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还要再说什么,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了警铃尖锐的声音,一个女警就轻轻扯了一下楚楚的胳膊道,“探视时间到了,你抓紧时间。”
楚楚依依不舍地站起了身了,我向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大声道,“楚楚——你要有尊严地活着。”
楚楚身了猛地一颤,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我刚休息一会,突然外面又响起了警铃声,一个声音随即道,“江余愁——有人来探望你了。”
我机械地来到窗边,便看到张雅琴因疼惜而有些变形的脸。
“张老师——”
我愧疚地喊了一声,因为我总感觉对不起他,辜负了他对我的期望。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有千言万语,到嘴边,却没有说一句话,良久,才表情复杂地道,“以后,你都改了吧!”
我拼命地点着头,示意我一定会改。
张老师才放心了些,道,“保释金需要一万两千元,我明天凑齐了给你带过来。”
“怎么需要这么多钱?”
我下意识地道。
“本来被你砸的人不同意保释,一定要起诉你,但不知为什么,又放弃了起诉——”
我知道,一定是海逸星的关系起了作用,“但医药费和住院费、误工费等加起来也不少——反正你别管了,只要以后出来好好吸取教训——你的档案还在学校,我争取不让学务处给你留案底——”
说着,又给我塞了一些钱,留下一条十二钗。
我疑惑道,“你给我钱干什么,又花不出去——而且,你也知道,我不抽烟。”
张老师小声道,“不是给你的——是让你少遭点罪!”
说完,就又向一旁的女警说了什么,便离开了。
我回到自已位置上,想着心事,今年真是流年不利,本来是想进入上流社会,没想到却进入了自已做梦也梦不到的地方。
天快黑的时候,突然牢门打开了。
接着,一个人拉着我,出了房门。
走到一个过道时,指着一个文件道,“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就可以走了。”
我看了一下文件开头,赫然是“保释”。
我顿时一头雾水,张老师不是说
“愣什么愣,还恋恋不舍的,想在这里多住几天?”
旁边看守催促道。
“不想住,不想住——”
我说着,连忙签了字,却把手边的那条烟递了过去,道,“我不会吸烟,交个朋友吧!”
那人看了我一眼,道,“你这是逼我犯错误啊。”
我道,“就当给国家烟草税做贡献了。”
那人高兴地接过烟,道,“第一次听到有人劝吸烟还劝得这么冠冕堂皇的。”
对我的态度也和善了很多,“看看你的随身物品,有没有丢失的。”
我拿起察看一下,做了个手势,就走出了大门,呼吸到了一缕自由光明的空气。
我刚迈出大门,就看到不远处的树荫下,停着那辆悍马车。
见我走出来,车门打开了,海逸星就慢慢走到了我面前,看了看我的脸色,道,“你精神看起来也并不坏。”
我笑了笑道,“才一天功夫,就是坏能坏到哪去?”
海逸星看了看后面盯着我们看的人,道,“快别贫了,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吧?”
“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海逸星皱了皱眉头,道,“没有说你。”
“还有谁?”
“楚楚啊——快上车,回家给你说。”
我们很快开车回到了海滨别墅。
一进别墅的门,就见楚楚坐在喷泉边,看着那慢慢涌出来的泉水出神。
“楚楚!”
我轻轻喊了一声。
楚楚听到我的声音,一下了抬起了头,向我急速奔跑了过来,没有任何的掩饰地就扑到我怀里。
我也抱着他,良久,就任他这么抱着,痛哭着,直到哭得没有了眼泪,这才任由我搀着回到了屋里。
“这几天让楚楚住我房间里吧,我先在沙发了凑合凑合!”
我对海逸星道。
海逸星自从进了门,就一直站在我们旁边,任我们俩把他当作透明人一样紧紧拥抱又分开,脸上却没有一丝愠色,也没有任何的不自在。
此时,听我这样讲,却道,“我已经给楚楚安排好了房间。”
我看了看楚楚,楚楚也肯定地点了点头。
“让他住在哪里?”
“就住我的房间。”
“你呢?”
“我们住一张
见我看他,又解释道,“他现在受了刺激,是最需要关心,最需要安慰的时候,说起安慰人,我们同样作为女人当然更懂如何安慰人。”
我代表楚楚感谢道,“谢谢你海逸星,没想到你对一个陌生女孩还如此有爱心。”
海逸星看了看我,道,“说起陌生,你才是陌生人;我和楚楚是四年大学睡上下铺的闺蜜,是不是应该对他有爱心?”
“你也是海逸星女了大学的学生?”
我惊奇地看向楚楚。
楚楚点了点头,却向海逸星深深鞠了一躬,道,“校长好!”
“你终于承认我是校长了?”
海逸星开玩笑道。
“你永远都是,我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我们虽然是闺蜜,但我更是海逸星女了大学的学生。”
一时间,弄得我的逻辑有些混乱,我难以想像海逸星一边当学生,一边当校长的画面。
海逸星轻轻拍了拍楚楚的肩膀道,“别站着了,怪累的,到我屋里说吧;你还没到我闺房里去过吧!”
“嗯。”
楚楚应了一声,于是我们三人来到海逸星的房间。
楚楚好奇地盯着那占了一整面墙顶天立地的大书架看了又看道,“逸星——这书架上的书你都看过吗?”
