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霁色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轻声道:“小白,我们去一趟京城吧。”
江月白愣了愣:“为什么?”
他极为抵触这个主意。
或者他极为抵触的,是京城那个地方。
胡霁色看出他那平静的神色下隐藏的攻击性,慢慢地伸出手,覆在他手上。
“我只是觉得,有些事一直拖着不办,迟早麻烦”,胡霁色小声道,“我既然是你家的儿媳妇,那我就该去见见你家的长辈,去你家祖宗的灵位前磕个头。”
江月白还是道:“不…… ”
“你爹就算了,你娘那,我也不用去磕头?”她轻声安抚似的,道,“还有老太傅,我想去上一炷香。”
她拉着他的手,在椅子里坐下。
其实江月白知道她的意思,其实就是不想让他一个人来烦恼这件事。
与其避着让着,不如就堂堂正正地去京城走一遭。
但江月白就是觉得不舒服。
他在她膝盖上躺了下来,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道:“那就去一趟吧,只当是去玩儿了。我带你住在太师府,我带你看看太傅府的猫。”
胡霁色伸手撩开了额前的头发,笑道:“你当时为什么不把它们带过来?”
“它们在太傅府的园子里传了好多代了,自由自在的很。太傅府遭难的时候它们都没事,我有时候想,只要那座府邸还在,它们都能安生地过日子。”
胡霁色心想那不是跟故宫的御猫一样了?皇朝都已经更迭了,它们还在呢。
她又笑,道:“我真想去看看。”
大约是因为她问得很详细也很认真,言语之中透露出了对京城的兴趣,尤其是太傅府和太傅府的猫。
这大约就是他媳妇的本事,只要在她身边,再难受的事也能让他放松,也能让他想到美好的事情。
他渐渐放松下来了,听她在耳边絮絮叨叨的,就有点昏昏欲睡。
恍惚听见她在耳边小声道:“回来看过儿子了吗?”
“没啊。”
甚至理直气壮的。
……
既决定了要走一趟,胡霁色向来不喜拖延。
江月白说水利上还有点事情要忙,她干脆就自己开始打包收拾。
孩子太小了,她不能带去,干脆就把胡麦田和她家三个小的接到王府来看孩子。
也担心她不在家胡麦田镇不住那些王府的家奴,她隔天一早就让百穗把那些丫头婆子都叫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把伺候小王子的家奴一次性全都叫到跟前儿,倒也很热闹。
两个孩子在她身边的小摇篮里睡着,性子不知道像谁,只要睡着了就是雷打不动的。
她抬头看了看那些人,除了经常看见的两个奶娘,剩下的平时都不怎么打照面。
“我和王爷要进京一趟”,她顿了顿,道,“过后府里的规矩和现在一样,你们几个是进得内院的。”
也就是说,其他人还是不许进来。
百穗道:“是,殿下放心。”
胡霁色又道:“我会让我娘家姐姐和几个外甥外甥女过来。我不在的时候,只当我姐姐就是我。”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
众人应了。
但胡霁色话锋一转,又道:“能进内院,做小王子贴身的,都是身家清白的。但这阵子,要委屈你们,府里上下,禁止往外递信。若是有你们自家的亲戚来探望,也不得进内院。”
百穗愣了愣,她身后的其他人也愣了愣。
“若是有什么急事我姐姐支应不过来,直接发信回行宫给戴侧妃。”胡霁色淡淡道。
百穗回过神,心里有了数,轻声应道:“是,殿下放心。”
胡霁色挥了挥手,让她们出去。
结果一走到门口,她们就把百穗给围住了。
“百穗姑娘,主子最宠你,如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赖给我们说说啊。”
“就是啊,这又不许见客,又不许通信的,我们是在这王府坐牢不成?”
“就是啊,谁也不是没家没口的。我小儿子才成亲,我还打算这阵子把他们叫过来住两天呢。府里以前也不是没这个例,如今走到外院口就要回去了…… ”
百穗听得有些不耐烦,直接道:“王府不是你们自家的地方,规矩都是主子定的,不服气就去主子跟前儿问。我可告诉你们了,要问可要趁早,等咱们殿下走了,再要问,就得问侧妃娘娘了。”
奶娘汪氏小声嘟囔道:“那,别的倒罢了,百穗姑娘,劳烦您去给我说说情,我那小儿子和小儿媳妇,来住上两天就走。 ”
百穗似笑非笑,道:“跟殿下说,还是跟侧妃娘娘说?”
汪氏笑容满面,道:“若是侧妃娘娘好说话,那就等殿下走了以后,和侧妃娘娘说?”
百穗沉下脸,道:“汪妈妈,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想在儿媳妇跟前儿显摆显摆你的体面?”
汪氏讪笑了一声,但也没否认。
百穗抬头看了看这些人,道:“殿下这么吩咐,自然有殿下的道理。你们别当殿下好性就能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儿。大伙儿共事一场,我也不忍心殿下前脚走,你们后脚就叫侧妃娘娘摘了脑袋。那位可是在行宫掌军的主,杀人不过就是头点地,你们可要小心了。”
说完她就不管这些人了,自走在了前头。
一边却也有些焦躁。
殿下不许和外边儿通信,应该是京城那边对宁王府纵有诸多揣测。
最近京城靳家也总有信来,除了嘘寒问暖或送些东西,偶尔也会有他家女眷打听王府的消息。
百穗谨慎,不该说的一概不瞎说。
可今天胡霁色特地把这事儿提出来,她总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一方面她又有点烦了靳家,觉得这些人也真是不要脸,这是已经把她当成他家的媳妇来揉搓了?
人走到院门口,她突然又调转了头。
胡霁色正盘点行李,一抬头看见她去而复返也有些惊讶。
“怎么了?”
百穗直接下跪磕了头,道:“奴婢想跟主子个恩典。靳家的婚事…… 能不能直接推了算了?”
胡霁色一愣,然后缓缓道:“这事儿你要想清楚,撇开他家的事情不讲,你们二人,是有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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