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下地狱(1 / 1)

翌日,御书房内。

案几上文书堆积如山,武王自知时日无多,所以这几日几乎是亲历亲为,他疲倦地抬起头,目光中透着微不可查的忧虑。

“这几日可曾有边疆消息?”

“刚才收到紧急军报,齐国确实有动静。”

郑晚瑶上前将一封密信递过去,“随州暴乱已成,齐国趁此时机出兵边境,局势十分危急。”

听到这话,武王的脸色瞬间有些苍白,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未曾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他拆开漆火信封垂眸看了眼:“随州向来是兵家要地,他这是要从南而上。”

武王眉头紧皱,随即便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他勉强支撑着自己站稳。

“父皇。”郑晚瑶几乎是立刻扶住他:“召御医!”

毒素已经快要游至四肢百骸,谁都知道回天乏术,所以武王摇了摇头。

“随州事关重大,不能有半点疏忽。”

他坐在梨花木椅上咽下止痛散,哪怕微乎其微也强行忍着。

“齐国新王登基后手段狠厉,明显是打算借机扩张其势力,朕打算立即派遣精锐部队前往镇压,同时调动北方防线,加强防备,以防敌军突袭。”

郑晚瑶知道他的意思,可是看武王的身体状况,想要劝谏对方先停下,但还没说出口就被拒绝:“朕不要紧,先说正事。”

武王将那封信放在地图旁,胸口剧痛过后便是逐渐平息,他知道今天晚上才是最难熬,所以必须趁着现在有时间将事情安排好。

“那些个文臣中绝大部分都是劝和党,朕也知道他们的意思,郑国国力积弱,若是强行开战别说是两败俱伤,可能郑国会落下风。”

他面色凝重。

“边疆告急之事很快会传遍朝野。”

但是武王的意思很明显,他这回不打算再像这几年间那样一退再退。

毕竟随州实在重要。

郑晚瑶几乎是毫不犹豫道:“儿臣会做好两手准备,镇压随州境内暴乱,同时派兵增援。”

“齐国并非只图一城一地,而是意在由随州南上,若我们能主动出击,在齐国尚未完全立足之际反攻,或许更能扭转局面。”

她心急如焚握住老人的手。

“所以父皇,你先好好……”

结果话音未落,武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洒在桌案上,宫内顿时大乱。

“父皇!”郑晚瑶慌忙扶住武王,声音急切:“快去叫御医!”

同一时间,郑晚瑶和侍卫迅速将武王带到寝宫医治,但是毒素早已遍布全身,即便赶来的太医是用针稳住心脉也回天乏术。

李太医面露愁容:“陛下劳累过度,加之心神衰弱,虽然静养可恢复元气,只是那以毒攻毒的法子终究是险招,恐怕就这两日……”

太医院所有人几乎都脸色苍白跪在地上。

后面的话他即便不说,郑晚瑶也能听懂,可她此刻浑身冰冷甚至说不出半句话。

“都出去吧,让夏玄策在外面等着。”

武王虚弱地挥了挥手:“我和瑶儿单独谈谈。”

夜幕降临,御书房外寂静无声,郑晚瑶守在他床前寸步不离。

“朕其实不疼,太医方才也说了多修养就能恢复些元气。”武王慈爱地看着她:“你还记得皇后常常带着你在御花园里折梅吗?”

“记得。”郑晚瑶握着他的手:“母妃最喜欢冬天的腊梅芳香扑鼻,每年雪后都会和父皇一起带我去折梅花。”

“是啊,你母妃喜欢花香鸟语,喜欢所有生机勃勃的东西。”武王眼神变得温柔而怀旧,他闭上眼仿佛在回忆:“当年她披甲持剑英姿飒爽,比梅花还要美上三分。”

“你母妃不仅武艺超群,更是心细如发,不论是战场指挥还是日常军务,都能处理得井然有序。”

武王眼中闪烁着细碎的微光:“那回我们的人险些被敌军包围,多亏了她冷静应对巧妙利用地形,带领兵马突围而出。”

