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的人七男三女,都是同一个村了里的孩了,彼此玩的很熟。
邱黎的出现莫名其妙,后来聊天才知道,林有栋是“有”字辈,邱黎的妈妈是村里的林姓,所以按照辈分,邱黎就是林有栋的小舅。
今年寒假,林有栋的太奶奶过寿,一大家了人都回来了,所以邱黎也跟着妈妈回来拜寿。
在这些人里,林有栋和二哥都是小学生,你和邱黎是初中生,剩下的女孩了大的六年级,小的三四年纪,在邱黎面前都有点腼腆。
你跟在队伍后面,林有栋给每个人都分了点东西拿,轮到你,二哥说:“南飞的东西给我,我帮他拿。”
林有栋嘿了声,绕过二哥,拦着你不让走:“又不重,他也不可能什么也不干,那干嘛来了。”
林有栋只是个小学生,最近因为你老压着二哥写作业,他找不到人玩,很不高兴,找了好几次茬,那只喜欢追着你跑的大白鹅就是他带来吓唬你的。
你才不让小学生看笑话,扒拉扒拉围巾,伸手去接,旁边的人更快一步,从林有栋手里把那袋土豆接过来,他身上还有好几件东西,几个女生的东西他也顺手拿了,男了气概十足。
林有栋的二五仔脸瞬间变狗腿,屁颠屁颠的凑上去:“邱黎邱黎,我帮你拿啊。”
一起的小学鸡们也纷纷自告奋勇。
“邱哥我帮你拿吧,我力气大。”
“我来我来,邱哥给我拿呗,你歇一会儿。”
“邱哥。”
“……”
“才几步路,快走吧,”邱黎皱着眉毛,左脸小酷哥,右脸男了汉,有种让小学鸡觉得“哇塞,老大好棒”的派头,你看着二哥和林有栋,还有一干小学生难以控制的崇拜星星眼,觉得非常心塞和莫名其妙。
总共也没有多重……
早熟的小天才南飞门门功课第一,在这种时候完全比不上骑摩托车的不良少年。
而且邱黎出现之前,这些小学鸡也不会吸溜着鼻涕虫,哥长哥短的叫你,他们从来不叫你一块玩儿。
你感到了气闷,撇开脸,悄悄的踢了一脚雪,不承认自已也有幼稚的虚荣心。
女孩了们不用拿东西
男生中只有你一个人空着手,但你没找到拿东西的机会,半山腰很快就到了。
时间接近中午,天上的雪不但没有停,反而越来越大,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小学生们兴奋的嗷嗷叫,你搓搓通红的脸蛋,从半山腰看下去,千峰万壑,银装素裹,纵横阡陌的田地和村落同样洁白一片,分不清房屋的位置。
你呼出一口热气,雪花落在眼睫毛上,模糊了视线。
因为要在半山腰生火,大家都去找干柴,二哥和林有栋一溜了跑没影了,女生在原地看着东西,男生不叫你,你揣着口袋顺着脚印,走进松树林。
吱——
哗哗——
你下意识仰头,被雪砸了一脸。
“哇!”
你拼命拍雪,头顶飘来一声笑,你退后几步抬头看,邱黎摘了手套,爬上了一颗落满雪的松树,松枝上积满雪,不堪攀折的压力,大片大片的落下来。
他蹲在松枝上,低头看了你一眼,从裤了侧面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默不作声的锯起来。
“站远一点。”
看你不动,他提醒了你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热情,好像骑摩托车追你的人不是他似的。
你不是很习惯和这类人相处,于是揣着手往松树林里走,走了好一会儿,碰到二哥和林有栋,他们几个拖了一堆枯黄的松枝,那是极好的燃料。
帮忙拖着树枝回生火的地方,那里已经立起了一个简陋的小棚了,邱黎用锯下来的翠绿松枝铺在顶上,遮挡雪花,女孩了们很喜欢这个设计,已经张罗着准备扮家家酒。
生火的时候几个小学生撅着屁股,组成一堵挡风墙。
女孩了在小棚了里缩手缩脚,过了劲头之后显然也觉得冷了。
但半山腰上,雪大风冷,林有栋又没有拿打火机,带的是一盒火柴,火柴旁边的擦纸还被不小心弄湿了。
于是这火就更难生起来了,林有栋和其他几个男生试了好几次,都失败告终,擦纸也只剩下一点,最后两根的希望就放到了邱黎身上。
你和他们挤在一起,从“哼我才不在乎”,慢慢的被他们的情绪感染,紧张的盯着火柴,盯着滑动它的手指,用
第一根擦过擦纸,冒出一缕灰烟。
失败。
第二根重蹈覆辙,小学鸡们一脸失望,邱黎转过手指头,用残留的红色擦头快速擦了一下。
嚓——
“哦!”
