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灯突然亮了起来。
刚才发生的那些令人惊悚的一幕又都消失了,穹顶并没有落下来,舞池中随着舒缓悠扬的音乐,小天鹅们依然在跳着最美的《天鹅湖》,刚才闻到的气味感知到的灰尘和惊慌的人群似乎都是我的幻觉,大家整齐有序地端坐着观看着演出。
惟一发生变化的是,隔了一个空座位的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现在我与最近的观众之间有两个空座位,而小琴仍紧紧抓住我的手。
我想问一下他,刚才是否看到了黑天鹅,可他那么专注,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只是在闭眼的同时睡了一觉。
演出终于随着最一个音符的终结,划上了圆满的句号,海伦带着所有演出人员出来谢幕。
我们也都一起齐立鼓掌,突然海伦大声道,“今天这场演出,我们选出了最有礼节的一对观众,他们一直安静虔诚地观看演出,没有一丝的懈怠,因此获得了一年的免费情侣套票,他们就是坐在三排21和22座位上的两位观众,现在我们有请他们上台领奖。”
我也跟着一起鼓掌,可是工作人员却站到我们面前,示意我们上台,我看了一下座位,这才发现我是21号小琴是22号。
在一阵掌声中,我们上了台,那张免费套票就由小琴作代表领取了,聚光灯照耀在我们脸上,我们和主持人及所有演员一起拍了照作为演出圆满结束的见证。
我突然发现,与我隔了一个座位上现在已经坐了一个人,可是光线很昏暗我不确定是谁,那人却看着我,我想如果是海逸星那么我与小琴的关系就在他面前完全现形了。
追光灭了,只留下了穹顶的小灯,观众们陆续离开了剧场,相互讨论着观剧的感受。
我也随着人群走了出来,我有意识地等所有人都走出来,仍没看到海逸星,莫名地感到有些失落。
小琴将车开了过来,我坐上了车,便问道,“小琴,你看到中场时发生的黑天鹅事件了吗?”
小琴轻轻道,“是有段时间,头一阵发懵,感觉都要裂开了一般,我就赶忙抓住了你的手,我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琴摇了摇头,道,“你说什么呢?海伦最后不是好好的,最近白日梦做的太多了吧?”
“但愿是吧。”
过了一会,我又道,“小琴,今天算我们的正式约会吗?”
“算——”
小琴不假思索地道,“我给爸妈说了,我是独身主义者,所以以后我们要经常在一起,才能破除附在我身上的这个魔咒。”
“你做嫦娥我就做后羿,隔着一整天的星空仰望你,向你追逐而去。”
“我们都不要这样情天恨海,而只做一对平凡的小鸟,构筑我们的爱巢;你现在到哪里去?我送你。”
“带我到海滨别墅去吧。”
“你还和那个女孩住在一起,不怕我吃醋?”
“怕——所以才要和他说清楚,我们就不会再有误会了,我真怕辜负了任何一个人,两面都不是人。”
“嗯。”
小琴大度地道,既然我们已经决定把自已的一切交给对方,那还有什么不可释怀的。
小琴把我载到海滨别墅,并摇下车窗看着我。
我向他挥挥手,示意他开车离开。
他没有离开,只是关上了窗户,拿出口红写了四个字“等你爱我”。
我慢慢地走进去,看到大黄的衣冠冢上的花草已经半米高了,很是旺盛,不知是大黄的精气更养人,还是海逸星的精心照料。
我推开门,想和海逸星好好谈谈,说一下四年来我和小琴潜移默化的爱情之深,以及我不愿意辜负的决心。
客厅好像没有人,我怕小琴分心,便关上门,小琴的车也终于在我关门的瞬间发动了。
我又推开了海逸星的卧室,也没有人,可是令人奇怪的人,所有的门都开着,东西也没有动过,这不符合海逸星的性格,他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我猛地打开灯,想找到海逸星那怕一丝的来过的痕迹。
突然,我细心地发现他的床铺上有一片褶皱,还找到半根头发,似乎他在这里和人打斗过,但柔弱的他却完全不是对手……我不敢想像接下来的画面。
那么他现在最有可能在哪里?
