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姣姣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入目先是看到一手漂亮的字迹。
都说字如其人,板板正正的楷书端庄雄伟,严谨沉着。
紧接着才是内容。
信正是盛淮安所写,他不仅找到山匪们藏宝之处和犯罪证据,还与张郡尉见面商定出将山匪一网打尽的方法。不仅如此,盛淮安还从深山里救下一个村民。
好巧不巧的,那村民正是田翠翠消失已久的夫君。他被山匪们打断手脚,折磨得不成人样,全凭顽强的意志力活了下来。
有他指证,必然能叫张大等人落入法网!
读完整封信,宋姣姣深藏于内心的焦虑便都消失了,唯余轻松安然。似乎想到什么,她恍然大悟道:“前几日那场爆破便是夫君的手笔?”
“没错!”老王爷捋着胡须,低不可闻地笑了:“他意外发现一种刺鼻性的黄色石头,正是用那种石头引爆洞口,炸飞了熊瞎子。”
后来他曾派遣护卫上山查探,据说炸出来的坑深百尺,若是将此物用于战场上,蛮夷将不足为惧,安定天下指日可待。
这回盛淮安真的是立下大功了!
“熊瞎子?”宋姣姣惊呼出声。
老王爷:“……”
糟糕!
盛淮安恳求他隐瞒的真相,一不小心就在宋姣姣跟前说漏嘴了。
他端着茶杯的手停顿片刻,继续低头喝茶以掩饰尴尬。
宋姣姣担忧追问:“夫君如今身在何处?是否伤得极重?”
老王爷下意识回答:“伤势不重……”
话脱口又惊觉不对劲。
又被套话了。
不怪他掉以轻心,而是宋姣姣的提问相当有技巧,很容易被她带偏。正常人都会问“是否受伤”,她倒好,一上来直接炸他“是否伤得极重”?
老王爷瞪大眼,气呼呼地说:“小丫头片子心眼子咋那么多?”
见贵人还有心情打趣自己,宋姣姣松了口气。
很快,她的注意力落到了贵人方才说的那种黄色的、散发着刺鼻性味道的石头上,隐约间有个猜测:“该不会是硫磺吧?”
硫磺、硝石、木炭……古代黑火药配方!
硫磺用处可多了,除了制作火药,还能与生石灰加水熬制成石硫酸,主要用于防治介壳虫、螨类及其它多种害虫。
“硫磺?”老王爷吃了一惊:“你认得此物?”
宋姣姣心脏漏掉一拍,嘿嘿笑道:“听师父说,曾有道士用硫磺来炼丹,因此常常炸炉。”
老王爷感叹:“不愧是胡老先生,果然见多识广。”
宋姣姣满腹疑惑:胡老先生是谁?
瞧贵人既赞赏又钦佩的模样,他该不会以为那位胡老先生就是自己的“师父”吧?
“你归家去吧,这两日紧闭门窗不要外出。为了避免伤及无辜,工厂最好先停一两天。”老王爷肃声道。
这是打算动手了?!
宋姣姣眼眸里流转着了然的光,离开书院,径直朝工厂走去,一边琢磨着停工又不会打草惊蛇的理由。
刚走到半路,忽然听见斜侧方传来女子低低的抽噎声。
她走进一瞧。
那不是老张家的儿媳妇吗?
田氏被自家男人揍得鼻青脸肿,肿得跟猪头一样,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这是家暴?!
察觉到有人靠近,惊得她差点一屁股坐倒,刚要尖叫便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唇。
“谁揍的?”宋姣姣忽然就无声地笑了,斜歪了下头,心里攒着一团熊熊怒火。
她明明是笑着,却见田氏牙齿根直打战,双目里的惊恐几乎能凝为实质,结结巴巴地说道:“夫、夫君。”
宋姣姣抿了抿唇。
婆母有句话说得没错,老张家全是黑心肝的,坏透了。
“你恨他吗?”她蹲下身,温和嗓音如若春雨般,莫名带着几分蛊惑:“他应该不是第一次揍你了吧?下手越来越重,直到有朝一日将你打死。在他眼里你就是一条随打随骂的狗,儿子不尊重你,婆家瞧不起你,每天犹如行尸走肉般生活在地狱当中,你真的一点都不想要改变吗?”
田氏脸上渐渐浮现出不甘、怨恨、与愤怒……
另一边。
山匪们聚在一起。
“大哥,盛家究竟什么来头?仅凭一己之力竟然改变了整个七排村,比县令老爷还要厉害。”
“我爹娘句句不离盛家,就连儿子满口念叨着要跟盛家那两个孩子玩,真是奇了。”
一阵热烈的讨论声中,铁根忽然哽咽道:“我们天天大鱼大肉,却不想爹娘在家过苦日子,十条鱼非要分十顿吃。一想到他们那满足的样子,我真想抽自己几巴掌。”
他萌生了退意,不想再继续干土匪了。
所有人齐齐沉默。
有类似想法的不止一个人,当初被官府逼迫为了口吃的落草为寇,如今安定美好的生活放在眼前,为何不选择呢?
砰!
张大徒手一拳将铁根击飞,骨头脱臼的声音在黑暗中无限放大。
剩余的山匪张着嘴、瞪着眼,惊愕又骇然地看着这一幕。仿佛有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他们的喉咙,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还有人想要退出吗?”张大通红的眼珠闪烁着阴鸷的光,“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除非死,否则谁也别想逃。”
反正他手上已经沾染多条人命,被官府抓到必定没有活路,还不如硬拼一把,能拉一个下水就拉一个。
众人噤若寒蝉,目露绝望。
“接下来该怎么办?”有人怯怯地问。
张大咬着牙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村民们不识相不配合,咱只能动粗了。将村子围困起来,所有人一律不准外出,铁柱你们几个跟我来,等到天黑摸进工厂。下辈子吃香喝辣还是坐牢,就看诸位兄弟能不能硬得下心肠了。”
山匪们集体变了脸色。
他们不像张大一样把所有事都对家人和盘托出,一旦武力围困村庄,爹娘妻小就会知道他们在外干的全是伤天害理的勾当。
万一爹娘宁死不屈,张大铁定狠下心肠杀了他们的。
仿佛是知晓他们心中所想,张大冷声威胁道:“如果谁敢通风报信,头一个饶不了他爹娘。你们互相监督,一人跑了,其他人连坐。”
没有人敢吭声,如果当初没有听信张大的花言巧语,跟着他抢劫商队就好了。
悔恨像是一把利剑狠狠捅进众人心窝,所有人紧咬着下唇直至尝到血腥味。为了家人安危,这口血他们不想咽也得老老实实心甘情愿地咽下去。
他们只能期待天色黑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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