郑晚瑶心中愈发沉闷,却依旧笑着:“看起来是惊心动魄的一战。”

“确实如此,也正是那战过后,我与你母妃感情愈加深厚。”武王微微一笑:“是并肩作战也是相互扶持,魏平也在,那时候他尚且不是老谋深算的狐狸,更像是咋咋呼呼的毛头小子。”

可是如今皇后已死,太尉伏诛。

连他都两鬓斑白很快就要入土。

武王脸上却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反而更多的是释然和期盼:“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瑶儿,你如今能独当一面,我若是见到她也不算失约。”

“父皇……”郑晚瑶心中悲悸难语。

“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武王轻轻叹息着伸出手擦去她眼尾的泪水。

“你可会怪父皇将这样一个烂摊子交给你?”

他若死,郑国只会更加飘摇动荡。

内忧外患重重叠加之下,任由谁坐上这个位置都只会如履薄冰。

郑晚瑶摇头:“我从来没有怪过您。”

“即便没有父皇和太傅,我也并不是那种偏安一隅躲避世事的性子,所以并非是你们推着我往前,而是注定如此。”

她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

实际上时间循环里,从契丹那一战开始父皇就要殒命,后来四皇子登基头一件事就是卖国求荣,甚至将她推给沈霁临。

她并非是不喜欢偏安一隅的闲散生活,而是打从一开始就别无选择,要一步步往前去更改结局。

可是现在反倒像是什么都没改变。

当她紧紧攥着沙子的时候,那些流沙反而跑得更快,正如同父皇如今还是缠绵病榻,像是注定要死,什么都无法改变一样。

“瑶儿,我知道你从前是恨过我的。”

武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他低声道:“立太子为储的那一年,你有大半年时间未曾跟我说过话,宫人说你就待在皇后的寝殿中。”

太子的身份很微妙,他曾经被淑妃收到膝下为子,而淑妃及其母家就是曾经害死皇后的人。

“我那时候确实恨,毕竟母妃因他养母而死。”

郑晚瑶并没有说假话,她攥住武王的手。

“但我也知道,太子无辜并不知情。”

从前她确实恨过父皇,恨他为什么不能立刻将贼人抓住,可是后来才发现即便是天子,权势制衡下要杀人也并非轻而易举。

所以后面太傅教导她站在时局之上的时候,郑晚瑶才逐渐发现武王的意图。

也就是在同一年,淑妃和她背后所有人都被连根拔除,宫中上下震惊于武王雷霆手段之残忍,那一夜的血几乎浸透了台阶。

那天之后所有消息全部封锁,也没人敢再提。

郑晚瑶不知道那算不算复仇,只知道那些人死了以后,她心中依旧不痛快,甚至像是被剜了块肉一样空落落的。

耳边是母妃临终的那句:“瑶儿,别怪你父亲。”

她没怪过任何人,只恨自己无能为力。

武王的目光深邃如同浩瀚星辰,仿佛穿透无尽时光,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太子并不无辜,只是昔年没有证据,所以朕才将他高高捧起,然后彻底跌落。”

郑晚瑶听到这话微微愣住,随后就听到武王继续说:“对一个人最好的折磨便是毒杀,这是淑妃教给他的话。”

老人重复这句话的时候,身上那股帝王森严的意味依旧让人感到不寒而栗,而他那双浑浊眼睛里,也仿佛藏着无数未曾言说的秘密。

“所以朕也原封不动还给他。”

郑晚瑶眉头微皱,很快就反应过来。

“所以太子这么多年缠绵病榻并非是体弱多病。”

而是早就被人下了毒。

武王声音低沉而带着疲惫:“不需要朕出手,寅真八岁为储,后宫多的是人要他出事,错就错在他不该端上那杯毒酒给你母妃。”

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妻子。

武王从来不是什么公正无私之人,人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可他那时候却只有一个想法,要让那孩子为皇后偿命。

所以不管是太子也好四皇子也罢,全都沦为了牺牲品。

“瑶儿,朕死后是该下地狱。”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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