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厚佳酿的酒气裹挟着清冽寒香向她涌来。
如画眉目在她眼前渐渐放大, 李牧白温柔的唇瓣儿缓缓落了下来。
他的体温烘了过来,令她有些无所适从。
暗香浮动的幽暗海棠花间,他紧拥着她, 欲要一亲芳泽。
夏竹悦睁大了眼睛, 胸如擂鼓,一颗心疯狂地跳动了起来,那跳动的频率之快, 几乎整颗心脏即将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去一般。
与魏峙不同,他很温柔,空气里弥漫的都是浓浓的爱意。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魏峙......
怎的会在此刻忽然想起他......
唇瓣儿即将相接的一刹那,她忽地闭上眼睛撇过脸去。
李牧白的唇堪堪擦过些许面颊。
“小竹......”
李牧白与她错颈相交, 眸色迷离低低呢喃着:
“我真的很喜欢你, 别拒绝我...好么......”
他微微侧首,想要由柔嫩白皙的腮边渡回那殷红柔软的唇瓣儿。
蓦地, 夏竹悦死死推开了他, 急急站起身来。
李牧白不防,被狠狠推了个踉跄, 伸手去扶住石桌才稳住了身形, 他有些讶异, 抬眸看向夏竹悦,
“小竹?”
“对不起。”
夏竹悦咬着唇瓣儿,望着李牧白的眼眶里已然蓄满了泪花儿,匆匆丢下这么一句,提起裙摆跑出了花园。
“小竹!”
李牧白焦急起身,想要赶上去,然而小姑娘已然轻灵地跑远了, 唯余夜风中残留的几缕淡淡清甜气息,证明着她曾真切地出现过。
“......”
李牧白有些颓然地坐了回去,以肘撑在石桌上阖眸揉了揉眉心,良久仍是纾解不得,执起杯盏狠狠摔了出去。
夏竹悦快步跑着,伸手抹去滑落腮边的泪珠儿,匆匆往桂园跑去。
她一刻也不敢停留,一直跑回桂园把自己反锁进屋里,才伏倒在坐榻的小几上呜咽了起来。
她哭的很急,泪水汹涌而出,似郁积了许久的情绪一朝得以发泄一般,忘情地痛声哭着。
原来...自己心里早已有了他。
‘你喜欢我,做不了假。’
魏峙说过的话忽地浮现于脑海里,她哭得更厉害了。
即便再怎么不愿承认。
方才的感受也无法再让她自欺欺人了。
李牧白要吻她的时候,她满脑子里都是魏峙,下意识地就推拒了李牧白的亲密。
所以,自己心里早已有了他是么。
可事已至此,是她自己要逃走的,而他的身侧也已另有良人。
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落索。
如今,即便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又能如何呢。
夏竹悦哭泣了许久,才渐渐歇了下来。
她凄哀想着,好在魏峙也很喜欢那位莫小姐,莫小姐也喜欢他。
两人门当户对,实乃良缘,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罢。
她与魏峙,两个人里有一个人得了圆满,便已很好了。
至于她......
她自嘲笑笑,她尚背负着复国大业,背负着万千岐人的希望,有什么资格挂念儿女情长呢。
能救下万千岐人,便很好。
她抹了抹眼泪,有些懊恼自己的多愁善感,如今这节骨眼儿上,哪里还有功夫伤春悲秋呢。
她又忽地想起了李牧白,想起了他那令人动容的表白。
她本以为自己对他也是有好感的,谁知真的上阵了,她才明白,心里有人了,便再也接受不了旁人了。
对于李牧白,她只能婉拒了。
若是不能接受李牧白的心意,那此地便不宜久留了,需得尽快离开才是。
她起身去窗边看了看天色,已然月上中天,静谧一片了。
白日里锦衣卫已然搜查过这里,如今应当是安全的罢。
她如此想着,小心翼翼地掏出和齐姜联络用的暗信,朝着天空,放了一支。
小小的一支竹钉射向天空,“咻——”地一声泛出些许光亮,似流星划过,却不似烟火那般绚丽夺目,不是约好之人难以察觉它的存在。
夏竹悦放完暗信,坐在窗下静静等待了许久,都不见齐姜来找自己,不禁很是忐忑不安。
莫非真如李牧白所说,外边现在形势严峻,困住了齐姜她们吗?
也不知齐姜现下如何了,她隐约有些紧张,不停地往窗外张望。
然而直等到黎明时分,也未曾见到齐姜的身影,夏竹悦熬将不住,不禁伏在几上迷蒙睡去。
“公主。”
忽地一声轻唤惊醒了本就睡不安稳的夏竹悦,她恍然睁开眼睛,一望之下,且惊且喜,急急拉住已然翻窗跃进来跪伏在自己身前的齐姜,
“齐姜。”
“齐姜来迟,还请公主恕罪。”
齐姜跪伏在地,低声请罪。
夏竹悦忙拉她起来,“你安全便好,暗信放出去这么久不见你来,我着实担心。”
“有两个人跟踪我,摆脱他们颇费了些功夫,来晚了。”
齐姜匆匆解释着,四下检视了一番,见夏竹悦无碍,略松了一口气,复又有些犹疑,
“我白日里来找过这里,却并不见您。”
“你来过?什么时候?”
