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人生中第一次扭脚,十分没有经验。度娘给的步骤太繁琐,他沉不下心看。
符飞白是林见为数不多的朋友中,关系相对最好的,接到林见电话半个小时后,他就拎着冰袋、膏药等一大包药品冲过来按门铃了。
自打韩秋时离开,林见拖着伤腿到处走的力气就完全散失了,他现在只觉得站起来对他而言都是个挑战。
于是索性把家门密码微信发给符飞白。
“怎么回事啊?在家也能扭脚。”符飞白大抵是一路跑来的,气还没喘匀,走进来把门踢上就开始念叨。
林见瘫在沙发上,苦笑了一声:“可不是么,辛苦你了。”
符飞白是个体格相当健壮的健身教练,林见去健身房的时候认识的。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坐在林见脚旁边,毫不介意地扶着看了看,忍不住蹙眉低骂:“什么玩意儿,我妹在家都不可能干出这事儿来。”
符飞白有个小二十岁的妹妹,林见认识他的时候他妹妹刚上幼儿园。
符飞白熟练地用冰袋先给林见冰敷。
“怎么你家还有油烟味,你炒菜的时候扭了脚?”符飞白从进门起就闻到了,而且这油烟味还不轻。
林见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微信提示音。
林见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他十分钟前刚通过验证的那位。
喜欢归喜欢,现在看见这个名字他真的快要心梗了。
这少爷一开始觉得人生中最大的失败是被一个男的喜欢上了,后来发觉自己也喜欢男的,释然了;最后又觉得最大的失败是睡了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估计是耿耿于怀到现在。
林见也认,就当是他犯贱,犯够了迟早两清,他这半年以来一直在等,看这兔崽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把自己的底线直接踩碎,他估计心死了就不喜欢了。
结果没成想,老天就爱耍他玩,次次都是这个“事与愿违”的套路。
【。:给你三天时间】
林见深呼吸。
【linjian:我不需要】
【。:三天后我去找你】
【lin
jian:舒逸在天之灵看着你呢】
【。:你胡说什么】
林见扔下手机不再回复,为了分散注意力,和符飞白聊起这些天的事。
符飞白是个爱搞直播的健身教练,林见一开始总出现在他镜头里,因为长得太优越,符飞白涨了不少粉。
在这个看颜的时代,粉丝强烈要求林见自己开一个直播号。
林见便应约开了,起初偶尔打开聊聊天——刚巧他总是一个人——无聊的时候拿来打发时间。
只是这段时间都不怎么无聊,直播就一直搁置。
符飞白啧啧抱怨,说粉丝天天在他直播的时候喊林见的名字。
林见忍不住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真情实感的笑:“等我脚好了请你吃饭,随便点。”
韩秋时所谓的三天,林见当然做不到彻底不当回事,他心里在期待三天后韩秋时会不会来找自己,但也的确不把韩秋时所谓的床伴论当成个值得思考的事情。
第二天的晚上,林见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想着今天得早点睡,明天见他的时候脸色才不至于太差。
只是老天的套路太过于一致——
隔天早上林见是被雷声吵醒的,天空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雨。
林见穿着单薄的睡衣走到窗前,将窗户大开。携着冷意的风雨像是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又像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他——下雨了,他不会来见你的。
道理很简单,林见在韩秋时眼里、心里一直都不是个值得他冒着风雨来见面的人。
林见想不通自己的运气怎么会差成这样,他狠狠抹了一下脸,“啪”一声将窗户打回去,用力关上。
他只能祈祷这场雨可以早些停。
吃早饭的时候,雨在下,韩秋时没来。
坐在窗边看书的时候,雨在下,韩秋时没来。
吃午饭的时候,雨在下,韩秋时没来。
林见躺床上打了一下午手机游戏,雨一直在下,韩秋时一直没来。
一直到傍晚时分,雨终于停了。
韩秋时没来。
小骗子。
到了睡觉的时间,林见几乎可以说服自己,韩秋时做什么都不过分了,毕
竟昨天差点被掐死,自己也一点怨言都没有。
表层的自己被说服了,深层的自己拿出了手机,打开了通讯录,找到了命名为韩秋时的号码,心一狠就拨出去了。
电话足足响到即将自动挂断时才有人接,声音嘈杂得很,林见听到有离手机很近的人喊了一声:“韩哥!你有电话!”
韩秋时的声音从嘈杂的人堆中挤出来:“谁?”