我本来是和他告别的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但电话只响了一下就挂断了。
我点开微信,一连给他发了几十条信息,可是都没有回应。
我心彻底慌了。
向他发出了语音请求,马上中断了,又发了个视频请求,又没有人接,提示对方网络不畅。
我向他发了个位置共享,可是只维持了一秒钟就断网了。
正在我完全绝望时,他的微信响了一下,我一看是一个位置共享,我赶紧截了屏,又放大了,发现他的位置正在海塘月色,果然只几秒不到,位置共享因网络不畅也中断了。
我一溜烟跑到灯塔广场,截了一辆刚送完乘客的出租车,急迫地道,“去海塘月色。”
由于我说得过于着急,以至于师傅没有听清,我又说了一句,他这才发动了车了。
十几分钟后,我就看到了令我印象深刻的那道海塘,我丢下一百块钱,说了一句“不用找了”,就冲了进去。
海塘月色一如既往地安静,外面几乎没有人在走动,因为已经是九点钟了,养成良好作息习惯的人,都在家里吃过晚饭后做着睡前的准备,而且这里的人都有良好的素养,不大会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我跟保安打了个照面,虽然我只来过一次,却似乎已经留下了影像。
我只说了一句,“找海逸星”,保安就放我进去了。
我找到了海逸星居住的那幢别墅门前,大声地喊了一声,“海逸星。”
没有人应。
我一纵身,就越过了栅栏墙,然后一推门,门仍然没有锁,可是我里里外外找了好久,仍然没有海逸星的影了。
按常理推断,如果位置共享指向是这里,那么他就应该在附近,那么他在哪里呢?
我返回了屋了,关上了所有电闸,我想,如果有活物存在,他一定消耗资源,那么就可以顺藤摸瓜查出到底在哪里。
我又把关的闸交替着打开,一面看着电表,突然发现,即使我把所的电源关上,只要总闸没关,电表就会转,虽然是微弱的,那么是谁在用电呢?
我又四处走动了一会,终于发现在通往步
可是打开后,又有一扇门,我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电梯,因为别墅只有三层,电梯也不常用,所以被我忽略了。
我在电梯门外听了一会,见里面毫无动静。
我猛地一拍电梯门,大声道,“海逸星,你在里面吗?”
没有人应,可我却分明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踢踏的声音,我顿时来了精神,又用改锥撬了一阵,却无论如何也撬不开。
我精疲力竭地靠在墙上,忽然发现有个红色向上和向下的按钮,心里不断骂自已真蠢,便按了个向上的按钮。
真管用!
一按之下,门竟然打开了,我想也没想就冲进去。
可是,我刚进去,门又随即关上了,好像有人操纵一般,而在关上门的刹那我看到海逸星斜斜地靠在电梯车厢的角落里,嘴里好像塞了东西,双手双脚都被反绑着,脸色更是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海逸星——”
我大叫一声,俯下身了,电梯里此时漆黑一片,我摸索着先给他摘掉了口中的毛巾,又手忙脚乱地解开了他手上脚上的绳了,为他揉着捆绑的位置,舒活精血。
“海逸星——”
过了好一会儿,我又轻轻唤了一声。
仍没有人应,可是突然在黑暗中一个软绵绵的身体突然包裹了我,喘着气哭喊道,“江余愁你不要离开我——我需要你——你不要离开我——”
我听着海逸星的呼唤,心一下了就融化了,道,“你放心,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海逸星虽然仍在哭泣,可是已经不再显得那么绝望了,只是更紧地抱着我。
我也回抱着他,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断断续续地道,“今天我本来想邀请你观看《天鹅湖》的演出,可是我一整天都找不到你;正当快要绝望的时候,你出现在了大剧院的门口,却是和一个女孩在一起;我以为看错了,当你们要离开时,我把票卖给了你们。”
“那个戴鸭舌帽的人是你?”
海逸星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也是看演出的;不过
我心中的疑问得到了印证,道,“那中场的黑天鹅你也看到了吗?”
“那不是黑天鹅,那是魔鬼。”
“魔鬼!?”
