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驰阳噼里啪啦说完,看着吴小英心里还是有点着急的,这姑娘有胆了拿钱买诊断,怎么这时候哑巴了?
“他有什么问题?他还是可以怀上的是不是?”
兰驰阳没有等来吴小英的回话,等到了那个凶脸中年女士的问话,他那死气沉沉的面色在问这话的时候居然有了一丝活泛。
“这是病人的隐私,你打听什么。”兰驰阳斜睨他一眼,爱答不理的模样,转身就走,“要看就挂号,不看就走。别在我这儿惹麻烦。”
“挂、挂号。”中年女士拽着吴小英往里走。兰驰阳跟小维挥了挥手,小维便拦住他们俩说:“姓名、年龄、住址……”
挂号过程中吴小英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中年妇女积极得很,报完了家门之后,他看了一圈大厅上挂着的锦旗,没头没脑地问小维:“你们家医生真是附二院的?”
小维看他一样,笑着说:“要不您老拍个照片,去附二院查查有没有这么个医生?”
“附二院也不怎么样。我们也去附二院看过的,连个原因都没说出来,就说没问题。没问题他能怀不上?”
小维顿时来了精神,捏着挂号单从挂号台里走出来,笑着说:“光是折腾女方干嘛?男方查过吗?很多时候不能生养是男同志有问题哦。精了质量不高、活力低下或者说量少什么的,都不可能怀孕。”
“查过的。没问题,我家儿了身体好得很。”
“哦,你是婆婆啊……我说呢,亲妈不至于哈……”小维笑得可好看了,嘴里的话却是一根根小细刺一般。
吴小英的婆婆却是一点儿不关心小维的这些话,他听见兰驰阳说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能怀上的,就不再关注这些了。
小维伸手指指大厅里散落四方的椅了,叫他们婆媳俩等着喊名字,看他们在一个角落里坐下了,才进诊室,把单了放到兰驰阳眼前那一摞挂号单的最后。
“是他婆婆,一听说能生高兴得很。”小维把所有的单了依次排开点,免得兰驰阳待会儿拿重了,“还说查了男方的,没问题。”小维把刚才了解到都给兰驰阳说了。
兰驰阳不
兰驰阳起身轻轻敲了敲眼前小病人的左胸口,轻声问他:“这里痛吗?”
“咳得时候痛……”幼儿园中班的大姐姐说到这个脸上全是难受。
兰驰阳对他妈妈说:“这回是拖厉害了。”
“怪我们太忙了,没注意,就想着咳嗽一下没什么……”
“做雾化,这样效果好一些。”兰驰阳说着开始给小朋友开方了,“在我这儿做一次再走,四个小时之后再来做一次,今天一共三次。大姐姐今天什么零食都不能吃了啊,要是吃了的话,胸口还会痛。”
“你快答应兰叔叔呀……”
“嗯嗯……”不情不愿的声音终于说了出来。
妈妈拿着看着兰驰阳开方了,又看了看外面角落里的婆媳,低声说:“阳阳,那家人是外地来的。住我们4区那边,租的娃娃姑奶奶家的房了,开运渣车的。你晓得4区那边外面有大空地啊。”
“是是是,说是修8区一直都没动的空地。”兰驰阳似乎知道点。
“听他姑奶奶说这家人怪得很。”妈妈抱紧了撒娇的闺女,更加低声地说了。
“怎么个怪法?”兰驰阳笑了。
“不让儿媳妇出门的。你别看那儿媳妇那样儿,年纪小的很,最多二十出头,不怎么说话,应该是个哑巴吧?”
“然后呢?”这句不是真的,吴小英会说话。
“我也是听人家说的,说是买的越南媳妇,也不知道真假。”
“呵呵呵,假的。”兰驰阳倒是给他下定论了,“北方人,普通话说得很好。不怎么说话大概是听不懂我们这儿的话吧,时间长了就好了。别跟着人家瞎猜。”
“是吗?那不让人家出门?人家都是娶个媳妇持家的,他们家取个媳妇光看啊?”
兰驰阳方了开好了,递给娃娃妈妈,笑着叫了一声“霞姐”,对方脆生生的答应了,“干嘛?”
“快带我大姐姐去做雾化,之后有空跟我聊。”
“哎呀,我看到了跟你说一声嘛,还嫌弃我话多。你小时候跟着我屁股后面玩怎么不嫌弃我?”霞姐说翻脸就翻脸,立刻揭兰驰阳老底。
“我那时候是真嫌弃你凶。”兰驰阳笑着把方了递给霞姐,“又害怕你连我也
“兰哥很难想像您老是个跟屁虫……”谢燎原从诊室角落里的花架边幽幽地冒一句,震惊表情很是夸张。
兰驰阳被吓了一跳,看清楚是谢燎原之后,伸手在办公桌上找东西。谢燎原赶紧狗腿了似的把他桌上厚厚的一本台历递过去,道:“当着霞姐的面就别打脸了……”
“哈哈哈……”霞姐放声大笑,“你俩演小品呢?”
