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引原是抱着这次和他夫人彻底撕破脸的决心,到时候关起门来闹一闹,纵然让她突围派出人去老岳父那里告状,也能暂且拖过这一段时间。
因是,无论沈夫人回去的路上这么又骂又闹,他都不为所动。
然而车走到半道上,因为沈夫人不停地殴打车夫,导致马惊失蹄,沈夫人直接从马车摔飞了出去……
随着那一声惨叫,沈引也懵了,连忙冲上去查看。
沈夫人自小金尊玉贵地娇养,便是连一根手指头也很少受伤,这一摔岂得了?
“婉娘?!”沈引不敢碰她,连忙让人提了灯笼来查看。
沈夫人俯趴在地上,半晌,哆哆嗦嗦地道:“沈引,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看她还能骂人,沈引松了口气。
“抬,抬上车去。”
原本该他亲自来抱,可他实在厌烦,竟叫下人来抬。
沈夫人浑身剧痛,此时心中又惊又怒,正想再骂两句。
可人来抬她的时候,她只觉得胳膊腿并腰,无一出不是骨碎般的剧痛,她骂不出口了,只能哆哆嗦嗦地让人抬上了车。
……
几近黎明时分,胡霁色被从被窝里捞出来,去沈家给沈夫人看伤。
胡霁色刚睡下不久,此时被人捞起来,原是一肚子火气。
可听说是沈夫人摔伤了,她立刻就精神了,匆匆还上衣服梳了头,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出了门。
她问来叫的婆子,道:“咋回事?摔得重吗?”
那婆子道:“挺,挺重,朱大夫说是断了条胳膊,也断了条腿,腰,腰还不知道咋样。”
胡霁色惊笑道:“咋弄的啊?”
那婆子是沈引身边的人,当着胡霁色的面,能说的就都说了。
胡霁色听了就乐了,道:“高速上殴打司机,嫌自己命太长不是。”
婆子:“???”
不过对于这种土豪来讲,把控路上的状况,保证主子的生命安全,从来都是下人的责任。就算这主子是个疯子,那也下人应该考虑的状况。
胡霁色匆匆赶到沈府,人到内院,却看到那里意外的平静。
要知道当时沈如绢生病,这沈家几房的人,包括沈引那几房妾侍,沈引那些闺女,都时不时会在附近溜达的。
怎的,这沈夫人的动静竟这么小?
正寻思着,沈引迎了出来,那眉头是死死地拧着。
“去瞧瞧吧。”他道。
胡霁色小声道:“不是,这事儿传出去,你不得让你岳父打死?”
沈引叹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成天都是在笑话我啊。”
胡霁色惊道:“你竟才看出来?”
沈引:“……”
眼看她施施然地进去了,沈引那脑袋拐了好几个弯才拐回来。
他顿时有些生气,想追上去理论几句,可想了想又退了回来。
“小小年纪,这心思该有多深呢!就这样的,也就二爷才能驾驭得了了。”
沈引只能自己摇头叹气,心想,这初次见面的时候,他这么会把这姑娘当个温吞绵软的?
胡霁色这进了门,瞧见这躺在床上像块饼似的沈夫人,倒是笑了。
沈夫人痛得要死,见她竟然笑出来,气得直恨不得跳起来打她:“你,你现在是装都懒得装了?!”
胡霁色笑得嘴都咧了,笑道:“沈夫人,我听说这走江湖拿钱卖命的人,都有一条规矩,就是不杀大夫。”
沈夫人生气地道:“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乡下赤脚大夫,也就是二爷瞎了眼看上了你,不然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这还没有飞上枝头变凤凰,就开始给我抖上了?”
胡霁色听了也不生气,只是笑道:“你也别扯什么凤凰不凤凰的,就说我自个儿,没错,是个乡下的赤脚大夫, 也没啥别的本事。你若是看不上我,我这就走了啊。”
说着,她就要走。
沈夫人气得要滚起来骂,可是一动弹就觉得剧痛难当。
她一痛就更想骂人,初是骂胡霁色:“你滚就滚,真当我少了你就不行了!”
然后就开始骂沈引:“沈引!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我当初下嫁于你,若不是有我父亲撑腰,你还是个不名一文的商贾!如今,你谋害于我,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骂完了就哭疼,哭完了又骂。
沈引看着看在一旁淡定地看日出的胡霁色,瞠目结舌,道:“你这是干什么?”
“嗯?”胡霁色看了他一眼,“咋地?”
沈引指了指那屋子,道:“我叫你回来,是给她看病的啊。”
胡霁色扭头看着他,道:“沈引,你觉得,钱能买命吗?”
沈引皱眉,道:“那自然不能。”
“现在我爹去游方了,没人管我了。”胡霁色笑道。
沈引琢磨了一下,这事儿不大对啊。
“不是,你啥意思啊?”
胡霁色扭头看着他道:“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就是我爹,我爹一片医者仁心,天大地大都没有病人大。我很多时候都是以他为标杆的,也都尽量压着我的脾气。”
话说到这儿,沈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意思就是她现在没人管了,她是要恃才而骄了!
既然那婆娘还有力气骂人,那就让她先骂着。
看看待会儿会不会疼得受不了了,能不能放下她那身段。
沈引仔细想了想,这辈子他都没能让沈夫人低头,她会不会疼死也不肯朝胡霁色低头?
不过想了一会儿,他就放弃了。
疼死就疼死吧,他又不心疼。
原以为沈夫人能坚持个小半天,或者最少一个时辰。
可事实证明,他还是高看了他家婆娘。
甚至不用两刻……她就告饶了。
她身边的宋妈妈面色惨白地从屋里出来了,噙着泪道:“小胡大夫,求您快去给我家夫人瞧瞧吧。我家夫人说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得罪小胡大夫了。”
胡霁色这刚在院里的亭子里摆好架势要吃早饭,闻言就看了一眼眼前这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沈引也在旁边蹲守着,此时就长叹了一声,道:“我算是明白了,以前拿她身边的人去威胁她,她从来不怕。原来不是她骨头有多硬,而是因为没有疼在她自己身上。”
闻言,宋妈妈就哆嗦了一下。
胡霁色纠结了一会儿,道:“我不管,我要吃完了这碗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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