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死的?”
甘老闭上眼问出这句话后,手就按住胸口,颤抖起来。
谢兰芽看得不忍,轻轻的过去帮他顺气。
谢李氏微微看了他们一眼:“就……死了,多少年的事了,我记不大清了。”
甘老:“你,给我好好说,把你记得的都说,你说得清楚明白,我给你钱。”
靠在门边的谢二婶,等在门外的谢三婶谢银山,一下子都冲了进来,围上谢李氏:
“说啊,娘,你说啊!”
“娘,说了就有钱,你到底为什么不说!”
“就是,娘,你不要钱我要啊,你就算为了我们你也说啊!”
三个人差点把谢李氏从床上拖下来,让她好好对着甘老说清楚。
总算,谢李氏开口了,虽然她还是低着头:
“那时候,穷嘛,地也是租的别人家,我们家饿的不行,一天晚上,我男人不在家,我就想去人家地里刨点红薯吃,临近的地界我不敢偷,我就想到外头一点偷……”
甘老抬了抬手:“你能记得那是什么年份吗?就是几几年的事?”
谢李氏:“我哪儿懂几几年,就小鬼子打我们这儿的那一年,我儿子一两岁多的那一年。”
甘老:“你儿子属什么的?”
“老鼠。”
“你继续说。你带着你儿子去偷红薯,然后呢?”
谢李氏微微抬了抬眼,又低下了:
“我起来的时候,惊醒了我儿子,孩子非要跟着,他是我头生子,我也是很宝贝的。那时候他一岁多快两岁,刚会说话,我就跟他说,‘我带你去,但你不许出声’,我就背着孩子去了河边,就外头那条大河边的地里。”
谢李氏终于抬了头,看了眼窗外,但很快又低下了头:
“那天月亮好。到了那儿,我刚挖了两个番薯,就听见芦苇杆子里悉悉索索的有声音,还‘嗯嗯呜呜’的。我挺怕的,毕竟我是偷人家番薯,我就赶紧趴在地沟里了。”
“没想到,一会儿的,就隐约有说话声,喊‘不要跑,看见了,就在前面’什么的,还有人说话叽里咕噜的,我也听不懂,然后就开始响起了打木仓声,噼噼啪啪的,可吓人了!我吓得啊,就把孩子紧紧捂在怀里,生怕他出声,”
“然后我看到那些人在芦苇荡子里乱开木仓,拿一个头上带着刺的东西乱戳。足足闹了有一刻钟,有人又喊‘船在那儿,看,船在前面,’这些人才又往前去了,我还是不敢动,直到这些人走了很久,我才从地里爬起来。但是,我儿子他,他没声了!”
谢李氏抬起头,眼睛是看着四周的人,但眼珠子里,尽是茫然:
“他不动了!一点没声了!我怎么摇他,他也没声了,他,死了!我的儿子没了!”
甘老脸沉了沉,一时间也没说话。
反而是谢银山推了推谢李氏:“娘,后来呢?”
谢李氏的眼珠子动了动,看了眼谢银山,拍掉他推在肩上的手:“别碰我,自从我大儿子死了,生的你们这些,真是一个都比不上他。”
“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倒是说下去啊,后来怎么样了呢?”
谢李氏气咻咻的瞪儿子:
“能怎么样?那个时候,我也不敢喊,我也吓坏了,我嫁到老谢家,我也是受气受过来的,你们爹常常要出去给人当长工,我一个人在家里,就受他娘的气,也就生了这个孙子,老东西才对我好点,要是知道孙子死了,我还能有好日子过?”
“再说了,那是我儿子啊,我也是心疼得不行啊,我心疼得都不想活了。我向河边走去,我都走到芦苇荡里了,想和我儿子一起投河了,忽然有人抓住我脚,娘哎!那把我吓得,孩子都掉进了水里,我以为是有落水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