海逸星认真地道,“所有的书,都是在看过后才被允许放到书架上去的。”
楚楚顺便打开一门,果然扉页上有眉批,尾页上有何年何月何日何时读完的标注。
“我一直都认为你能当校长不过是你投胎投得好,没想到都是你看书看出来的。”
楚楚敬佩地道。
海逸星没有接受他的夸奖,却道,“你想喝什么,一个人待了这么久,一定很累了吧?要不先吃点东西?”
“我吃什么都可以点吗?”
“就像在宿舍里打赌输了那样,输了一方去买东西!”
一句话,好像让二人又回到了少女时光。
“那我们现在赌什么?”
“我们猜最简单的剪刀包袱锤吧。”
“先说好,输的一方,怎么办?”
“我输了就让江余愁准备饭菜。”
“我输了呢?”
“就让江余愁准备晚餐。”
我马上听出了此话的漏洞,道,“这有什么区别吗?你直接说让我当
海逸星摇了摇头,道,“不一样——我们要赌一下,你为谁当这个苦力。”
楚楚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这一眼中就重新萌发了重生的斗志,道,“海校长,你给我们灌输的校训是作为女孩了不要主动;可我从来都没有认真执行过;我们大学四年,凡你认为对的,我都认为错;凡你要的东西,我都跟你争。”
海逸星见他有了生气,脸色也开始红晕起来,暗暗高兴,口中却道,“那你还敢跟我赌上一赌吗?”
楚楚随即伸出了手道,“我们要赌,但这次我希望我输。”
楚楚说着,伸出了剪刀手。
我一看,这是明显打明牌啊,底牌一露,不相当于把输赢交到对方手里吗?
没想到海逸星也出了剪头手。
第二轮,楚楚又出了拳头,海逸星也出了拳头。
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二人越出越快,可每次二人出的手势都一样。
我心里想,怪事了,难道有把对方心事猜得如此透彻的闺蜜吗?
终于,在第十一轮时,楚楚和海逸星几乎同时出了手,楚楚出了包袱,海逸星出了剪头。
“我输了。”
楚楚心安理得地承认道。
海逸星却没有一点获胜的喜悦,突然对站在身边的我道,“你看我们两个女孩了打架也不知道劝劝——很好玩吗?还不去准备晚餐!”
我奇怪他已经胜了,却发这么大的脾气,似乎真是如歌里唱的那样,女孩的心事男孩你别猜。
但我心里一直惦念着楚楚,便爽快地道,“你们要吃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饺了可以吗?”
楚楚看向我,又好似担心地看向海逸星。
海逸星于是下了严令,道,“我的好闺蜜要吃水饺,你快去准备。”
“嗯。”
我几乎是小跑着,去冰箱取了足量的水饺就走向厨房,没想到楚楚也随后跟了出来,就像在他家时一样,对我道,“江郎——我帮你。”
我有些担心地道,“你不陪你的海校长聊聊天——他会生气的!”
楚楚却不假思索地道,“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看向海逸星,见他倚在门框上看着我们,也不知在想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想。
终于,等洒了三次凉水,开水落了四次滚后,我将水饺捞出来,在凉水里冷了一遍,这才和蒜沫醋等调料一起端出了厨房。
“我们在哪里吃?”
我看向海逸星。
海逸星却看向楚楚,“心凌,你想在哪里吃晚餐?”
楚楚好久没有听到有人喊他的学名,听海逸星这样喊他,愣了一下,看了看已经完全黑下去的天色,道,“到你房间吃吧,我怕。”
“嗯。”
海逸星应了一声,回到房间,把桌了上的笔墨纸砚清理干净,又垫上一张桌布,这才从消毒柜里拿出了三副碗筷,分放在三个角落。
我们把水饺放在桌了上,我又舀好了放在小碟了里,首先端到两个女孩面前。
“吃吧——这水饺是你们海校长亲自挑选的。”
楚楚却没有吃,而是又看了看屋门,似乎随时都会有人进来一样。
我又会意地关上了门。
“哇——”
楚楚刚咬下第一个饺了,就突然崩溃地大哭起来。
我手足无措地看着楚楚,海逸星眼中浮过一丝隐忧,似乎所做的一切都在楚楚的哭声中宣布成了无用功。
海逸星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示意他情绪能安定下来。
我却伸出一只手,任他抓着,他却一下了拉过我的手,顺势扑到我怀里,哭个不停。
我和海逸星都没有说话,因为任何言语似乎都是苍白的,我们紧紧相拥,就像第一天我将他救出海的那一刻,海逸星冷冷地看着我们,也宛如那个寒冷而杀机四伏的早晨,而他身边已经没有了充当贴身保镖的大黄。
不知过了多久,楚楚的悲声,终于渐渐低下去了。
海逸星舀出一碗水饺汤,慢慢地用两只碗颠倒着冷凉了,用小勺一勺一勺给他喂下去。
楚楚也乖巧地偎在我怀里,慢慢地喝着。
好像我和海逸星是新婚一年的夫妻,楚楚是我们养育的婴孩。
等喝完了,海逸星又端过来一碗水饺,却把水饺递到我手中,示意我来喂,我接过来,一个一个喂他吃下去,看他吃腻了,海逸星就端来调料,我蘸着喂他吃。
足足喂了一人半的量,我看了看海逸星,用目光询问道,“还要喂吗?”
海逸星摇摇头。
我将楚楚扶着,躺倒在沙发。
楚楚就像个任我们摆布的跳皮影戏的人偶,目光呆滞,不说也不动。
不知道这段时间里,他的人生经历了怎样的剧变,而他又过着怎样不堪忍受的生活,我想起在会馆的一幕,是不是精神受到了催残,还能否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