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大学生艺术节的事,已经上了轨道了,没什么忙的。”
“那你晚上准备干什么?”
“我陪你一起去。”
我的心顿时放了下来,道,“我们以什么身份去参加?”
“情侣——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就朋友——或兄妹姐弟都成——反正也没有人细究这些事。”
“有你去,我就放心了。”
“第一次我先替你挡一阵,可是以后都要靠自己;但到时候,你可得说你是悍马车的车主,别说漏了。”
……
晚上七点,我们就上路了。
天已经慢慢地黑了下来,看着车窗两旁闪烁不定的霓虹灯,感觉又置身于天上的街市,是这么的不真实。
“你紧张吗?”
海逸星似乎想缓解我的紧张,可一问之下,我更紧张了,拿出右手,放到她面前,手心里都是汗。
“别怕。”
海逸星握紧了我的手,看不出任何表情,似乎见识过大风大浪,比我平静多了。
突然微信“嘀——”的一声,跳出一条信息。
海逸星帮我翻开来,道,“改地点了,聚会改在万簌公馆。”
我听完海逸星给我指引的方向,抱怨道,“你这都是什么朋友聚会,搞得像地下觉接头似的?”
海逸星却道,“做事业就像谈恋爱,就看你有没有耐心了;而这迈入精英圈恰恰是做事业的第一步——到前面红绿灯往左拐——”
就这样,七拐八拐,终于在八点钟前准时停在了一个宽敞的停车场。
这万簌公馆,就在一座山腹里,风声、海声、树声、人声等尘世间一切的嘈杂都被隔绝在外面,这里万簌俱寂。
海逸星戴好了汪星人面具,又把喵星人面具递给了我。
我吃惊地道,“这喵星人不是你戴的吗?”
“今天你是主角。”
“那我们以什么身份?”
“两个闯入地球的外星人。”
说着,便拉我下车。
由于面具很大,也很逼真,将我们整个头都包裹住了,如果不是看身材,几乎分不
出性别,但性别在这里也只是一个抽像的符号。
我们走向灯光最亮处,果然看到一个“万簌公馆”的牌子,经过一个旋转门,就有一个刷卡台,我拿出卡刷了一下。
旁边的音响里就有一个模拟人工智能的声音叫了出来,“欢迎灯塔守望者前来参加聚会。”
接着,就有一个戴面具的妙龄女子,向我们轻鞠一躬,又伸手向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轻轻地伏在海逸星耳边,道,“没有人向我们收费吗?”
海逸星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别露怯——这个俱乐部,光会费一年就几十万——”
我赶忙又装模作样地向前走去。
经过一段长长的铺红毯的小道,就来到一个宽敞的大厅,这里已经聚集了一些人,但无一例外地都戴着面具,有的戴着小丑、有的戴着大象、有的戴头米老鼠、有的戴着神奇女侠、更有戴着蓝胡子船长……置身此间,我感觉自己好像穿越了一般。
又过了一些时候,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最后大门慢慢地关上了,突然那个小丑真的像马戏团的演员一样,一面做着夸张滑稽的动作,一面向着台上走去,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他却自鸣得意,在台上踱了一会,这才憨憨地笑道,“感谢大家参加今天的聚会,我们一共来了67位朋友,比上次多了三位,比上上次少了两位,我们的人数是在不断曲折中增加的,还是老规矩,来这里四项活动,唱歌、跳舞、看电影、谈生意——当然,我们主要还是交朋友,只要大家心意相通,生意什么的都是末节,别的不多说,现在大家选——”
说着,小丑一挥手,就有67位穿着十分艳丽的女子,手中托着一个瓷盘,上面有四个小牌子,果然写着四种项目。
“你选什么?”
我轻轻地问海逸星。
“我选跳舞!”
海逸星促狭地笑道。
“你敢——”
我脱口而出道。
“这里我是主场,有什么不敢?”
说着,就拿起那个“跳舞”的牌子,其他人见了眼中都喷出火来,好像
都很期待与她共舞一曲。
“你选什么?”
海逸星偏过脸道。
“我选看电影。”
我见她要和别人共舞,心里虽然极不情愿,但虽酸,也无可奈何。
“和我选的一样。”
海逸星说着,手一翻,我这才发现,她手中原来的那张“跳舞”的牌子,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看电影”。
“这个小妮子,竟敢耍我!?”
我心里恨得直想骂娘,但终于忍住了,道,“和谁看,看什么电影?”