齐姜说了时辰,夏竹悦细细想来,那时她正同李牧白避于密室,便告诉齐姜,
“那时候锦衣卫也来搜府了,我去避了避,恰巧同你岔开了。”
“锦衣卫...”
齐姜很是诧异,“并无什么锦衣卫啊,若是锦衣卫也在搜索这里,我岂能察觉不了?”
“......”
夏竹悦闻言愣了愣,咬着唇瓣儿沉默了片刻才问道:
“那...外头现在什么境况?被捉去的那个妇人,当真招供了吗?”
“招供?”
齐姜更为诧异了,关切望着夏竹悦,“公主您怎么了?怎的会这样想?咱们岐人,便是自尽了,也不会出卖族人的啊。”
齐姜见夏竹悦似乎有些震动,眸中闪过不敢置信,咬着唇瓣儿几乎要落下泪来似的,急急安慰她,
“您别着急,那天我带着她们撤离的时候确有一个夫人被捉去了,但当夜我们便去营救出来,已经送出城往关外送去了,并无大碍。”
“那么,也没有惊动魏国皇帝么?”
“为何要惊动魏国皇帝?”
齐姜十分不解,“不过是个岐人妇女罢了,又不知道什么龙脉金窟的下落,仅仅关押在衙门里,并不是多么紧要的要犯呀。”
“我知道了。”
夏竹悦低低应着,心乱如麻,一时间理不清李牧白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齐姜不知其中内情,并不明白公主为什么忽地如此仿徨伤感,但她瞧了瞧天色,不得不开口催促她,
“公主,我们眼下怎么办?”
夏竹悦沉默许久,终是抬起头来,“出关罢。”
齐姜闻言,很是赞同,“也好,魏国也只剩下些收尾的事儿了,您早些出关坐镇才好。”
忽地似想起些什么,夏竹悦拉过齐姜,低低嘱咐着:
“那孩子在隔壁院儿的厢房里,由两个乳母照料,我去把他抱来,咱们一同走。”
“是。”
齐姜应了,转身隐匿了起来。
夏竹悦整理了情绪,抹干了眼泪,定了定心神,推开门扇往隔壁院儿里走去。
天色已然蒙蒙亮了,泛着薄薄的雾气,露气未散,竟寒过漫漫长夜似的。
夏竹悦心下寒凉一片,她从未想过,心灰意冷竟是这般滋味。
虽不知李牧白究竟出于何种目的要欺骗她,但这已然足够令她,再也无法去相信他了。
他所说的喜欢,当真是喜欢么。
他所说的保护,当真是保护么。
他已然知晓她是岐人,难道他如此做,也是为了探究那虚无缥缈的龙脉金窟么。
她不敢深想下去。
罢了吧。
她匆匆行至小婴儿所在的厢房,还未走近,便听见声声啼哭和乳母疲倦无奈地低哄声。
缓缓推开门扇儿,只见一个乳母神思怠倦地抱着小婴儿来回踱步,另一个乳母已然歪在卧榻之上,鼾声四起了。
乳母见进来的是她,有些怯怯地,福了福身,赧然问候,
“娘子起身的这样早,过来看孩子么?这孩子睡倒了觉,白日里酣睡,彻夜啼哭,着实有些难带呢。”
夏竹悦温婉笑笑,伸手抱过孩子,体贴嘱咐着:
“辛苦你了,你且歇歇罢,我自己抱抱。”
“哎,那怎么敢,我不累的。”
乳母推让着伸手要来抱孩子,“可不能累着娘子您啊。”
“无妨,我想他了,带他去散散步,你歇歇再来换我罢。”
她垂首逗了逗小婴儿,小婴儿当真不哭了,还嘻嘻笑了起来。
乳母见状,不禁笑笑,“还当真是母子连心呢,那便依了娘子罢。”
夏竹悦没说什么,点点头,抱着孩子转身出了门,往桂园走去。
还未进桂园,便远远瞧见来伺候洗漱的一干丫鬟们捧着盥洗物什走向桂园。
夏竹悦近上前去,只说孩子夜里没睡好,要亲自带孩子再睡一会儿,无召不许她们前来打扰。
小丫鬟们得了嘱咐,又捧着东西散去了。
夏竹悦待她们走远了,这才独自抱着孩子进了桂园,进屋同齐姜汇合。
齐姜已然熟悉了这里的地形和路线,随时可以绕过守卫带夏竹悦和孩子离开。
临行前,齐姜回首询问夏竹悦,
“那位公子似乎救助庇护了您,您需要同他留个信儿么?我可以替您去取纸笔来。”
夏竹悦抬眸望着金灿灿的桂花儿,抿了抿唇,有些决绝,
“没什么可说的。”
静立了良久,她叹息一声,回眸看向齐姜,
“走罢。”
作者有话要说: 李牧白(掐着作者君的双颊):为什么我亲不到小竹,魏峙却可以?
作者君(惊骇万分):咳咳~你掐的若是小竹的双颊,不就亲到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