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长公主的神色风重华哪里还不明白,长公主所说的就是自己的经历。
而她口的孩子,正是风重华。
“我不知道如果我是她会怎么做,但是我却知道,如果我是她,必定做的不如她好。”风重华容色凄凄,反手握住长公主的双手。
在她的前世,长公主这个人几乎就没有出现过几回。
文氏去世后,她在府中受尽风慎折磨,却没有一个人前来救她。
那时的她有怨有恨亦有愤。
为什么要让她受这样非人的折磨?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现在想来,多半是那时的风慎已知道了她的身世,知道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救她。
所以才把当成畜生一般。
听了风重华的话,长公主的泪水险些要涌出,连忙站了起来。望着殿外云卷云舒,那波澜如诡的白云,如同迷茫诡谲的人生。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而后睁开。
“不要恨!因为他们也是你的亲人!”长公主眸中含泪,却笑靥如花。
迎着长公主的目光,风重华却皱起一双柳眉,杏眸微敛。
长公主为什么说让她不要恨?
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韩辰用宣府兵力做交换娶了她,还会再有什么事情?
想到此,一双眸子缓缓眯了起来,眼神幽深。
她想起方才的话,长公主让她明日去玉真观拜拜。
难道说?
长公主难道还是逃不过去玉真观出家的宿命?
思及此,她的身子猛地前倾,一把抓住了长公主放于裙侧的手,“不要!”她心中无限惶恐。
如果长公主依旧要去玉真观出家,那么她重生一回又是所为何来?
她救得了自己,为什么救不了长公主?
她想起长公主给永安帝所写的信,就在那封信中,长公主坦承了自己的身世。
“都怪我!”风重华惨然一笑,容色如雪。
还以为永安帝回京这几日没有处置长公主就是准备放过的意思。
可是万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放过长公主。
她为什么这么傻?
为什么会这么天真?
在帝王心中怎么可能会有亲情存在?
“不要去。”她低低地道。
长公主掰开她抓紧的手,双目柔柔地望着她,仿佛要将她的容颜永远印在脑海中。
然后伸开手,将风重华揽入怀中。
“我的女儿!”她喃喃自语,缓缓闭上眼,“不要恨,人的一生除了仇恨还有许多东西。”
这是她生的女儿,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
她怎舍得离开?
可若是她不离开,带给女儿的就是无休止的伤害。
她本已命运多舛,做尽了错事,不能让女儿也走了她的老路?
能与相爱的人在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
对于女人来讲,比什么都可贵!
她为风重华寻了韩辰这样的好夫婿,纵是立刻死去也甘愿了。
在她执意生下孩子时,她并未料到会发生这许多的事情,她以为她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只要她不认风重华,就不会有事,可她没有想到风慎居然是这样卑鄙的人。
当文氏三年前跪在她的面前,说风慎欲对风重华行不轨之事时,她除了震惊就只有自责。
可如今,她自身难保。
纵是想保护女儿也不能了。
幸好,女儿有了韩辰。
有了愿意保护她的韩辰……
这是她在京中呆的最后一日,明日,就会去玉真观。
这也是她唯一能与女儿光明正大呆在一起的时候,她只想好好地看看女儿,看最后一眼。
“重华!”再睁开眼时,眼中只有平静与宁和,“好好生活!辰儿向我保证过,会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
风重华珠泪滚滚,紧紧抱着这个刚刚与她相认却又要被迫分离的母亲。
“娘。”她几度哽咽,不能自已。
听到她唤了自己一声娘,长公主黯然潸泫,“好孩子。”然后再度用力搂紧。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一个太监尖利的声音,“上谕!今日无事,各位皇子嫔妃各自回宫,外命妇无要事即刻出宫。”随着太监的声音落地,原本就有些喧嚣的偏殿突然安静下来。
难道说,这么一会的工夫就查出来是谁干的了?
偏殿中的人面面相觑。
然而,殿外的太监们仿佛是等不下去的样子。一个挨一个的入了殿,满面笑容地将殿内的人往外请。
风重华心乱如麻,紧紧拉着长公主的手。
“去吧!”长公主掰开她的手,鬓间的金玉顶梅花步摇垂下来的珍珠闪动着氤氲的光芒,“如今你已经不再是风家女,而是未来的世子妃,这是你的福分,也是我的幸。然而,将来你无论身居何位,无论别人无论对你,都要记着我对你说的话。不要有恨!心中有恨的人,必定不快乐。要快乐啊……我的女儿……”
长公主含泪微笑。
然后勿勿转过头,似是不忍见风重华目中的晶莹,急促地离去。
“娘……”风重华咬唇低呼,却将泪水囚于眼眶中。
这是在宫里,不能落泪的宫里。
纵是有万千般委屈,她也得把泪水吞下,露出笑容。
风重华心中也明白,这也是她与长公主最后一次在宫中相见。
她也知道,将来无论是谁想要对她不利,哪怕长公主远在天边,也必定会第一个站出来。
这是母女连心,这是割不断的亲情。
“阿瑛,”一直默默站在俩人身后的周夫人,抑制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情,轻轻牵住了风重华的手,“莫哭,擦干泪。”
她也是个母亲,能看懂长公主。
风重华抬头,看着一脸哀恸却强自镇定的周夫人,“舅母,我该怎么办?”