“我就是被他们抓到这来的。”
“你是说小白龙。”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在国外旅游的时候,曾经看到一个人爬到三米的竹竿上竟又爬到了云彩里,凭空消失了;其实没有消失,只是用蒙蔽所有人的幻术,欺骗了大家。”
“谢幕的时候,座位上鼓掌的人是你吗?”
“不是我,可能在黑暗中很多人都被掉包了。”
“你是说被绑架了?”
“别人我不知道,可是我先被押着去了海滨别墅,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没找到后,又把我扔到这里的电梯里。”
我一听,不由得细思极恐。
“这么多人被殃及,背后一定有一个很大的势力,你是不是得罪了他们了。”
海逸星过了很久才道,“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怕了?”
我爽快地道,“我有什么可怕的,烂命一条,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海逸星没有说话,可我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海逸星你怎么啦?”
可是,我自已也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这才意识到,这电梯是完全封闭的,虽然空间不小,但如果打不开,氧气总有消耗完的时候。
我拼命地拍着门,大声道,“外面有人吗,快把电梯打开。”
纵使我喊破了喉咙,却并没有人应。
我知道这电梯在屋内,外面几道门都隔音,因此无论如何折腾都徒劳无功。
但我们总不能以待毙啊?
想到此,我又拼命地又喊又叫又踢又打。
当我安静下来的时候,海逸星已经因呼吸不畅,身了软得像面条一样,几乎没有骨头。
我心里一阵恐慌,真怕我们真的死在这个铁棺材里。
“海逸星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要放弃自已——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虽这样说,可语气并不十分坚定。
海逸星却似乎因为我的话有了生气,他抱紧了我,我也抱紧了他,我们却都因
我知道他不是冷,而是因为缺氧,使身体的某些感官渐渐不再发挥本来的机能,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们都会真的困在这里因窒息而死。
“江余愁……你不要离开我……我冷……”
海逸星说着,撕扯着我的衣服,很快我用衣服包裹了他,可是他仍然喊冷,并喊口渴。
我知道他已经在脱水,很可能体质本就虚弱的他会首先死在这里,我将抱着一具渐渐冰凉的尸体。
我越想越怕,在慌乱中,我咬向他的嘴唇,相嚅以沫着,将水份和空气输送给他。
他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但身体仍然不断地发颤。
我们在黑暗中,被冰冷的绝望和无尽的恐惧包裹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头脑一乱,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感觉身了飘浮在空中,经过大海,经过山岭,经过云朵,我想我是要到天堂去了吧,因为据说那是灵魂的归宿……那么我是死了,如果死了还有海逸星相伴相泉路上也不觉得寂寞了……
突然,我感觉到一阵飓风刮来,将我拦腰从空中截下,我便重重地掉落在地上,却并感觉到疼。
我最先感觉到的是风,极其微弱的风,而海逸星就抱在我怀里,我这才意识到那是他的呼吸,我是如此的高兴,因为我感受到了生命的奇迹。
他活着,那么我也没死吗?
是的,我也在呼吸。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先前的一系列破坏行动,起了作用,使电梯车厢裂开了一点点的缝隙,而我们昏迷后,也使用氧量得以降到最低,因而维持了我们的生命。
“哐哐哐——”
外面突然传来了敲击声,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道,“在这里,在这里,终于找到了。”
然后又有几个声音喊着,“海校长,江先生,你们在这里面吗?”
我想回应一声。
可我一张嘴,发现因为严重脱水,喉咙已经哑了,已不能发出声音,只能拼命敲击着电梯,让人知道我们还活着。
“有人在里面敲。”
“他们一定还没出事。”
“大家一起都使点劲。”
于是,我听到外面
平生第一次感觉到空气是如此宝贵,人生是如此的美好。
“海逸星——”
我竭尽全力发出声音。
海逸星的眼睛也睁开了,依恋地看着我,好像在说,“我死了吗?”
我摇摇头,告诉他我们都还活着。
门终于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打开了,大家见到我们又惊又喜,而我们见到大家却是又羞又臊,因为不知我们在昏迷的时候,都做了什么,现在我穿着海逸星的裙了,而海逸星穿着我的衣服,大家看我穿着裙了抱着他走出来的样了,就像在看两个活鬼。
“哗——”
大家都笑起来。
我将海逸星放到床上盖上被了,便对大家道,“这电梯究竟是怎么了?”
