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晴一时语塞。
穆广拍拍她肩膀:“想好了,是想当这个破会计,还是想当公办教师?”然后,又拍拍她的脸蛋,“一支粉笔,还有个大头小头呢?你遇事,不会连个大头小头都分不清吧?”
秦晴噘着嘴:“那我摆明了跟你说吧,让穆慧当会计,我不放心。”
“为什么?”
“因为,因为,反正你清楚。”
“因为她终究不是穆家的人,对吧?”
“你说是不是这样?”秦晴跨前一步,忽然变得笑容可掬,“穆慧跟谷建邦,他们的关系你也能看出来。我跟你讲,不是我秦晴鼠肚鸡肠,容不下小姑子。我是担心,你在外面跑外围,他们两个主内政,膀子往一块一镶,把你厂卖掉你都不知道。”说到这里,秦晴的神情严肃起来。
穆广眯起眼睛,“穆慧是那种人吗?”
“你是个男人,心粗心大心散,你懂什么?你就像我吧,跟你结婚了,我什么事不都是听你的,我几时把我爸爸的话当回事了?这就是女人心理。婆家的家门坎,就是女人的变心板。”
“你讲的,似乎也有道理。”穆广坐下来,“那你推荐一个你放心的人来当会计。”
秦晴歪着头,撒娇道:“你怎么晓得我有人选呢?”
穆广直截了当地说:“你的老同学燕芳如何?”
“你真是太聪明了!”秦晴一拍手,“知我者,穆广也!”
“你说,出纳会计跟主办会计,哪个更重要?”
秦晴想了想,说:“主办。”
“那好,那就让燕芳当主办,穆慧当出纳,行吧?”
秦晴得意地点点头:“燕芳当主办,也就是我当主办。”
穆广伸出食指,刮了她的鼻子:“典型的胳膊肘往外翻。”
秦晴迎上去,说:“我当主办,不就是你当主办吗?”接着正色道,“跟你讲,穆广,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要外防敌人,内防家贼。”
穆广撇了撇嘴。
秦晴:“你啊,你在这方面吃的亏还少吗?”
“是啊,当时不是还没娶你吗?以后不会的了。”
“那你得经常跟我请示汇报,还得听我的。”
晚上,在龙庵互感器厂的五间房里。一张破旧的四方桌,上面一盏电灯垂下来,电灯上有个荷叶边的塑料灯罩。喇叭形的灯光聚集在桌面上,桌面上摊着图纸。图纸旁边,一堆炒花生,两只玻璃杯子。穆广朝杯子里倒酒,拿起一杯跟另一杯碰了一下。
对面坐着潘志高。
两人喝着小酒,穆广:“潘厂长,我们设备很快就要到上海了。”
潘志高:“没问题,我明天就到上海去。”
“到了上海,恐怕还要依靠周通工程师。”
“放心吧!周通的电话我已经打通了,他把手头的事了结了,他会跟着设备过来的。”
“设备安装调试,美国供应商会负责的。这个我不担心,我的意思是,他们在安装过程中,你请周通工程师多留心,学着点儿,万一以后有点什么小故障,也可以自己排除。”
“那是理所当然的。”停了片刻,潘志高说,“穆广,你让我当这个厂长,我有压力。美国佬的设备,我倒不担心,我担心的是生产技术和产品销路!你们招聘的工人,都是泥腿子。”说完赶紧解释,“我绝对没有瞧不起他们的意思噢——我也是泥腿子,***不是说嘛,革命只有分工不同。但是,毕竟还是分工不同。”
穆广:“技术一块,我想让建邦负责,他在无锡认识一个日本人,叫松井次郎。松井次郎答应帮我们培训技术。市场一块,我想让路宇负责,路宇在外面闯荡多年,应变能力还可以。不过这两块,我都抓在手上,我带着他们干!”
潘志高:“趁你有时间,再看看厂房布局图。”
两个人举杯,清脆地碰了一下,仰脖子一饮而尽。潘志高把眉心拧成了麻花。一展开图纸,它就舒展开来。他们仔细研究了一番。
临走的时候,穆广问:“潘厂长,你明天去上海,恐怕要在穆慧那里支一点盘缠钱吧?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没钱你就寸步难行。”
潘志高:“我白天跟小妹讲过了,在账上借一千块钱。”
“一千够不够?宁可多带一点,穷家富路。”穆广问,“她给你没有?”
“还没有。”
“为什么?我来找她。”穆广转身,“这个穆慧。”
晚风吹拂在田野上,穆广骑车回到家里,在院子里碰到穆超,穆广问:“阿姐呢?”
穆超:“阿姐跟建邦哥哥看电影去了。”
穆广若有所思。
月色下,穆广和穆超各坐在一条矮板凳上闲聊。母亲秦采芬出来:“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