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百穗会说出这样的话,胡霁色倒是不奇怪的。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人事,单纯无知的小姑娘了。
“这真正要过一辈子的人呢,在处的时候就会有些波折”?,胡霁色想了想,道,“不可能所有人看起来天生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是就这么一棍子打死,我怕你以后会后悔。”
百穗动了动唇,眼眶却又有些发红。
她过了好半晌,觉得自己的呼吸畅快了些,才道:“我……我确实对他还有感情,但现在回过头去想先前的许多事儿,只觉得我以后恐怕没办法这样迁就他。最最要紧的是……”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一下,过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了胡霁色一眼。
“我这辈子宁愿不嫁,也不想与人共事一夫,不愿予人做小。靳家,我不愿做他们的踏脚石。还有……还有靳卫,我觉得我们俩没法一起过一辈子。”
胡霁色有些惊讶:“我倒没想到你想的这么多。”
百穗抿了抿唇:“我倒是知道行宫的医女,有不少都是自己过一辈子的。”
胡霁色无奈地笑了笑:“倒不至于。我和王爷大概明日就会出发。你今天回去再好好的想一晚,明天可以给我最后的答复。”
但其实这倒也是多余,因为百穗显然已经不是第一天琢磨这个事儿了。
甚至包括后果。
靳家毕竟是望族,她一个小小的行宫医女,让人家颜面扫地,这辈子最好就不要嫁人了。
但是胡霁色倒觉得不至于此,因为他们毕竟远离京城,小白在朝廷中为人又一向强势,不至于连自己媳妇儿身边的一个医女都嫁不出去。
果然隔天百穗来回话的时候,还是说自己已经想好了。
甚至胡霁色提醒她:“我只要抬脚出了这个门,你可是追不回我来了。”
百穗也依然非常坚决。
胡霁色便知道她是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了。
她和小白是一大早便出发,身边带的行李不多,都是路上要用的东西。
若是真到了京城,该有的也都有。
出门之后他们是轻装简从,坐马车去码头,然后一路走水路直达京城。
前朝非常重视水上交通,打通了南北大运河,由扬州上京,走水路也不过半个多月的功夫。
江月白还给胡霁色科普过,说是前朝为了修建这条运河耗资不菲,以至于国库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空的,在位之君也一直被后世当成是横征暴敛的暴君。
但是以如今的眼光来看待,这条运河绝对是功大于过的。
甚至一直到现在,无论是农事、水利、交通,甚至包括行军和运送军粮都离不开这条运河。
因为这次要在水路上走较长的时间,所以以江月白没有选择低调,而是直接用了最高配置。
不但主船是亲王规格,前后还分别有十八护卫船队跟随。
胡霁色一开始是不想这么大张旗鼓的。但是想到这次进京本来也是要去给那些人一个下马威,那如果太低调了就没意思了。
好在小白知道她的心意,自己这艘船上人倒是不多。
登船之后,胡霁色在第一时间睡了个午觉,然后便和小白一起拉了桌椅,在楼下看风景。
今天天气很好,虽有微风习习,江上却平静无甚波浪,让人非常舒服。
胡霁色突然想了起来,便把百穗的事情和他说了说。
“到时候是直接派人过去说还是怎么的?”她问江月白。
然而江月白明显有些惊讶:“确定是要退婚了?”
胡霁色点了点头:“我是反复问过的。”
江月白心想,倒是没想到那丫头能有这个志气。
“靳家是大族,而且听说他们在京城早就已经宣扬过这桩婚事。年庆节礼,都按照正经儿媳妇的规格送过来了。这若是要退婚,恐怕还真有些棘手。”
胡霁色皱了皱眉:“你可别胡说,我当时就没答应要把人给他们,婚事也没定下。其实严格的说根本就不是退婚,他们凭什么赖上咱们?”
江月白愣了愣:“我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其实当时胡霁色就已经让人把他们家送过来的彩礼,原样全都送了回去,也早就已经说过了这桩婚事以后再说。
现在的情况有些像是靳家人来碰瓷的。
逢年过节总是送礼,而且还照着正经儿媳妇的规模来送。不但如此,京城那边他们也早就已经宣扬了出去,说是要娶宁王后身边的医女做平妻。
这样说起来倒是有点吃定了人家,而且总觉得有些欺负人的样子。
江月白皱了皱眉:“这么想想,好像有些没脸没皮的。”
“那可不是没脸没皮的嘛。”胡霁色皱眉道。
“那你直接打发个人到他们家去,把他们家的老太太叫过来,这事儿直说了就行。”江月白道。
胡霁色愣了愣:“就直接说吗?而且还要把他们家的老太太叫过来?”
这个老太太是靳家老太君,是靳卫的亲奶奶,也是他们家的最高诰命。
胡霁色总觉得把这样的老太太叫过来,而且还是告诉她一个不大好的消息,似乎有些过了。
“他们家也就那老太太有资格来给你磕个头,而且说实话也就那老太太还算懂事。你好好敲打她一下,让她别成天闭着眼睛想当活祖宗,回去也该教教小辈怎么做事。”
胡霁色听了之后都笑出来了:“你这话说的甚好,我觉得我可以原样搬过来。”
江月白笑了笑:“能为夫人分忧,我心里也高兴。”
水路走了半个多月,过程舒适度非常高,胡霁色呆着还有点舒服。
江上的风景一直都不错,有两天还淅沥沥的下着雨。在江上听雨声,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时间一晃而过,他们这就进入京城的地界了。
在进入京城大码头之前,江月白特地让人在江上停靠了有小半天的功夫,就是想要掐着点。
按照计划原本是那天夜里就能进巷,但是这么一拖就正好拖到了凌晨的四更天。
恰恰是朝臣们要去上朝的时候。
然而即使是这样,码头上却早已经挤满了那些望族子弟,一个个都在引颈而盼,等着船只进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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