海逸星却一下挽住了我的手,道,“今天我们是两个外星人,当然要看《探索地球以外的生命》,我们倒要看看,地球人对我们外星人是如何探索的。”
迎着大家的失望目光,我们被引着,来到一个私人影院,无论是装修还是氛围,这里都是极度豪华的:地上是厚厚的金黄色绒毯,墙上也贴着厚厚的隔音防火材料,头上呈海啸般螺旋状铺着一圈圈吊灯,却有五光十色,观众席上却是张硕大的多人沙发,有十几个枕头,旁边还有毛毯、薄被,空调足足地喷出热风,吹得人意乱情迷。
我感觉这里暖昧的气氛,尴尬地道,“我们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是吗?”
海逸星用力一拉门,发现门却被反锁上了,摊了一下手,道,“这下完了,我们被地球人劫持了。”
虽然这样说,仍拿起摇控器,打开了屏幕,一个一个选着,征求我意见道,“你想看什么?”
“不是看《探索地球以外的生命》!?”
海逸星不理我,仍然道,“看《出水芙蓉》怎么样?”
我下意识地道,“不好,不好!”
她好像故意逗我,道,“《七年之痒》?”
“不好。”
“《罗马假日》?”
“你真的准备在今天嫁给我了?”
我不知怎么的,突然冒出这一句。
“那就《基督山复仇记》?”
“我和你有雪海深仇吗?”
海逸星没有看我,却将屏幕定格了,一片雪花过后,屏幕上显出了片名《海
的女儿》,这是根据安徒安童话故事改编的电影,却不是动画版,而是真人版,当然加了特效。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就像两只面包虫一样,窝在沙发里,吃着爆米花,看着电影,时不时地,她会把我的手放到嘴里当爆米花咬,疼得我直掉眼泪,她也正在掉眼泪,却是受剧情影响。
当看到小人鱼公主拿着姐姐们用头发换取的刀没有刺向王子的心脏而是扔掉了刀,化作了泡沫时,激动万分的海逸星终于忍不住失声大哭起来,我虽然也感动,但却跟不上她感动的节奏,只好将肩膀借给她,她却扑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良久,她才止住悲声,道,“江余愁——你说小人鱼公主会上天堂吗?”
“会吧——她那么善良——天国居住的都是善良的人。”
“那如果有来世,小人鱼公主会获得她最渴望的爱情吗?”
我看向她亮晶晶的眼睛,像天上闪烁的星星,不忍伤她心,肯定地道,“一定会的。”
海逸星点了点头,道,“我不要来世,我只希望今生拥有爱情,我会实现吗?”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却道,“我祝你梦想成真。”
屏幕里已经在自动播放下一个片子,却是《基督山复仇记》,我好像怕因为说了假话而受到惩罚本能地感到压抑,便对海逸星道,“我感觉有些闷,出去透一下空气。”
海逸星没有说话,好像对我不在这里陪她十分不满,我却没有在意她的目光,一推门就走了出去,而那门似乎一直是开着的,从来没有关上。
通道里很静,这也许是良好的隔音材料起的作用。
可走了一会,就发觉楼上传来嘈杂的脚步踢踏的声音,好像在随着摇滚音乐在跳舞,我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又往前走了几步,发现那声音不在楼上,而在楼道的尽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便向那声音的源头走去。
“咚咚咚——嘭嘭嘭——”
似乎是重金属乐器的敲击声。
走到门边,才发觉从门缝里传出来的是一曲外国已逝的摇滚天王的著名单曲,但
那声音又极为不纯,似乎还夹杂着人的嬉闹声。
我知道这是唱歌的地方,本能地隔着没有关严的门缝看了一眼,惊得我眼红耳赤,原来这里几个戴面具的人正在随着屏幕上滚动的英文唱歌,每个人怀里都有一个点歌员,正是那端盘子的妙龄少女,此时却偎依在戴面具的人身上,戴面具的人却毛手毛脚地将手透过胸衣伸到点歌员怀里,胸衣里似乎都没有穿贴身胸罩,一片白皙就那样暴露在空气里,而那少女却非但没有生气,还像某小国风俗片演员那样有节奏地发出夸张的尖叫……
更令我冒火的是,旁边站着一个女孩,虽然穿着风格和其他少女一样,却是十分保守,环抱着双肩,瑟瑟发抖,哭泣的双眼,流下泪来,正是多日不见的楚楚……
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楚楚怎么在这里?又干着什么工作?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如果自愿的,那她的家人呢?为什么会允许她干这个工作?如果是被迫的,那强迫她的人是谁?
