就将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好孩子,你与汉王妃还未见过几面吧?”袁皇后以手指汉王妃。
风重华就顺着袁皇后的手指,冲着汉王妃方向行礼。
她年纪虽小,但气度芳华,仪态端方。扭身行礼之际,腰折回风,纤柔婀娜。
看得大皇子与二皇子齐齐挑了眉。
汉王妃嘴角噙着笑,伸手拉住了风重华的手,笑着回答袁皇后的话,“也要感谢皇嫂,将这么好的媳妇赐给了我。说来我与阿瑛颇为有缘……”说到这里,汉王妃慈祥地看着风重华,“阿瑛出生时,我便守在她的身边。当时就在想,这样钟灵毓秀的孩子是一定要讨回家做媳妇。天可怜见,如今到底还是遂了我这份愿。”
袁皇后面色不变,指上套的纯金护甲却深深掐入了手掌中。
汉王妃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风重华不由抬头,却与汉王妃那颇有深意的双目对视。
她心中咯噔一下,缓缓垂下头去。
汉王府与袁皇后,竟已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了吗?
汉王妃淡淡一笑,“皇嫂,您方才赏了阿瑛几个嬷嬷。不如我也讨个赏,您也顺道多赏我几个。您昨日赏的那六个宫娥颜色倒是不错,就是配我这个老太婆,倒显得我人老珠黄似的。”
风重华不由抬头望向汉王妃。
听到汉王妃这么说,袁皇后手心一空,套着纯金护甲的手指微微颤抖。
这句话一出,倒在表面波平如镜的殿内投下一块巨石。
座中嫔妃皆用打量的目光瞧着袁皇后与汉王妃。
明里暗里的揣测不休。
袁皇后神色不变,曼声道:“即是不喜,打发回宫便是。弟妹喜欢什么样的,可着劲在宫里挑选就是了。”
汉王妃笑容一如方才,“就赏几个老成持重的嬷嬷就好,就如皇嫂赏给阿瑛的我就觉得极好。”
坐在旁边的宁妃微微勾唇,伸手扶了扶薄如蝉翼的云鬓。这是今年宫中才兴起的复古发髻,仿着汉魏的样子梳成,却又比汉魏时更加飘逸轻盈。
袁皇后心急了。
先是给韩辰送去美貌宫娥,而后又给风重华安排教习嬷嬷。
等到他们夫妻圆房之后,教习嬷嬷便可以用不合规矩这四个字阻止风重华与韩辰见面。
夫妻之间如果一年到头连面都见不到,还能有什么感情?
韩辰血气方刚,自然会广纳美妾。
到那时,汉王府还有宁日吗?
在座的嫔妃显然有人想明白了此中的道理,不由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一阵柔弱无力的呻吟声突然响起。
众人的目光不由搜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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