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霁色很冷静地对胡丰年说了大概的情况:“我觉得是皮肉伤出血。”
老爷子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你觉得?!”
胡霁色不是第一次面对患者家属的质疑。她只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个实习医生,说完该说的,一切听凭胡丰年。
“我给她行一套针顺气止痛,你来给我打个下手。”
胡丰年不稀罕和老头子多解释,直接背着药箱又进去了。
这一下,不用人叫,王婶朱婶和李氏也蜂拥而入。
见窗户开着条缝,李氏不禁道:“你咋开窗呢?坐月子不能受风你不知道?”
她指的当然是胡霁色。
胡丰年道:“我让她开的……你不要在这里喧哗,都让到一边去,让屋里通通气。”
李氏嘟囔了一声,只好退开了。
胡霁色万万没想到胡丰年竟然会针灸。在她的印象中,古代民间大夫的水准都比较一般,更不提这种乡下的赤脚大夫。
一时之间,她不由得对胡丰年也有些刮目相看起来。
“炙针。”胡丰年教她做。
所谓炙针,是用烛火烤炙银针。这个时代大多是高温消毒,同时给工具一定的温度。
在众目睽睽下,胡霁色熟练地不像生手。
听着王婶和朱婶有些诧异的低声夸奖,胡丰年一边行针,一边勾了勾嘴角。
胡丰年没有解说,但下针主要在手部和头部。
等做完这一切,他嘱咐胡霁色把针包收好。
“娘没有大碍,但这屋子里烧着炕,每天至少要开半个时辰的窗户通通风。然后娘的伤口,每天都要清理。”
胡丰年说完,老爷子就看着胡霁色。
胡丰年立刻就道:“霁色丫头还有别的事要做。”
老爷子脸上不由得就有些讪讪然。
这时候,王婶就道:“老爷子,虽说这也不关我的事,但老太太这又有儿媳妇,又有亲闺女的,怎么好让一个小孙女来伺候这些事儿?说出去也让人笑话。”
老爷子脸上更挂不住了,最终看向李氏。
李氏:“……”
她连忙道:“那宝珠肯定要亲自伺候娘的。您又不是没看见,刚才宝珠多担心她娘啊。”
眼看他们掰扯不清,胡丰年就欲带着胡霁色走了。
王婶见了,连忙跟了上前去,道:“麦田她爹,我这腰上的老毛病,每逢阴天下雨就疼得不行。你总说你不方便瞧,现在我看霁色丫头也能干,能不能让她来给我瞧瞧?”
麦田是胡丰年和已故的原配生的大闺女,大前年已经嫁到县城里去了。
胡霁色顿时就激动了!她忙活了半天,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然而胡丰年却有些犹豫,道:“嫂子,您是老伤,这丫头还欠些火候。”
王婶连忙道:“我不急!我这老腰都疼了三四年了,也不至于这一两天就受不了了。”
胡丰年看了胡霁色一眼,虽然竭力掩饰了,可嘴角还是有一丝笑意。
王婶又拉着胡霁色说话,说了一大串什么“以前不知道霁色丫头这么能干”之类的。
朱婶也凑过来连连附和。
要知道,人吃五谷杂粮,都是要生病的。无论在哪里,大夫的地位都是相当高的。更何况胡家村的医疗资源原本就稀缺。
王婶看胡霁色穿的单薄,又非说明天要给她拿些旧衣服来,坚决不让她推迟,还非说让她别嫌弃!
眼下孙氏虽然脱离了危险,但整个人精神气还是不大好,没能出来作妖。
胡宝珠倒是不找胡霁色的岔了,反而见天儿地逮着李氏吵架。
给孙氏打理身子的事儿,胡霁色不干,自然就会落到李氏头上。
胡宝珠绝对是个孝顺女儿啊,监督李氏干活,绝对比谁都勤快。
听说李氏在胡宝珠那受了气,回去还把她男人给打了一顿。
但他们在那折腾,大房就很太平。
胡丰年虽说没有带继女出去,但放了话要她在家里养伤,每天晚上去给孙氏复诊也带着她。但复查只是诊脉,孙氏精神又不大好,也不大闹腾。
小茂林也不出去瞎跑得像个泥娃子,这几天吃得又饱,整个人粉嫩嫩水灵灵,像颗小丸子似的。
再就是兰氏,被胡霁色拘在自己跟前儿,每天缝缝补补的,也不出去瞎转悠了。
别看她精神有些恍惚,针线活是真的做的不错。
胡霁色在大房找出不少便宜又透气的麻布,缝了一块大的挂在墙上,然后让兰氏往上面缝小袋子。这样一来可以利用热墙烘药,二来也方便收纳。
胡丰年回来看过之后,觉得很满意。
在家里安静地将养了有五六日,胡霁色每天给自己上药。
因为当时胡宝珠划得也不算深,所以结痂很快,唯一要担心的是留不留痕的问题。
那天一早,胡霁色刚起身,见不见了兰氏,正寻思着让小茂林去猪圈瞧瞧。
突然那胡秀秀就上了门,直接一脚踹开他们的屋子,站在门口,没好气地道:“有人找你。”
说着,也不等胡霁色回话,一溜烟就跑了。
小茂林揉着惺忪的眼睛,道:“啥呀?”
看看这可爱的小团子,胡霁色也是心痒痒,直接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应该是有客人来,姐姐先过去。如果没有及时回来,你就自己去拿饭吃。”
这两天偶尔胡丰年也会让家属来家里让她配药,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边说着,胡霁色一边下了床。
她和兰氏还有小茂林睡一张小炕,实在是有些挤,小茂林慢慢要长大了,恐怕也凑合不了几年。
再就是,其实胡家的伙食也很差。每天三餐差不多都是玉米面窝窝头,要不就是土豆窝窝头,要不干脆吃土豆,连米面都难得一见。有时候堂屋那边也是可笑,一把腌菜也要藏着吃,不让大房沾。
胡霁色倒是无所谓,腌菜这种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也没有好处,不过就是促进一下食欲而已。
但伙食总那么差也不是个办法,最重要的是,她到这儿这么久了,还没见过油水……
要是能分家就好了。就算暂时不能,这伙食上,也要想想办法才是。
胡霁色一边想着,随便收拾了一下,穿着王婶送的小袄子出了门。
院里站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妇人,正揣着手有些焦急地等着。
这是胡村长家的二儿媳妇,人唤小张氏的。她婆婆是她的堂姑姑,也就是大张氏。
见胡霁色过来,她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先递给她一张方子,道:“你快抓了这些药,然后随我去我家一趟。”
胡霁色接过药方,粗粗一扫,心里有数是外伤,想来是胡丰年不方便看妇人的身体,所以特地让人来叫她的。
她心下不免就有些激动,这是终于要出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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