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悠悠东流。
滔滔浪花里,一只白鳍豚做了一个优美的翻滚动作,很快便消失了。
一个声音,一遍遍强烈地在穆广的心底呼唤:跳下去,跳下去!和这个美丽的“长江女神”一起消失……
“哥哥,快撒网!”弟弟穆超在一边提醒。
“哥哥,你怎么了,老是发愣?”妹妹穆慧把脸扭过来看着他,顺着他的视线,抛向远方。
远方有条船,一对青年男女,驾船追逐白鳍豚。
穆超说:“我敢讲,那两个人肯定是秦晴表姐和易洲老师。只有他们才那么大胆子。”
穆广脸色阴沉。
穆超说:“他们俩水性都好!”
穆慧瞟了一眼穆广,顺手在穆超的腿上打了一巴掌,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拍。
穆超回头:“姐姐你干什么?我的视力绝对比你好,就是表姐和易老师。不信我们划过去验证,哥哥正好打上水鱼。”
穆广声调低沉,说:“算了,那边的鱼,早给人吓跑了。”
穆超明白哥哥的意思了,忙说:“那倒也是,鱼胆肯定没人胆大。”
穆慧:“那不叫胆大,那叫皮厚,那叫不要脸!”
穆超:“那你跟阿牛哥在一起,胆子不也很大吗?夜里敢走芦苇荡。”
穆慧很生气:“你个短命鬼,哪天要是落在我手上,非把你的嘴巴撕开来挂到耳朵门上,瞧你拿什么嚼蛆!”随之,捡起一只小河蚌砸穆超的腿,很近的距离,她故意扔偏了。穆超的腿一让,小河蚌就蹿到江里了。
穆超:“我冤枉你了吗?”
穆慧气愤地对穆广喊道:“哥哥,你听听小挨枪子的讲的什么话。”朝穆广眨眨眼,嘟囔道,“整天装聋作哑,你这个一家之主是怎么当的?”
“吵死了!”穆广把旋网一收,故意生气,“不打了,回家!”他下意识朝远处投去一瞥。
远处,在他们下游,白浪翻滚,小船被颠到浪尖上。伴随着一声兴奋而刺激的尖叫,小船跌到浪谷。这时候,白鳍豚在前面的浪峰上现身了。
易洲:“别叫,把她吓跑了。”
一艘大船缓慢地向上游驶去。大船过后,江面平静下来。易洲划着船,说:“我刚刚看到上游码头边有人打渔,是不是穆广他们?”
秦晴:“那还用问吗?人家三间大瓦房是怎么盖起来的?哪像你,光会啃书本。”
“话不能这么讲,读读读,书中自有黄金屋;读读读,书中自有颜如——”易洲故意摇头晃脑。
“颜如什么?”
“颜如秦晴!”
秦晴趴在船舷边,脸朝江水,江水波浪扭曲了她的脸。她顺手招水,洒向易洲。
易洲忽然大叫一声:“秦晴别动!”赶紧放下船桨,一个箭步冲过去,秦晴尖叫一声,扑向易洲。四只手抓在一起的时候,秦晴扭头看水:“干什么呀?”
易洲:“你没注意吗?你伸手招水的时候,白鳍豚张开大口,正准备咬你的手。”他抓起秦晴的手,“快让我瞧瞧,少没少手指头。”
秦晴抽出手,反弹回去,捶了他一下。
易洲:“真的,我不骗你,白鳍豚心里想,怎么这么大风浪里,还有这么一块颜如玉呀,不咬白不咬!”
秦晴生气地坐到船头,双手抱着膝盖。
易洲:“白鳍豚咬你,咬了也白咬。”
秦晴把头扭向上游。穆广兄妹三人的渔船更远了。
易洲坐船尾,小船平稳了。“这就生气啦?”易洲嬉皮笑脸,“真不理我啦?”
秦晴若有所思,摇摇头:“我不晓得。”
易洲:“你心里还是丢不下穆广,你别忘了,他是你表哥,表兄妹不能在一起的。”
秦晴:“你胡说什么呀?”
易洲:“那就是说,他不是你表哥?”
秦晴一本正经地说:“易洲同志,本姑娘是正经人家的女儿,不说是千金小姐,至少也是领导干部家的小家闺秀。我告诉你,这里是江心洲,不是你上海滩,你以后别跟我耍上海阿三的小聪明。想占我的便宜,小心我把你推到长江里。你信不信?”
“那我就跟长江女神在一起了?”
“想得美!你以为你可以跟它过日子?它叫长江女神,实际上凶神恶煞,它不一口吃了你才怪呢!”
“不可能!”易洲故作正经道,“我堂堂七尺男儿,它吃我至少分两口吧?”
“那还不一样吗?”
“它这么不是东西,还叫女神呢,怎么翻脸就不认人?”
“到时候,徐阿姨哭着喊着找我要儿子,别说我没给你打预防针。再说了,你一个当老师的,应该知道什么叫为人师表,是不是?”
易洲:“描述得这么恐怖,你们到底接触过白鳍豚吗?”
“穆广捕……”秦晴拿巴掌在面前扇了一下,“算了,不讲这个了。”
远处,穆广从弟弟手中接过船桨,很快横渡江面,停泊在江心洲南侧的青石板码头上。弟弟扛着桨,妹妹提着鱼篓,穆广拎着旋网,说:“你们先回家,我给老娘拔芦柴根去。”
码头两侧,是连片的江滩,江滩上覆盖着茂密的芦苇。
劲节的、葱翠的、倔强的芦苇在风中起伏,形成了碧绿的波浪。浪伏处,可见芦苇中打苇叶的人群;浪起处,则是一座密不透风的青纱帐。
透过芦苇丛,穆广窥视着江上那一叶浪漫的扁舟。穆广发疯似地手折脚踩,毁了一大片芦苇。直到筋疲力尽,脚下的芦苇绊倒了他,他倒在地上。阳光直射下来,他双手捂着眼睛。
穆广爬起来,迅速拔了几枝芦根,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