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事情,韩辰一向交给徐光和陶春打听。
听到俩人的回报,韩辰冷冷一笑,“眼见仓中无粮,这些商人不仅不思为国分忧,反欲再度涨价。再涨能涨到多少?难道要到十两银子一石吗?这样的话,还有百姓敢买粮吗?”现在城中已经开始有百姓往中原逃亡了。
一石为一百二十斤,若是涨到十两,那就是每斤将近一两。
百姓们一年能有一两银子的收入已经不错了,粮商居然想用一斤粮食换回百姓一年的收入。
“粮价必须降到二两!”韩辰斩钉截铁地道。
方思义站在一旁,看着韩辰坚毅的面庞,一时间有些失神。
小王爷,终于长大成人了。
他想起韩辰还小时,他做了汉王府的西席,而后就一直跟随在韩辰身边。陪着他从北到南,又从京城来到宣府。韩辰一步步成长,一点点蜕变,由以前不经事的毛头小子,变成现在威风八面的宣大总督。
成长这种事情,不是人人都有的。有的人到四十岁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意气用事,有的人十几岁就老成持重。可是,像韩辰这样十几岁时就敢横刀跨马杀向莫家,却是绝少的。
这些粮商招惹到了韩辰,实在是他们的不幸!
当然,方思义也不可能替粮商叹息,不过是感慨一下罢了。
而此时,风重华正在与玉簪说话。
玉簪来了几日,准备明日开城门后就离开。
风重华的眼圈有些发红,拉着玉簪的手久久不愿放开,“姑姑就在这里住下来不好吗?”她不舍得玉簪离开。
玉簪是长公主的人,若能陪在身边,总是相当于长公主在。
玉簪叹了口气,抚了抚风重华的如水缎般光滑的秀发,眼底全是不舍,“长公主现在身边人少,我极不放心,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她是长公主的人,就是死也得陪在长公主身边。
其实她来之前,长公主就有意让她留在风重华身边。可是现在风重华有了韩辰,韩辰又待她极好,玉簪还是想尽快回到玉真观。
长公主去玉真观出家时,身边就没带几个人。她走了,只剩下童舒和几个小婢女。
长公主由谁来照顾?
想到这里,玉簪的眼圈也有些泛红。
外面有丫鬟传话,说是莫嫣来请安。
玉簪抹了抹眼中的泪水,微微皱起眉头来。这个莫嫣,实在是不识好歹。风重华待她不可谓不好,可是她呢,三天两头寻风重华的麻烦。
这时明知道风重华有客,依旧来请安!
这哪里是来请安,明明是想在客人面前刷个脸熟,让别人知道知道汉王府的侍媵是多么的讲究和有规矩。
想到这里,玉簪口中的话也不留情起来,“王妃何必理会她?把她当个人,她倒把自己当成个宝。”当初就是因为她韩辰与风重华才被迫来到宣府,怎么这会又装成无事人?
风重华笑靥缱缱,声音温润细软,“姑姑何必与她生气?命丫鬟赶走就好。”她不理会莫嫣,任由莫嫣蹦哒,因为这是她与韩辰定下的计策。
有的时候,韩辰做了什么让别人知道,可以通过莫嫣的口中说出去。
就像这些日子,宣府巡抚刘嗣昌的长女刘月儿经常寻风明怡和莫嫣玩耍。风明怡是个明白人,身边又有卢嬷嬷在,自然不会见刘月儿。可是莫嫣就不同了,她恨不得自己能在宣府所有的重要场合出现。
巴不得刘月儿天天寻她。
太常仓与常平仓无粮的事情,就是通过莫嫣透露出去的。
莫嫣是韩辰与她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环,所以,她可以容忍莫嫣。
只是这些话,她不好对玉簪讲。
“我准备了一些礼物,劳烦姑姑帮我带回京。”风重华为京中所有亲友都准备了一份礼物。
“不过是举手之劳,怎就当得上劳烦二字?”玉簪笑着道,她看着风重华已经展开的眉头,暗暗点头。
风重华今年十五岁,差不多到了可以生育的年龄。
韩辰能忍到如今,也算得上不错了……回去之后长公主若是知道,心中定会欢喜……
玉簪越想越是欣慰,脸上的笑容不由更深了,“要不要给长公主写封信啊?”
风重华连连点头,“是要写的,就是一时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玉簪的归期是几天前就定好的,给舅舅和舅母还有柳氏的信早就写好了,可给长公主的信却是写了撕,撕了再写。
许是因为近乡情恸的原因,越是与长公主亲近越觉得有些胆怯。
玉簪又坐了一会,就回去收拾行李去了。
风重华就坐在临窗大炕上给长公主写信。
韩辰从衙门里回来时,就看到风重华趴在临窗大炕上不知在写着什么。
阳光从窗外照耀进来,在她发间闪动着乌亮的光芒。一身浅绿色的夏衫,更衬得她身段袅娜柔美。
韩辰站在门边看了一会,顺手从桌子上拿了把扇子,替风重华轻轻地扇起来。
阳光正好,微风不噪,美得令人陶醉。
韩辰唇角含笑,望着伏案的妻子。
直到将信写完,风重华才察觉身边有人,她一把夺过韩辰手中的扇子,嗔道:“怎好让你为我打扇?”房间里有冰山,本来就不热。
“看你写的专心,连鬓角出汗了都不知道。”韩辰轻柔地笑,抽出帕子替她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天气热,不要再捂着了,尽出痱子。在自己屋里,能少穿就少穿些。”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风重华写的东西,“在给姑母写信?”