我再看向她身边,发现正有一个戴面具的肥猪,似乎一直在用言语威胁着她,试图想让她就范,她却只是哭。
慢慢地她的防线似乎一点点在松懈,抱在身前的手,也慢慢地放下来,那个肥猪就来搂她的腰,她本能地抗拒着,眼中流下喷泉般的泪水……
我一下打开门,大叫一声,“楚楚——”
楚楚如蒙大赦般向我这边一看,身子本能地一躲,我又喊了一声,“楚楚——”,她显然先前被我的面具吓住了,这次听出了我的声音,就挣扎着向我奔来。
她身旁的肥猪却并不想放过她,嘴中仍在不干不净地,道,“别装假清高——都来这里上班了,还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
我一把扯过楚楚,将她护在我身后,那三个戴面具的人,似乎也意识到有情况,停止了动作,不满地看着我,肥猪也本能地扯着我的胳膊,我看桌旁正有一箱启封的红酒,便顺手抄起一瓶未启封的,当头朝那肥猪直砸过来。
“嘭——”
随着酒瓶破碎的声音,那个肥猪杀猪般大叫一声“杀人
啦——”,就痛得蹲在地上。
我趁其他人没反应过来,就拉起楚楚向外跑去,后面有人大叫着,“喊保安,喊保安,杀人啦——”
我刚出屋门,就和海逸星撞了个满怀。
她吃惊地看着我道,“发生什么事啦?”
我顾不得多解释,道,“楚楚被人挟持了——”
“你先走——我挡着——”
我跑了几步,海逸星道,“朝悍马车跑——”
我想找到门口,却四面都是墙,忽然想到海逸星还在后面,一阵后怕袭来,又返回来。
屋门口,海逸星正和里面出来的人僵持着。
海逸星已经亮明了身份,把面具摘了拿在手中,那三个男人,却并没有拿下面具,除了被砸的人,呈半环状将海逸星围在核心。
不一会儿,聚会的组织者小丑也赶来了,不时也有人加入围观队伍。
我向前走了一步,将海逸星和楚楚护在身后,海逸星却执拗地与我站在一起,呵护着情绪濒临崩溃的楚楚。
被砸的人抬来了,除了头上用绷带包扎着,别的也没有什么伤。
我把面具一下摘掉,对着小丑道,“我叫江余愁——事情是我做的——这个人是我砸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放了这两个女孩——和她们无关——”
小丑没有看我,却对海逸星道,“没想到灯塔的守望者是誉满r市的海校长,久仰,久仰——”
说着,也揭开了面具,其他人都跟着把面具揭开了。
海逸星看了大家一眼,最后目光定格在小丑脸上,道,“原来是绿来茶山的总经理彭先生,失敬,失敬——”
说着,又一一和大家打招呼。
突然,那担架上的人,却大叫起来,道,“姓江的——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海逸星却对彭先生道,“我的朋友可能和这位朋友有点误会,我看冤家宜解不宜结,改日我作东摆上一桌,当面赔罪你看如何?”
彭先生看了看地上的人一眼,道,“李胖子,海校长都这样说了,不如就卖她一个面子,r市就这么大,以
后生意场上都有碰面的时候——”
被叫作李胖子的人,并没有说什么,他身边的人却道,“那无缘无故被打了,总有个由头吧,我们不能被打还吃个哑巴亏。”
我赶忙道,“这个人欺负我朋友,刚才你们都看到了,对我朋友动手动脚。”
“你朋友!?”
所有人都惊讶着看我。
“楚楚是我朋友。”
我一把抓过楚楚的手道。
彭经理看了楚楚一眼,突然道,“是谁对江先生带来的朋友如此无礼?真不把我姓彭的放在眼里?”
他的话还未说完,突然外面警笛大作,不一会儿就冲进来一些穿制服的人,大声道,“谁报的警。”
李胖子的朋友马上举手道,“我报的。”
“什么情况?”
“我朋友被打了。”
“谁打的。”
我一拍胸脯道,“我打的。”
“打人的和被打的,通通带走。”
……
在探视室里,楚楚和我隔着一道铁窗相对而坐。
楚楚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流下来。
我一字一顿地道,“楚楚,不论发生了什么?我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