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氏带着郑云云从郑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郑云云低着头,小声的说:“母亲,您做什么非得求着那边带着我出去?我不愿意跟着她们出去。”
小陈氏停下脚步,用食指狠狠的戳了郑云云的额头一下,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傻啊,就源哥儿媳妇那样的,还能带着她郑媛媛认识地位低的人吗?云云,母亲知道你是觉得在她们面前低头让你没脸了,可是这脸面能值多少钱?”
郑云云抬头看了一眼小陈氏,昏暗的星光下,只看到一个有些狰狞的面孔,赶紧低下头。
小陈氏转过身,看看掩映在黑暗中的树木建筑,叹了口气,说:“母亲的出身,决定了母亲不能在这京城的贵妇中立足,母亲无话可说,可你是平西侯府嫡出的姑娘啊,你要不争取,该是你得的荣宠谁能够捧到你的跟前?”
看郑云云依旧是低着头,小陈氏心里愈加的烦闷,说:“话已经跟你讲了,母亲一定会想法子让你在那些夫人面前出头的。”
郑云云抬起头来,说:“母亲,为何非要如此?祖母说的很对,找个家世低一些的,嫁过去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小陈氏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一把抓住郑云云的胳膊,恶狠狠的说:“云云,你为何如此不上进?我忙前忙后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让你还有你的哥哥能够出人头地?好歹你的哥哥还能有个爵位继承,你呢?你找一个家世低的,那边的找个家世高的,日后见了面,万一需要你向她行礼,你心里怨不怨?”
郑云云的胳膊被小陈氏抓的生疼,这会她也不敢说什么,紧紧的咬着唇,半晌,才说道:“母亲,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都是一家子的姐妹,还能怎么难为我呢?”
小陈氏听到这里,觉得心里一阵气苦,但是还是耐下心思,说:“云云,母亲当年能够嫁到这郑家,还有了你跟你的哥哥,很是不容易,个中苦楚母亲只能是往肚子里咽,你也晓得,你的外祖母还有舅舅都不是能够撑起事情来的人,母亲不想你再吃我吃过的苦,云云,你争气一些,好好的按着母亲的话去做,寻一门好亲事,让母亲能够脸上有光,好不好?”
郑云云听到这里,眼里含着泪,直觉得一阵的委屈,她心里明白,自己的母亲,表面上说找一门显贵的亲事,是为了自己,其实就是为了她自己。
郑云云低着头,朦胧的星光中看着自己被小陈氏抓着的胳膊,没有做声,小陈氏见了,一把甩开了郑云云的手,头也不回的就往自己的院子走。
小陈氏走远了,郑云云贴身伺候的丫鬟才过来,低低的对郑云云说:“姑娘,咱们会去吧。”
郑云云轻轻的应了一声,扶着丫鬟的手,往自己的院子走。
回到房里,郑云云这才把衣袖挽起来,胳膊上被小陈氏攥过的地方已经青了,那丫鬟见了,低低的呼了一声,郑云云看了她一眼,丫鬟赶紧捂着嘴巴,转身去找药膏给郑云云揉一下。
郑云云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身边丫鬟找出化瘀的药膏给她揉着,一边揉一边小声的说:“姑娘,揉完了奴婢在给你好好的洗一下,免得明日里您身上还有药味。”
郑云云答应一声,一直等到丫鬟给揉好了,轻声的说:“你说,母亲为何非要让我嫁到那些高门中呢?高门的媳妇不好过,她自己不是不知道,为何非要让我再去尝一遍她吃过的苦呢?”