“叫什么……林见?卧槽?你咋有他电话啊?”
林见:“……”
虽然具体不知道是谁,但已经能猜出是韩秋时他们那个圈子里的某一位了。
“操,我他妈怎么给接起来了,韩哥你赶紧来。”廖光熙惊讶于这个名字时,才发现自己刚才手一滑接通了。
约莫半分钟后,林见终于听到了韩秋时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声音低沉,只说了一声“喂”,林见心就一颤。
他捏着床单,努力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故作不在意地问:“不是说今天来找我?又反悔了?”
这种二十岁的小青年最经不住激,随口一问也能起叛逆心,尤其是韩秋时这种从小被捧着长大的。
“反悔?”他果然首先注意到的是这个词,冷嗤了一声,懒散道:“我有什么好反悔的,多个人解决需求的事儿,我何乐而不为?这么急着打电话找我,你想通了?”
两句话就问到了林见最窘迫的点。
林见拿着手机的手指都微微泛白,他声音有些不明显的心虚和颤抖:“那倒没有,只是不喜欢被放鸽子。”
韩秋时那边似乎有人在喊,他心不在焉地随口说:“习惯就好了。我还有事,改天去找你吧。”
今晚睡前林见心里只有一句话——再给韩秋时打这种自取其辱的电话他就是狗。
韩秋时这个“改天”改得太宽泛,一直到一周后林见脚伤好得差不多了也没见着人。
林见下午约了请符飞白吃饭,接到定位的符飞白激动地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劈头盖脸就问:“你他妈没发错地儿吧?这人均消费两千多的地儿,一顿饭吃我好几天工资啊。”
秉承着“一辈子可能就吃一次”
“可不能浪费了我得记录下来”的原则,符飞白进包间后立刻架好手机开了直播。
照进了林见的半个身子,弹幕就已经开始刷他名字了。
符飞白专心和弹幕聊天——
“隔着屏幕嗅到了金钱的味道——那可不。”
“是林见吗啊啊啊——是的,我在和你们林见小哥哥一起吃饭,羡慕的扣个1。”
“你再不吃林见就吃光了——不用担心,我让他半小时他也吃不过我。”
“谁请客?——他。”
“我知道这家店,林见为什么没不工作还这么有钱?——好问题,我也不知道,这你们得问问他本人。”
符飞白转头问林见:“当事人怎么解释?”
林见放下筷子抬起头,十分直接地说:“因为以前是个富二代。”
【以前?】
【好家伙,我就知道你不简单】
【为啥是以前?】
【脑子里浮现真假千金的故事】
“真假千金?”林见问。
【就是豪门夫妻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发现不是亲生的,又把亲生的找回来了】
他和舒逸?林见鬼使神差地觉得,把他们的事情套用在这个狗血故事里未尝不可。
“没有,主要原因是现在准备当富一代了。”林见及时打断网友们对豪门狗血故事的续写。
符飞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可不是么,有钱人都不满足当富二代的。全世界只有我是穷逼了。”
弹幕整整齐齐刷过俩大字——放屁。
林见吃得差不多了,跟符飞白说了声就去了卫生间。
只是还没走到就听到哪里有异常熟悉的声音,林见下意识想到了韩秋时,走近一听——
“舒逸?”
“是我,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我这些天一直在找你。”
“什么?那你现在……”
“你没事就好。你出国也不跟我们说一声,那天要不是廖光熙提起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林见靠着墙,听着近在咫尺的声音和大洋彼岸的人通电话。
这聊天方式太小情侣了,林见怎么听怎么难受。
他转身准备离开,步子刚踏
出一步,倏然听到了……自己?
“这事儿和你哥有关系吗?”
果然啊。
他怎么解释,都无法打消韩秋时心里对他的猜忌。
似乎这件与自己几乎毫不相关的烂事儿,只有舒逸这个当事人亲口说出“和林见无关”这五个字,旁人才能相信几分。
他想听听舒逸怎么跟韩秋时说。
是顺水推舟地把这事儿推给自己,还是好心地替他解释?
“喂?喂?怎么挂了?”
挂了?
林见笑出了声,真是太会了。
这小子的心眼到底是随了谁,也难怪自己在舒家待了二十年从没赢过他。
林见听到韩秋时低低地骂了一声,他正出神地想:韩秋时还会说脏话呢?
根本没反应过来脚步声代表着什么,等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被人猛地推到墙上,那人又一次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