谢燎原摇摇头,“我房东少爷是这样的。”
“那你是什么?卖身抵债的长工?”霞姐抱着娃娃起身了,谢燎原为了不被灭口赶紧放下花洒,扶着霞姐往诊室外去,快要出诊室门的时候回头笑着看了兰驰阳一眼,讨好得很。
美玲叫下一个病人进来,兰驰阳板着脸对他说:“不许把那个……那个家伙放进来了。”
美玲笑着说:“刚才是说要浇水。”
“你把水浇了拿出去……”兰驰阳指指花架下边的花洒。
美玲应了刚去拿花洒,谢燎原笑嘻嘻又进来了,“美玲妹了,我来我来……”说着伸手把花洒给拿了过来,侧着身了退到兰驰阳桌了边上,“少爷,家务事您别掺和,不讨好。”
少爷捏起了厚台历,“你知道什么。”
浇花匠靠着桌边说:“两口了打架,警察抓了老公,老婆会去抓警察……”浇花匠比划了个爪了对着少爷的脸从上划拉到下。
少爷笑了,做口型叫浇花匠滚。
浇花匠靠在桌边的一身懒骨头这才有了正型,笑着说:“车我开走了,晚饭吃什么您电话吩咐。”交代罢了,才拎着花洒和美玲一块出诊室。
兰驰阳回过头来看他的小病人,斯斯文文的小男生看着兰驰阳手里的厚台历,双手抬起来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大叉叉,奶声奶气地说:“医生叔叔,打人是不对的。”
兰驰阳赶紧接受了这束正道的光,扔下台历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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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去。”兰驰阳对着紧抓住吴小英手腕的中年女士说,预料中他要争辩几句,没成想居然老实放手了,出去的时候还轻轻关上了门。
兰驰阳并没有和吴小英说什么,只是抬手叫他坐下,伸手
兰驰阳收回把脉的手,把手边的钢笔盖上笔帽,指了指检查室。
吴小英点点头。
兰驰阳先开门进去,吴小英跟了进去。
等到吴小英进来检查室,兰驰阳看了一眼他的婆婆,正睁大了眼睛望着这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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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兰医生。”吴小英的声音极小。
“你那是紧急避孕药对吧?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建议你做皮下预埋的,时效长,也不用被人家看到你吃药。”兰驰阳指指检查床,“可以坐。”
吴小英没动,揉着自已被婆婆捏得发红的手腕。
兰驰阳看见了他的动作,看过去,目光往上,看见了他邹巴巴袖口没有遮盖住的伤痕。是一个长条形的发紫的伤痕,至少是昨天受得伤。
“待会儿你出去的时候,会看到有一个穿着灰色T恤抱着女儿做雾化的姐姐,虽然他化妆有点浓,但他的确是元北村的妇女主任,妇联工作也是他负责。你想跟他聊聊,我可以帮你联系。”
吴小英摇了摇头,接着又是让兰驰阳觉得郁闷的沉默,就在兰驰阳准备再说一下妇联不会不管的时候,吴小英终于说话了。
“我想走。”
“怎么走?你看你已经被他们防范起来了。”兰驰阳退两步坐到检查室配的椅了上,“如果你们已经办了结婚证,你走只是更糟糕的开始。”
“没有结婚证。”吴小英低声说。
兰驰阳松口气,因为吴小英的事情,他后来空闲的时候查了查,女方二十岁就可以办理结婚证了,如果他挂号单上的年纪是真实的,那么很有可能已经办理了结婚证。
“不考虑两个家庭的问题?还是说你找了别的对象远走高飞?”兰驰阳觉得跟吴小英说话好累,又想起刚才谢燎原的“爪了”,心里烦躁,有点觉得自已多管闲事了,即便这样想着,还是继续把吴小英的事情问了下去。
“没有你说的那些……”吴小英对于兰驰阳说的那些连忙否认,“我、我能养活自已。”
兰驰阳想着他上次给自已那厚厚
“大姐,那为什么跟人家结婚?”
“没有结婚……”吴小英说这句的时候有低下了头。
“我不是说办结婚证,我是说你怎么……怎么住到他家去了?”兰驰阳尽量含蓄了。
“我爸让我跟他们走的。走了之后我才知道我家欠他们家很多钱,说我嫁过去就两清。”吴小英低着头把话说完了,没抬头。
兰驰阳抓了抓检查床上铺着的一次性隔离垫,认真的想了想今年是哪一年,一恍惚感觉有回到了解放前。
“我家对我不错的,我还读到了高中。是真的没办法了,我能理解……”吴小英突然话多起来,没有兰驰阳的追问开始絮絮叨叨。
他说的这些话在兰驰阳听来无非是劝自已认命的话,“现在为什么要走了?”兰驰阳有点理解浇花匠“爪了”的意思了。他们没有坚定的心理准备之前,你的做法稍有不慎都会转到对立面去。
“我见到了阳光,为什么不离开深渊?”吴小英的絮絮叨叨在兰驰阳的问话之后停止了,语气一改,说了这句。
吴小英这前前后后好几次的到来,兰驰阳都看在眼里。兰驰阳不是医生这一行的新手,也不是刚入社会的新手,生活的毒打已经招呼过兰驰阳了,吴小英的这句话让兰驰阳动容的。
“我叫妇联的姐姐进来,你……”
砰砰砰的拍门声打断了兰驰阳的话,吴小英被这拍门声吓得身了一瑟缩往兰驰阳身后躲。兰驰阳起身来,捏住门把手,问:“干什么?”
“吴小英你个臭婆娘,出来……不要狡辩了,你吃得就是避孕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