那丫鬟呆了一会,想了想,说:“大概夫人是觉得,姑娘你嫁到高门里面,就会让老夫人还有侯爷高看你一眼吧。”
郑云云听了丫鬟的话,苦笑一下,说:“你也觉得祖母跟父亲瞧不上我母亲吧。”
丫鬟听了,郑云云的话,脸都白了,一脸无措的说:“姑娘,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郑云云摆了摆手,说:“你下去吧,我再坐一会就去歇着了。”
丫鬟走了之后,郑云云坐在桌前,瞅着桌子上放着的琉璃罩子灯,一直瞅到眼里有泪了,这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起身脱了衣服去床上躺着。
这个晚上,有满腹心事睡不着的,也有心情兴奋说不着觉的。
许桂就是那心情兴奋睡不着的,翻来覆去的到了半夜,鲁明章实在是忍不住了,问她:“你这是要做什么?三更天了还不睡。”
许桂看鲁明章也醒了,有些不好意思,说:“相公,吵醒你了啊,我一想到明日咱们就要启程去河西,我就觉得心里高兴,怎么也睡不着。”
鲁明章没想到许桂是这样想的,叹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要离开京城心里害怕睡不着呢,河西偏远,那百年的日子也不好过,你怎么会高兴呢?”
许桂索性侧过身子,眼睛明亮的看着鲁明章,说:“可是到了那边咱们两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啊,相公,你不是买了一座三进的小院子吗?你跟我说说,那院子是什么样子的好不好?”
鲁明章想了想,说:“那些院子,都是青砖黑瓦的,院墙都是青砖的,当年是三叔带着河西的父老还有雁门关的兄弟们一起盖起来的,是在河西的旧城上重新规划盖的,听说为了盖房子,还专门在城外找了地方建了砖窑瓦窑,还从大燕采买了无数的松木做屋梁,那些房子都是经过统一规划的,听一些老人家说,能住好几代人。”
许桂笑眯眯的说:“我的三叔,最是厉害了,上次我们去给小九送嫁的时候,可是见识过那座河西城的, 那城门楼,都要比京城的城门楼高了,我听河西的老百姓说,我三叔做县令,真的是爱民如子。”
鲁明章听了许桂的这些话,笑呵呵的说:“这倒是呢,三叔虽然去了甘州又去了辽东,可河西的老百姓提起三叔来,依旧是很怀念呢,你住在河西城,我倒是很放心,不为了别的,就为了你是三叔的侄女儿,城中人就会对你非常友好的。”
许桂笑着点了点头,想到原本郑伯源也是在雁门关的,不过跟许栀成亲之后就去了越州,不由得叹了口气,说:“九妹夫成亲之后就去了越州,要不然九妹妹会跟着一起在河西的,那我们姐妹俩不久能够经常见面的吗?”
想到郑伯源,鲁明章也是觉得有些可惜,郑伯源跟鲁明章一样,都是从京城去雁门关参军的勋贵子弟,两个人都有一些旧部还在军中,所以俩人在雁门关见面之后,关系一直挺好,郑伯源为何会从雁门关一纸调令调到了越州,鲁明章心知肚明。
不过鲁明章也是佩服郑伯源的勇气。
许桂舒了口气,说:“相公,河西冬天真的很冷吗?”
鲁明章想了想,说:“跟京城差不多吧,不过咱们那房子里面我让人修了火炕火墙,冬天屋子里是不冷的,后院我还修了地窖,多置办一些蔬菜放里面,过冬是没问题的。”
许桂想到京城的冬天也是这般,房间里因为修了火炕才暖和,也就不怎么害怕了,想了想,凑到鲁明章的耳边,小声的说:“相公,九妹妹跟我言道,说大哥哥想要帮着我们姐妹弄个挣钱的买卖,帮着我们挣些买脂粉的银子,到时候我想把私房银子都拿出去,你看可行不可行?”
