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说是春日,其实已经是初夏了。
罗大人应该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此时面上的潮红未退,一脑门子都是汗。
进了厅之后,他就诚恳地对村民问道:“诸位眼下正是农忙的时候,这便请回吧。这个案子你们大可放心,本官必定能给你们一个交代。”
村长连忙道:“您都亲自到我们这乡下地方来了,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确实如此,就因为这个,胡家村的村民也踏实了不少。
他们又客气闲话了两句,也就回去了。
胡家总算是腾出了好大的地方,让人觉得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村长正想婉转的说点什么。
结果江月白就单刀直入的道:“下毒的必定是霁色的爷爷,至于这些江洋大盗,应该是胡丰文给找来的。”
村长听了就吓了一跳:“小白,这话可不敢乱说!”
可他扭头看了看胡霁色,见她面上并无诧异姿色,这心里便是一凉。
“丫头,连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胡霁色点了点头:“昨天我们家来的人虽然多,可是大多都是直奔药房来找我的。只有我爷带着我老姑在院子里转了转。”
江月白补充道:“前头那胡丰文回城的时候曾经来要过钱,也来我们家反反复复踩过点。听他那口气,好像是想把银子留着过阵子,大赦天下的时候打点关系用。”
罗大人气得拍了一下桌子:“谁稀罕他这几个钱?若这真是他办的,这便是人伦大案!”
“不过当时我叔并没有把钱给他,他看起来倒像是很不甘心。这作案的动机便有了。”江月白继续道。
村长总不愿意放弃治疗,想了想还是道:“可就算是如此,也不能证明就是他们父子俩干的呀。霁色她爷在咱们村里也是土生土长的,几十年了,虽说偶尔干点龌龊事儿叫人恶心,可到不至于勾结土匪来害自己的孙女儿吧!”
胡霁色苦笑了一声:“四爷爷,您也别把人心这种东西都想得太好了。”
这时候江月白又补充道:“咱村里这么些人,几十年来都是知根知底的,也没有哪个是有本事勾结土匪的。只除了那个胡丰文,在牢里呆了一段时间,或许也认识了不少人。”
罗大人突然想了起来:“对了,前阵子牢里是听说有个响马越了狱!”
胡霁色就慢慢的道:“咱们这都是猜测,可要查也是容易的,毕竟昨天留了那么多活口。”
村长看她的脸色不好看,就道:“要万一……真是呢?”
胡霁色道:,“若这事是真的,那自然让罗大人来办。就算是我顾念着那一点血亲,我也得为咱们村里人着想。能把土匪引进门的人还跟咱们一条村住着,这以后大伙的日子怎么过?”
罗大人立刻道:“丫头你小小年纪就高风亮节,肯大义灭亲。放心吧,今儿本官会等到这案子出了结果以后再回去。”
胡霁色心想我倒不是高风亮节,而是从来就没把那几个当成是亲人。
出结果是快的。
毕竟,他把能带的人手都带上了,又亲自在这里坐镇。
一时之间,该验尸的验尸,该审问的审问。
下午的时候,两个仵作就来报,说是死的其中一个就是前阵子从狱中越狱的响马。
罗大人皱眉道:“胡家村的村民一向老实本分,怎么会和牢狱之中的响马扯上关系?怕真是那……徐大柱,你跑一趟,去请胡家的老爷子过来。”
没错,这胡宝珠的前夫徐大柱,这次是作为仵作随行过来的。
胡霁色抬头看了他一眼,就道:“大人,还是带两个衙役去吧。”
罗大人不懂这里头的缘故,但还是道:“可以。”
徐大柱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胡霁色。
他若进胡家大门,老的少的必定都要来撒泼胡闹的。
这阵子他日子过得清平,娶了孟氏以后,家里事事顺心和美。也是天可怜见,他从小父母不睦,第一次过上这样顺心的日子,也是第一次知道夫妻之间原来是可以这样过日子的。
因此,当初对胡宝珠的执拗迷恋,都已经淡了。
过了好长的功夫,去老胡家的人才去而复返。
不过老头子没来,来的是胡丰运。
他惶恐地下了跪,然后道:“禀大人,草民的父亲身体不适,实在是起不得身。大人若是有什么话,问草民也是一样的。”
罗大人扭头看了胡霁色一眼:“你祖父病了?”
胡霁色有些讽刺地道:“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在我这院子里四处乱窜,指点江山。”
闻言胡丰运就心下一惊。
他也闹不明白,这丫头是不会说话,还是故意要把老婆送往死路上逼。
其实刚才他回去了一趟,和老爷子敲敲打打的说了一番,虽说都没有明说,但他心里已经十拿九稳了。
眼下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样把这件丑事遮过去才是正经。
按照这边的人一般的想法,家丑不可外扬,又没有造成人财损失,实在是没有必要惊动官府。
可他也不想想,十几个土匪持刀进了门,这是已经不能用“家丑”来形容了。
罗大人就沉下脸:“本官亲自到此,有召尚且不来。若是今日本官不在,这案子还能查吗!”
“冤,冤枉啊大人!”胡丰运被吓得直哆嗦,“家父,家父是真的身体不适……”
罗大人就站了起来:“是也不是,本官亲自去看看便知。若你撒谎,那就依律法办!”
说着他就站了起来,看样子是真要过去了。
胡丰运连忙道:“大人!大人!”
可他怎么叫得住怒气冲冲的罗大人?
屋子里的人都跟了过去,胡霁色因为昨晚熬了夜,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晕眩腿软。
刚站起来,人就晃了晃,江月白连忙去扶她。
“霁色,你脸色很差……”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觉得胃里反,一把推开江月白,就到一边吐了起来。
江月白吓了一跳:“霁色?!”
胡霁色吐完了,心惊肉跳地道:“小白,我好像有了。”
然而这时候胡丰运因为想再劝劝胡霁色,去而复返,结果就听到了这么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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