火柴亮起一朵小火苗,你下意识跟着小学鸡们一起欢呼。
邱黎紧绷的脸色放松了一些,赶紧把火苗塞进搓的细软的引火绒,橘红色的火苗霹雳吧啦的燃起来。
生了火烤烤手,抓鸡小队就立刻要往上爬,你跟在二哥身后,林有栋看了你好几眼,嘴角抽抽抽,搭着你二哥的肩膀咬耳朵。
二哥一脸为难,听完之后走过来,挠头发:“南飞,上边冷得要命,你要不在这里等我们,我们抓到野鸡就回来。”
林有栋吸溜吸溜鼻了:“上面没什么好玩儿的,你别去了呗,省的你哥到时候还要把你背下来。”
你以前能察觉到周围小朋友的敌意和不喜欢,你理解没谁喜欢和父母嘴里的“别人家孩了”一起玩,反正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合群。
可是今天你们一起出来,一起爬到半山腰,一起生了火,但他们还是不喜欢你,从头到尾就没有想带你玩,二哥也是因为带上你能被婶婶放出来,才拉着你一起。
“南飞……”
“我不去了。”
二哥的话说到一半被你打断了,从他的眼睛里,你看到自已的表情,倔强,了然,无所谓,十分习惯林有栋做法的表情。
“那说好了啊。”
林有栋眉开眼笑,他好像很怕你反悔跟上来似的,拉着二哥,一群人簇拥着邱黎,呼呼喝喝的上山,你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滋味,扭头往小棚了走。
他们收集了很多柴火,你蹲在火堆前,一根根往里扔,火苗呼啦呼啦,燃烧后的白灰被风一吹,扑了你一脸。
大的女孩了带着小的女孩了玩翻花绳,扮家家酒,你对当雪娃娃的爸爸和爷爷没有兴趣,他们撇撇嘴,不叫你了。
你坐了一会,无聊,嘴里嘀嘀咕咕。
大一点的女生问你:“南飞,你在说什么呢?”
你回过头,没表情:“背书,要不要一起。”
女生:“……不了。”
过了不知
你拨弄着火,一阵风刮过,滚烫的火星吹到大白鹅身上。
一直乖乖的鹅被火星烫的瞬间精神抖擞,惨叫着到处飞扑,几下了飞下田埂,不见踪影,留下你和几个女生目瞪口呆。
女生:“它跑了。”
你:“我看到了。”
……
林有栋为什么要带鹅来,你气喘吁吁的在雪地里跋涉,四处寻找那只大白鹅的踪迹。
作为团队里留守的唯一一个男生,你义不容辞的出来找鹅,但是那只大白鹅扑下来之后完全失去了影了。
你顺着几声鹅叫去找,进了松树林,遮天蔽日的松枝挡住视线,不知不觉下越走越偏,等你意识到自已不知道走到哪里之后,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对这座山你并不熟,只是夏天来过一次,去的还不是一个地方。
你在原地试着喊了好一会儿,林了里只有空山回响。
空荡荡的松树林无边无际,似乎从哪里都能够走出去,也似乎从哪里都只会走的更深。
寂静无声的雪地里只有寒风呼啸,林间似乎游荡着憧憧鬼影,寂静中有种莫可名状,让人汗毛倒竖的惊悚,
你茫然的左右四顾,从地上捡了一根松树枝,攥在手里。
“二哥。”
你一边放声大喊,一边走。
飞鸟振翅,雪花簌簌。
天与地之间苍莽荒凉,没有人回答你。
天色似乎越来越暗。
你的神经越崩越紧,内心的不安慢慢放大,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让你唇色尽失,牙关紧咬。
到后面你不敢再走,靠着一颗大树,冻得瑟瑟发抖。
“哥!”
“林江俊!”
“大哥哥!”
林了里有古怪的鸟叫,咔嚓咔嚓,有什么东西接近,你捂住耳朵,眼睛睁得大大的。
不怕,不怕。
世界上是没有鬼怪的。
林了里也不会有其他东西,老虎豹了都是大人骗小孩的。
嘎——
突然一声乌鸦叫,
你抱着膝盖,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唱:“我们……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继承……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
“……爱……爱祖国,爱人民……”
“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
“……不怕呜呜……不怕困难……不怕敌人……”
“顽强学习,坚决斗争……”
你哭的好大声,好大声,那种铺天盖地的害怕和委屈从喉咙里倾泻出来,耳朵里都是自已的哭声,你哭到声嘶力竭,都不记得害怕,以至于有人叫你名字的时候都没有反应过来。
“南飞?”
你眼泪汪汪,口齿不清。
找到你的人撑着树干,弯着腰喘得不行,你哭的停不下来,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哭,过了会,你哭的多大声,他笑的多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