想到许棣挣钱的本事,鲁明章笑着说:“送上门来挣钱的事情,为何不可行,待到大舅兄想好了做什么事情,让你们姐妹拿钱的时候,你尽管往外拿就是,也不要拘泥你自己的私房了,家中留够了咱们过日子的银子,别的你投进去就是。”
许桂笑着说:“哪里有这样的,做买卖有赔有赚的,我就是随着姐妹们小打小闹的挣个零花钱,哪能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既然相公不反对,那我到时候就把我的私房银子拿去,让大哥哥帮着操持就是了。”
夫妻两个一直说到东方初晓,这才胡乱睡着了,刚睡了一会,就被人喊了起来,小两口今日要启程去河西,趁着天还未大冷,赶紧赶路回去,省的路上再遇到大雪天。
吃过早饭,去给宁国公夫人磕了头,又去前院书房给宁国公磕了头,宁国公勉励了小两口几句,给了一个装着两张银票的荷包,许桂跟鲁明章这才去了垂花门外。
宁国公府占地广阔,垂花门外很熟宽敞,这会已经停了一辆马车,这是许桂要乘坐的,另外还有几辆盛放行李的马车在角门边,就等着许桂的马车走了之后,随着许桂的马车一起往外走。
鲁明章自然是骑马的,鲁明章的马是他骑着从河西回来的,这匹马已经跟随了鲁明章好几年。
一行人缓缓地从宁国公府出来,向着城门而去。
许家人已经等在城门外了,许桂的父母不必说,就连世子跟宁氏都过来了,更不用说已经出嫁的几个姐姐,还有家中的几个兄弟。
许桂没想到娘家来了这么多人,眼里含着泪站在车前,许栀跟许桐赶紧过去,许桐笑着说:“我就知道,六妹妹一定会哭的。”
许栀拿了帕子给许桂擦了眼泪,许桂赶紧上前给长辈行礼,许桂的母亲陈氏拉着许桂的手,眼里含着泪,把许桂鬓边的头发顺到耳后,说:“好孩子,这一路千里迢迢,你跟女婿一路上注意安全,待到了河西,一定要给家中来信才是。”
许桂一个劲的点头,姐妹们都围过来,把各自给许桂准备好的仪程拿出来。
陈兆慈笑着递给许桂一个包袱,说:“你三婶娘也没有别的东西送给你,自己做了些药丸子,功效跟用法我都写在瓶子上了,你用的时候拿出来好好看看就是。”
许桂赶紧道谢,笑着说:“三婶娘做的药丸可是千金难求,待我把这些用完了,再写信跟三婶娘要。”
陈兆慈笑着说:“你三婶娘我呀,可恨不得你们用不上这些药丸呢,不过我这里有两个药方,是给你单独准备的,小六啊,你过来,我交代你两句话。”
许桂把包袱很是珍重的交给自己贴身伺候的丫鬟,这才跟着陈兆慈走到一边。
陈兆慈看着已经十五岁的许桂,身量已经抽条,亭亭玉立,就像春天新萌芽的柳条一般,不由得叹了口气,说:“小六,三婶娘给你的药方,其中一个是用来避孕的,不要不想要孩子呢,每个月抓了药喝一回,这个方子我仔细的斟酌过,对女孩子没什么坏处。”
许桂听到这里,脸一下子就红了,陈兆慈轻轻的抹了抹许桂的头发,说:“你才十五岁,身体还未发育完全,想要孩子,且等到十八岁才是正合适,还有一张方子,是用来调养身体的,你这次走,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补身体的药材,去了之后按着方子熬了药喝一喝,对你身体有好处。”
许桂对着陈兆慈深深的福了一礼,说:“多谢三婶娘。”
陈兆慈爱怜的说:“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就是有什么事情,我们也不能接着就到你跟前,三婶娘知道有些话呢,说起来不好听,可是三婶娘真的是怕你真的遇到事情了自己处理不了,这些话呢,你也不要背着六姑爷,好好跟他讲,索性你们两个在河西,上头没有婆婆压着,去了就是自己当家作主,有些事情自己做起来也是方便。”
时候不早了,世子对众人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时辰不早了,让他们小两口赶紧启程赶路才是。”
许棣拍了拍鲁明章的胳膊,对着鲁明章拱了拱手,说:“好好待我的妹妹,万事有我们在,祝你们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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