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行五人全部进入了船舱,静坐着品茗,多数时候都是虞氏在同宁云蓁说话,卫迟神色浅淡,李为远云里雾里,而坐在边上的卫玄则是挂着看好戏的神色。
船舱四周悬挂了幔帐以作荫蔽,隔绝了日头,五人这样一坐便是坐了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里,宁云蓁始终维持着得体的浅笑,虞氏问什么她答什么,多数也是她自小在宫中的一些琐事,算不得什么要紧事,在旁人眼里,倒活脱脱未来婆母与儿媳交流感情的模样。
卫迟垂眼抿茶,假意没看到她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偏她每次偷瞄一眼就挪开,故意捏着不让人挑出错处,几个来回下来,竟叫他心中涌起怪异的滋味。
这一幕被虞氏尽收眼底,唇边的笑意便更深了。
这湖一圈游下来,几个人都没了赏景的心思,船家也适时将画舫靠了岸,几人便纷纷起身,预备各自打道回府。
虞氏看两人一眼,没有错过宁云蓁的眼神一黯,忽地执住了她的手,提议道:“今日出门呢,原是明光说要送我一件礼物,他却是个不会挑的,不如你与他一道看看去,否则我真怕他叫人给诓了。”
卫玄扑哧一笑,虞氏转眼瞪他,他立即收敛了笑意,一派正肃的点头:“是啊,娘下月便是生辰了,十分好奇会收到什么礼物呢。”
宁云蓁一怔,眼底浮现喜色,试探性的看卫迟:“往常在宫中,云蓁也会帮着挑选一些礼物,就是不知卫公子是否有时间了。”
卫迟接收到虞氏和自家兄长的目光,便知这厢是逃不过了,只得无奈一笑道:“那公主请吧。”
李为远眼观鼻鼻观心,十分识趣道:“那为兄也便先回府了,届时若祖父回府,再派人去唤你。”
宁云蓁欣然点头,虞氏便拉着卫玄回了府,而李为远也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就这样两人沿着街走了起来,男子身形挺拔相貌出众,女子娇颜如花精致明艳,远远看去倒是极为相配。
宁云蓁侧目,只能看得他眼睫投落的一片阴影和浅淡的薄唇,便知指望他先开口是行不通了,于是率先开口道:“京中最繁盛的首饰阁是琳琅阁,不如我们先去那瞧瞧?”
卫迟掀眼瞥她,浅淡的应了声好。
宁云蓁心内悠悠叹一口气,暗叹此路任重而道远。
京中四通八达,明月桥便是京中的要地,两人慢悠悠上了桥,宁云蓁脚下一滑,卫迟当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拧着眉瞧着她道:“这桥边沾了水最是湿滑,你往我这边走。”
他眼皮很薄,原本漫不经心的时候眼睛都是带着笑的,却无端让人瞧着有些冷。
此时就这么皱着眉看她,都比往常里疏离带笑的模样瞧着有生气。
宁云蓁怔愣着应好,瞥向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那厢卫迟似乎才发现,忙被烫到似的松开了手,若无其事的率先朝前走去。
留下宁云蓁柳眉一扬,看穿了他也不是全然没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否则怎么会将她扶的这么及时?
因着这个发现,她一路心情都颇好,惹得身旁的卫迟心中狐疑,暗叹女子心思当真都是多变的,先前走在街上还因他话少而失落,如今已经自己又换了一个人了。
两人踏进琳琅阁,瞬时被满目的发钗珠环晃花了眼,一排排整齐的红木柜,色泽新鲜,木料也是用的上等,将那些首饰有距离的摆放着,起码让人眼睛瞧着便已觉清爽。
宁云蓁虽然出宫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出宫都会来这里瞧上一回,便是不来的时候,每一季都自会有人将这里最时兴的首饰送到宫里去让她挑选,因此掌柜看她也并不陌生,这时便换上一副笑脸迎上来:“公主大驾光临,不知今日是要瞧些什么?”
“近日最时兴的是哪些?”宁云蓁开口问道。
“我带您去三楼瞧瞧,都是新来的款式,手艺都是顶尖的,做工没得说。”掌柜说着便扬手唤她上楼,态度十分热络。
宁云蓁踩上台阶,瞥一眼身后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卫迟,觉得好笑之余不忘以眼神示意他跟上来。
三楼的首饰较之底下的确做工更精细了些,宁云蓁凭借着前世今生对虞氏见过的几次面,最终选择了一枚白玉镂空莲纹镯。
上好的蓝田玉触手温润,颜色透亮,十分大方得体。
虞氏生的温婉明秀,且是将军夫人,几次观她穿戴都是玉饰,想来是极其爱玉的,这枚镯子应当极衬她。
她把玩着给卫迟看了,卫迟看这玉在她手中将她的手显得更为白嫩,也跟着点头道:“就这支吧。”
宁云蓁扬手,唤来小二将白玉镯包好,又另选了一枚镶宝石的紫玉芙蓉坠,一并包好放到卫迟手里,弯唇笑道:“这个呢,便当作是我送给虞夫人的生辰礼,你切莫忘记了。”
卫迟将两样东西握在手中,掀眼看她:“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宁云蓁笑着眯起了眼:“等你哪日真的心中有我,再送吧。”
卫迟好笑的看她,挑唇笑道:“现在也可以送。”
宁云蓁坚持摇头:“意义不一样。”
说着,她余光瞥见楼梯口又上来一名女子,娇绿软裙身材纤细,鹅蛋脸上一双水眸似春日初阳,青色的腰封下系着玳瑁串珠环佩,走路的姿态袅袅婷婷中带着多年浸淫的礼仪教养,便是上台阶也未闻一点儿环佩叮当之音。
沈淮秀,她未来的皇嫂。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她。
宁云蓁身形娇小,被身前的卫迟挡了个严实,却并不妨碍她朝外看,那厢沈淮秀见这边有个男子,礼节性的带着丫鬟去了另一边,不多久便听到那丫鬟略微压低的声音:“再过两月小姐便大婚了,兴许也是最后一次出府了,可否要多买些首饰,后头住进东宫可要日日见许多贵人呢。”
随即一道清脆柔嫩的声音传来:“要那么多首饰做什么?太子忙于朝政又不会日日盯着我瞧,宫里的贵人们也都是看身份的,自是不会因为你家小姐戴了什么价值连城的首饰就上赶着巴结,够用就行了。”
听着这番话,宁云蓁低低一笑,未料皇嫂早前便这般有趣,看来宁玠往后的生活也不会太枯燥了。
卫迟低头,见她眉眼含笑,这一笑便使得她本就潋滟的杏眼犹如秋水横波,不由得心念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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