看着一向坚强面不改色的风重华,周夫人沉吟了一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人应该向前看。”说了这话,她抬头看了看四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家再讲吧。”
风重华垂头应了一声是。
有小黄门过来,领着她们往宫外走去。
沿着宫殿外宽阔的游廊慢慢向前走着,两人一路无话。
直到走到仪门处,她们被一个面生的小黄门拦下。
“请问可是周夫人与明德县君?”小黄门看起来异常恭敬,笑着介绍了自己,“奴婢姓葛,受汉王世子所托,请周夫人与明德县君在此等一等世子。”说着话,他指着一路护送他们的小黄门,“我们可以在此一同等候。”
这就是留下人证,用以避嫌的意思。
周夫人与风重华怔了怔,轻轻地点了点头。
既然他愿意守在这里,那再好不过。
也免得出什么差错。
过不一会,果然看到韩辰勿勿而来,见到风重华与周夫人等在这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先赏了两位小黄门,又吩咐他们离去。
等到葛黄门等人走得远了,他才走到风重华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你没用宫中的茶水吧?”
见到风重华摇头,他的表情看起来才轻松起来。
“还好你没用,那茶水里放了柿蒂末。”
柿蒂末?
风重华心头一震,霍然抬起头。
站在她身边的周夫人更是大惊失色,连忙抓住风重华的手,“你真没用那茶水?”
“舅母放心好了,未入殿时我就得了淳安郡主的警告,后来用茶前又有个小宫女前来示警……”风重华就把那个小宫女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走吧,边走边说。”韩辰左右看了看,看到这里确非说话之地,便道,“你们离开大殿之后,宫中的太医便查了一下惠嫔的茶水。发现茶水和饮食并无异样,却在惠嫔所坐的椅子上发现了异常,原来那椅上的垫子竟是放了一层薄薄的麝香。若真只是麝香倒也无妨,可是惠嫔因心腹暴痛之疾,经常服用肉桂。麝香与肉桂一旦相溶,便有催生下胎之效。”
风重华是第一次听到宫闱之秘,心头狂跳,不由抬头往韩辰那里望去。却见到韩辰容色清淡,神态温和,仿佛方才所讲的事情不过是闲话家常罢了。
韩辰一边走一边娓娓而谈,锦袍轻扬,绥受飘飞,目光淡然。更显得他气质湿润,意态闲雅。
周夫人不禁暗暗点头,为风重华高兴。
“后来,我多留了一份心,暗中请太医检查了你的茶杯,却在杯中发现了柿蒂末。这个柿蒂末有清热润肺的功效,可是另一个功效却极少有人知道,那就是可至绝育。”韩辰说到这里,转过头看了风重华一眼,见到她并没有太过慌乱,心中微安。
风重华急忙将藏在袖中的那块特殊帕子取出,递到了韩辰面前,“多亏淳安郡主送了我这方帕子。”
韩辰接过来,轻轻一嗅,却没嗅出来柿蒂末的味道,倒闻到一股特殊的少女芳香,便随手揣到了自己袖中。
风重华本来还想要再说什么,见到韩辰的举动,不禁面上一红。
周夫人则是扭过脸去,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那倒奇怪了,今天到底是针对谁的?是针对我,还是惠嫔?”风重华略略平复了一下心情,“难道说,是两拨人在行事?”
见到风重华瞬间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韩辰赞赏的一笑,“若是无人向你示警,我倒想不到这一层。不过既然有人示警,那我倒明白了。”
“我觉得,今天的事情应该不是袁皇后所做。那个向我示警的人,必定是希望我与袁皇后不死不休,所以才会事先警告我。而我猜想,示警的人必定是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甚至极有可能她的打算就是一箭双雕。即除去了碍事的惠嫔,又把脏栽到袁皇后头,而且还让袁皇后变成了我的仇人……”风重华说到这里,却浑身一震,露出骇然的目光。
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韩辰诧异地看了看风重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却看到自家的马车就停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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