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像是掐着点回来的。
好笑的是,其他人都走了,窦慈乙还在沈家对钱直耳提面命。
胡霁色在书房吃茶,看着沈引得意洋洋地看着那屏风,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没错,窦慈乙和钱直就在前头吵架,浑然不知这家的屏风却是有玄机的。
江月白他们从后门进来,里头是一个独立的小书房,隔着屏风,外头那一举一动都叫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钱直还在和窦慈乙争辩:“孙兆华是谁?那是百年国手,是要名垂千古的药圣!如果真是孙兆华的徒弟,他会什么都不说?莫不是发现自己家学浅薄,叫人看不起,所以胡吹的吧!”
窦慈乙真真是恨铁不成钢,道:“这次女医目,就是二皇子殿下为他在民间的红颜知己所设。那孙神医,如今已经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二皇子为了抬举那妇人,硬是把她说成神医一脉,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钱直听了就松了松衣领,冷笑道:“我说怎么突然设一女医目。啐,又是一个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女人。”
窦慈乙是真真恨不得杀了他:“你道理直气壮,你自己难道是凭本事考的?”
钱直僵了一下,然后道:“若是凭本事,我也能考中。”
“你是笃定医考结果已经上报了朝廷,就不用重考了?”
钱直惊讶地道:“难道真要为一个禁脔,拿这种朝廷大事开玩笑不成?”
他突然觉得不对劲,道:“若是重考,那舅父你就不能监考……”
窦慈乙见他终于反应过来了,此时也是一下子瘫在椅子里,气道:“我真真要让你这畜生害死……你怎么敢在言语之间戏弄那胡姑娘,还敢给她说亲啊!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她是二皇子的人吗!”
钱直咧了咧嘴,道:“二皇子远在京城,哪里还记得她是谁?我也是为她好,没得耽误了终身,还是快些找个老实人嫁了的好。免得现在出了风头,以后却……”
“你给我住嘴!”
窦慈乙气得手里的茶杯就砸了过去:“你,你还嫌害我不够啊!我是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给你提了一个名额。结果你倒好,拿这国家大事当你手里的玩意儿,竟由你自己点了十几号入榜的童生……”
钱直被砸了一脸,拱了拱手,道:“舅父,朝廷重视医官,我也是为咱们爷儿俩的将来做打算。这批童生是多是出自您的门下,到时候还不一心向着咱?”
窦慈乙也觉得有道理,然而又喃喃道:“是啊,可谁知道这么倒霉,偏偏漏了这胡姑娘还有个爹,还参考了的……”
钱直冷哼了一声,道:“难不成,这医考就为他们一家设的了?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屏风后。
胡霁色嘀咕了一声,道:“我看是为你舅甥二人设的。”
那两人耳朵尖,猛的听见人声,眨眼便哆嗦了一下。
“什么人?!”
他们惊疑不定地在屋子里四处翻找了起来。
钱直也心惊胆战的,但找了一会儿发现什么也没有,又自我安慰了一番。
“许是听错了……”
然而这时候,突然又另一个人的声音传来,而且无比清晰。
“我看,这窦大人,确实不是能办事的人。”
听着是沈引的声音,窦慈乙心跳顿时就漏了一拍。
他和钱直对望了一眼,然后他大步走过去,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屏风。
想动手,又迟迟没有动。
此时又听见胡霁色的声音传来:“呀,过来了。”
沈引的声音带着低笑:“姑奶奶,您听得见他们,他们自然听得见您啊。”
窦慈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生气地一掀屏风:“沈引,你敢害我!”
屏风一掀开,陡然见着了那张眉眼如同冰雪一般的脸。
他顿时觉得心头一阵乱颤,几乎瞬间就绞痛不已。
钱直可不知道这是谁,照样往前冲,指着沈引的鼻子就破口大骂:“你这个小人!不知廉耻!抓着女人的裙腿往上爬,果然是铜臭商人!我就不相信,朝廷和二皇子,会叫你这等奸佞小人蒙蔽了去!”
那一刻,窦慈乙觉得自己快猝死了。
沈引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憋住没笑……
他低头看了胡霁色一眼,道:“您怎么说?”
胡霁色也想笑,道:“钱魁首,你舅舅泄露考题,内定你为魁首。还由着你内定了十几个上榜名额,排挤考生。你怎么还这么理直气壮地管别人叫奸佞?”
这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然而钱直却冷笑道:“便是我自己去考,也能中魁首。”
这时候,那个一直坐着的年轻人说话了:“便让你重考,若是考不上,当如何?”
钱直其实从刚才,就注意到了这个气场极强的年轻人。
可他被人监视,实在是太过愤怒,一心只奔着沈引去。
此时见那人说话,就略带讽刺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朝廷大事,也由得你……”
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被人按住头,用力按在了地上。
原来是窦慈乙终于反应了过来,虽然还是一阵心绞痛,但还是扑了过来,把这不知死活的外甥给按住了。
“舅……”
钱直被他下了死力按着跪在了地上,正像发作,突然一扭头,看见窦慈乙面色潮红,满头大汗……
他心下一惊。
就听那年轻人淡淡道:“一口一个朝廷大事。可钱魁首,你尚且不是朝廷中人吧?”
钱直心说我已经考中魁首……
却听窦慈乙非常费劲地,仿佛是在咬着舌头说话:“二,二爷,年轻人,太轻狂,请,请您……”
三十多岁的年少轻狂。
也是可以。
江月白笑了笑,道:“孤可以给他一个重考的机会。若是文章做的好,死罪可免。”
“多,多谢殿下……”
窦慈乙还想说什么,突然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钱直只觉得他舅舅按在他背上的手一松,再回过神,就见人已经“咣当”一声滚在了他身边。
“舅父?!舅父?!”
胡霁色也惊了一下,连忙站了起来。
“他可是有心疾?”她问。
钱直充耳不闻,疯魔那般使劲摇晃可怜窦慈乙:“舅父!舅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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