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蓁相貌生的极为明艳,他二人站在这木柜的最后一层,灯光本就较暗,卫迟却将她这一笑看的十分清晰,隐隐有被比这琳琅的首饰更令他晃花眼的错觉。
他微微敛目,垂头轻轻问她:“认识?”
宁云蓁不假思索的点头:“未来皇嫂。”
卫迟了然,满京城都知晓近日最大的喜事乃是中秋后太子大婚一事,他轻轻颔首以示知晓,并没有再多追问什么,甚至连方才沈淮秀上楼时往这瞥的那一眼,都没见他抬头。
宁云蓁心中狐疑,半晌问了他一句:“卫迟,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卫迟觑她,不懂她这问的是什么问题。
他眼前站的是整个晋朝除皇后外最尊贵的女子,亦是他的未婚妻,他心中犹不知她究竟喜欢他什么,她却先开口问了他这个问题。
卫迟望她半晌,宁云蓁原本絮絮叨叨的嘴巴霍然收紧,似乎也不期待他的回答,自顾自答道:“还是不问了好,左右你也只能喜欢我。”
那唇瓣一开一合,他这般的视角望着,只觉比方才又艳丽了几分,连忙错开目光,下移至她白净秀致的颈项上。
卫迟忽然觉得,那颈项上似乎缺了什么。
宁云蓁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错开他朝前走,下了楼去结账。
她将要唤拾秋付银两,面前就赫然出现一颀长的手捏着钱袋,正是卫迟。
宁云蓁睨他:“里头可是有我送给虞夫人的礼物,你一并付了算怎么回事?”
卫迟理所当然道:“心意到了便好。”
宁云蓁只得唤拾秋收回手,余光瞥见她捂唇偷笑的小脸,失笑着摇摇头。
她找到掌柜,低声吩咐了几句:“三层的沈姑娘,今日不管买些什么,都记本宫的账上就好,若她问起,你只管说是见面礼。”
掌柜拢着一张笑脸,连连道记下了,随后目送他二人出门。
时值黄昏,集市里的叫卖声并没有因此而停歇,反而比白日更多了些烟火气。
宁云蓁算着时间,估摸着外公也已经回了府,便预备与卫迟告别。
卫迟看一眼她身边两个丫鬟,点点头道:“我送你过去。”
宁云蓁微愣,想了下道:“辅国公府离这也就一条街的距离,你...”
不待她话说完,卫迟已率先走在了前头,宁云蓁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的心似乎也没那么难捂热。
因着她心里高兴,卫迟侧目看她的时候,便能看到那一双眼睛亮亮的,心中也跟着轻松了很多。
到了国公府门口,李为远身边的小厮恰好在府门前等她,得知外公已经回来,宁云蓁扬着眉同卫迟道别:“你快回去吧。”
她想了片刻,补充道:“过两月中秋宫宴的时候,我们还能见到的。”
似乎是怕他舍不得她走的模样。
卫迟挑唇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缓步而去。
......
宁云蓁行至花厅,一眼望见正中穿着墨色长袍的男人在等他,正是她的外公,李邺。
她唇边挑着轻松的笑意,忙开口唤了一声。
李邺身长八尺,近六十的年纪仍旧精神矍铄,对着外人的时候一副不苟言笑威风凛凛的做派,此时见到宁云蓁后,那张冷脸上也露出了三分笑意。
“蓁蓁,过来,先用晚膳吧。”
他热络的对她招手,身侧站着李为远,还有将将回府的舅舅李琮和他的夫人周氏。
如今在国公府,国公仍旧是外公,而李琮则是世子,自然而然的,周氏便是世子夫人了。
宁云蓁幼时两人都曾见过她,如今也没有生分。
世子夫人周氏是个十分长袖善舞的人,衣着华贵得体,几句话问的既不突兀也不失亲厚,让人如沐春风,宁云蓁对她十分有好感。
她的手中牵着一个六七岁的丫头,名唤李明玉,梳着双鬟髻,乌眸分明,此时愣愣的看着自己,颇有些娇憨傻态。
周氏对她温声开口:“这是公主表姐,快唤表姐。”
李明玉糯糯开口,唤了声表姐,宁云蓁露出笑意,令拾秋将方才在街上买的知春街的糕点拿来,当即见她乌眸一亮,十分可爱。
几人围在一起用了晚膳,晚膳后宁云蓁便跟着李邺去了书房。
宁云蓁在对面坐好后,便听得李邺慈爱地问她:“蓁蓁要问的,可是同你母后有关的?”
在亲切的长辈面前,宁云蓁直言不讳的点头:“蓁蓁也是近日才知道,父皇对母后似乎芥蒂已深,皆是因为十六年前大皇子意外病故一事,不知外公是否知道当年真相?或者外公这里可有擅长查探的人,蓁蓁想借用几个。”
想是常年在军中的缘故,李邺神情严肃,安静的等她说完,默了默道:“这事,恐怕是查不了。”
宁云蓁错愕:“为什么?可是因为那是宫中?蓁蓁一定小心行事,总不能让父皇一直这么误会着母后...”
“不是外公不愿,只是的确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宁云蓁倏然抬眼:“所以外公知道当年真相?”
李邺嘴唇一抿,不欲多说,只开口劝她:“事情已过去了那么久,没有再查探的必要了。”
宁云蓁连连摇头,神思清明道:“外公这样说,便是真相恐怕与蓁蓁想的差别极大,原先蓁蓁以为是后宫中其他妃嫔做的,若外公是这样的态度,难不成大皇子...当真是母后杀的?”
李邺看一眼窗扇外深沉的夜色,最终望进她的眼底,一字一句道:“是当今圣上。”
宁云蓁一惊,四肢百骸渐渐生出冷意。
她干涩开口:“怎么会?”
“事情发生后,眉眉儿也很绝望,不想平白受冤,也曾托信让我寻人查清真相。”
“你也知你父皇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当年他篡位的时候,朝野中有不少反对的声音,宁渊花了极大的功夫才镇压下来,就在他以为他的江山已经稳固的时候,他和惠贵妃生的第一个儿子,也就是大皇子,却是先天的痴傻儿。”
宁云蓁呼吸一窒,已经明白了大致缘由。
“那是宁渊的第一个孩子,他明面上要极力掩饰,在暗中遍请名医医治,一直没有效果,若是传到天下,定会有人出来指责他皇位不正,终于遭了天谴自食恶果。”
宁云蓁喃喃:“所以父皇就将自己的儿子给杀死,将此事含糊过去,那时皇兄也出生了,父皇不想再逢场作戏,就将嫌疑说到母后身上,给自己厌了她找个由头,还能借此平衡后宫其他势力,打压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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