“是啊,一时间不知要写些什么才好,结果耽误了好几天才写。”风重华将信摊到韩辰面前,笑着道,“帮我看看,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没有?”
韩辰只是略略地看了一眼,就将信推了回去,“你写的,能有不周到的吗?对了,可给姑母和舅舅准备了什么礼物?”
一听到礼物,风重华顿时兴致勃勃起来,“你觉得我们送什么才好?”
俩人就坐在一处商量起了礼物的事情。
过了一会,方思义的妻子方太太求见。
韩辰不便见方太太,就把屋子让了出来。
方太太与方思义住在奇芳阁,离颍川堂距离并不太远,旁边就是袁承泽所住的云林斋,风明怡住在内宅中的妙香斋。
自从风重华上次看到方太太让洪哥儿与风明怡伏案同桌之后,就不太让风明怡去奇芳阁了。这些日子,风明怡跟着卢嬷嬷在学行礼和读书,整日不出屋子。
方太太许是知道了什么,有一段时间没在风重华面前出现。
进了屋,方太太先是行了礼,而后才道:“听说府里的贵人就要回京?”
听到方太太打听玉簪的归期,风重华怔了一下。
方太太忙道:“我们想给五叔和五婶带些东西,想托府里的贵人一起捎回去。”她说的五叔就是方渐,也就是方婉的父亲。
风重华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起来,“些许小事还值得太太跑一趟?派个丫鬟来告知一声不就好?”她本来就有给‘方婉’准备礼物,若是方太太给东川候府送东西,正好可以顺道将她的礼物一起塞进去。
方太太微垂螓首,声如蚊蚋,“礼不可废,还是我亲自来一趟的较好。”她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天,方思义与她说了不少的话,她也知道前段时间的举动有些唐突。亦有些埋怨自己,到底是小门小户的没经历过什么事情,结果却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也幸好风重华只是不让风明怡过去,却并没有说什么难听话。
今天,她也是厚着脸皮来求见的。
风重华不以为意地笑笑,“太太恁是多礼。”
方思义的这个妻子还是不错的,性格柔顺,心也善。就是经历的事情较少,再加上她姐姐出了那样的事情令她自卑。
所以行为举止之间,不免就带上一份要强。
其实人无完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就连她自己也做了不少的错事,只要知道错了而且愿意改正就好。
方思义是韩辰身边最重要的谋士,不管怎么说,她也得给方太太脸面。
“明日太太与我一起送姑姑吧!”风重华笑吟吟地道。
方太太快速地抬起头,表情一怔。她没想到风重华竟然邀请她送人,脸上的表情不由复杂了起来。
“这如何使得?不敢当,不敢当。”嗫嚅了半天,方太太终是说了一句。
“有什么不敢当的?方先生在府里多年,是自己人。”
一句自己人,直说得方太太眼圈发红,差点落下泪来。
等回了奇芳阁,还半天没缓过劲来。方思义回来后,又是好一通叨唠。
看着妻子兴奋成这个样子,方思义心中升起一股怪异之感。他轻轻咳嗽下,将视线转向炕上的插瓶。
“王妃抬举你,也是你的福气,以后与王妃交往,须得实心实意,万不敢再卖弄小心思。好了,晚膳好了没有?我也有些饿了。”方思义说着话,又往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洪哥儿身上瞅了瞅,“今儿洪哥儿都学得什么?写了多少字?”
一副居家过日子闲聊的模样。
方太太欢喜得不得了,忙将洪哥拉到方思义面前,“快,快把今日学的东西背一背……”
洪哥先是有些畏惧地看了眼方思义,而后在方太太的鼓励下,背起今日先生教的东西来。
耳听得洪哥稚嫩的童声,方思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黯淡下去。
如果这个孩子真是他的,那该多好?
可是,这个孩子从辈份上来算,和他父亲是一辈。要不然他的父亲为何要给孩子起了一个带水字旁的乳名?
一想到污了他原配清白的那个族人,方思义的目中就露出几份狠戾。
许是感觉到了方思义的情绪,洪哥儿忍不住往方太太身边靠了靠。
方太太眨了眨眼,黯然垂下螓首。
却将洪哥儿搂得又紧了些。
过了一会,方思义似觉得失态,连忙朝着洪哥儿笑了笑,“背得不错!”
得到方思义的夸奖,洪哥儿咧着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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