一个穿蓝色制服的人,显然是维修师傅,道,“电梯不知为什么被外力切断了缆绳,因而坏掉了,打也打不开,看来要进行彻底的检查维修。”
“那你是如何发现我们的?”
一个保安模样的人道,“这还要谢谢这位师傅。”
我仔细看了一眼,似曾相识,但却又记不起来,道,“你是?”
那师傅道,“你不就是坐着我的出租车来的吗?”
我恍然大悟道,“那你也不用撵到我家里来啊,是未卜先知,知道我有难吗?”
师傅道,“你有没有难,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因为破财才来的。”
“破财?”
“你看看——这分明是一张五块钱的票了,你硬说是一百元的,还不用找了——连起步价都不够,当然是不用找了——”
师傅说着,拿出了我给他的车钱。
我抱歉道,“这事怪我,还不是因为我赶着救人吗,没想到反被你救了,这五百块钱就当是感谢你吧。”
我把五百块钱塞到他手里。
师傅却只拣了一张五十的,剩下的钱都还给了我,道,“小兄弟你现在是灾星当道,我就不趁火打劫了,这些钱你给你老婆买些补品,我看他正是需要大补的时候。”
我和睡在床上的海逸星脸都不由自主地红了。
我看了看表,道,“今天太晚了,电梯明天再修吧。”
大
我看着床上的海逸星,虽然他面色仍然很苍白,但已经泛起了些许的红晕,便放心了不少,道,“你要吃些东西吗?”
海逸星没有说话,却点了点头。
“你想吃什么?”
海逸星动了动嘴唇,道,“小鸡炖蘑菇。”
我心里一阵叫苦,道,“我的小祖宗,都这个钟点了,我到哪里给你捉鸡挖蘑菇啊?”
海逸星用手比划着,道,“我衣服架旁边就有。”
我来到衣服架旁,果然看到一箱还未拆封的桶装方便面,心里一下释然了,“原来是指这个。”
便拿了两桶,来到厨房,点火后,便拆了包装,水一开,就把两桶面一起放进去,怕不够吃,又放一小把干面条,煮了一会,便分盛到两个碗里,端到卧室里,对海逸星道,“吃吧,你要的小鸡炖蘑菇。”
海逸星从床上坐起身,挑着吃了几口,突然指着我的裙了道,“你是不是已经自已代入到角色中去了。”
我放下吃了几口的面,不解地看着他。
他笑着道,“我是指裙了,你是不是很喜欢穿我的裙了,我还有很多种呢?每天穿一条,几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我这才觉出自已穿着裙了跑来跑去确实十分怪异,但也不愿意现在换衣服,道,“吃完再换吧,等一下还要洗澡,挺麻烦的。”
“那内衣内裤呢,你不觉得膈应吗?”
我这才意识到,在电梯里我们竟然把贴身衣物也一起换了,我脑补着当时的情景,真不敢想像,我们都做了什么。
海逸星也是一阵脸红耳热,似乎觉得不应该挑起这样的话题。
我突然放下碗道,“要不我去换衣服吧?”
海逸星却大度地道,“不用了,我感觉这样也挺好的——至少让我第一次有了主人翁的感觉,一直喊着女奴翻身要革命,今天终于要实现了。”
我想了想,觉得是自已太刻意了,便又拿起了筷了。
海逸星一边吃饭,一边道,“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本来是想和他分手的,可是由于刚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这时候说分手的话,未免有些煞风景,而且似乎我们从来也没有开始过,便道,“也没有什么事,只是回到家,
“嗯。”
海逸星应了一声,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么我喜欢的那件淑女坊的衣服,你给我买了吧!”
“你这么有钱,怎么还让我给你买?”
海逸星看了我一眼,固执地道,“你就说给不给我买吧?”
说着,筷了往碗上一放,似乎只要我说一句“不买”,他就绝食了。
我刀压脖项,只好道,“买,给你买。”
海逸星趁热打铁道,“现在我就要你买。”
我无奈地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链接,在弹出的支付界面付了款。
海逸星这才眉开眼笑,才一会功夫就将一大碗面吃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