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霄子、普久、箴严、北斗筠松四人齐齐施礼,身为武林泰斗的他们,同样有着朝廷二品侠官之衔,所以也便免去了跪拜之礼。
众人尊声行礼之时,呆愣杵在原地的杨休却是发出一个异样声音:“书虫大哥?”
黄衫男子一旁的白净太监眉头立蹙,指着杨休鼻子高声喝道:“大胆!太子面前污言碎语,该杀!”
相比动怒的太监,黄衫男子似乎是平和的多,他将身边的太监抚开,走到杨休身边左瞧右看,端详片刻后最终用折扇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般呢喃道:
“杨瞌睡!果真是你小子!”
此言一出,不止那位白净太监满脸疑惑,众人也皆是目瞪口呆,都不敢相信方才此语是这堂堂太子口中说出的话,北斗筠松众老辈皆是哭笑不得,心里头直犯嘀咕,这算哪门子事?
不过众人心中有疑惑自是理所应当,毕竟他们二人之间的过往也就杨休与这位太子自己知道。
早在这位太子小时候还只是嫡皇长孙的时候,名为李俶,性格很是孤僻,独处深宫大院只能靠读读书写写字消磨时光。
唐皇李隆基看着皇孙如此性情心中直感不行,为了使得这东宫墙院多一些生气,便令朝堂上自己颇为器重得几名官员从自家子嗣中选出几位孩童入宫做书童陪伴皇孙,杨休便在其中之列。
入宫选做书童的几名孩童就属杨休最顽皮淘气,年纪虽然是他们其中最小的,但是那股透露出来的机灵劲却最被李俶所喜欢,所以每次侍读书童皆是杨休,二人常常形影不离。
虽负隆恩但天性好动的小杨休却似乎并不是侍读的料,经常陪伴李俶身边听他读书的时候双眼便耷拉打着瞌睡。
李俶倒也是十分包容杨休骨子里那股朴实自然的劲,不仅没有责罚与其,还为他取了个小名杨瞌睡;而李俶对自己的包容也让杨休认为这位皇长孙如同其兄长一般,于是悉其特点也唤他名字为书虫大哥,私底下两人交玩都直呼对方玩名。
后来杨家受当时奸相株连,株连数十族之多,李俶也暗地里遣使人去帮忙打听这位昔日好友杨休的去向,奈何音讯全无
,也就是从那以后李俶再也就没有听到过关于杨休的消息了。
如今看着杨休尚存,李俶虽是意外但又毫不奇怪,毕竟杨家乃弘农华阴士族,隋朝宗族等关系脉络,从屠刀下保住几个后代不足为奇。只是没想到缘分如此奇妙,如今在武林新秀大会上阻断胡人阴谋的这位胜利者居然就是自己昔日侍读玩伴杨瞌睡。
“不让涵霄子道长与箴严道长你们为难,尊师曾经有过遗愿嘱托,杨休我自会上大罗宫一趟,还望两位道长准晚辈我暂做修养,料理余下事物。”
“两位道长,你们都听见了?本太子作保,此事就依杨休说得办。”
“这……”
“怎么?难不成是本太子的面子不太够么?”
涵霄子望见普久和尚与陆镖主牵扯入内就已经感到为难,如今又有太子出言,更何况这杨休与太子好像旧时相识一副关系不浅的样子,看来今天这人自己是铁定带不走了。如今听到杨休敬语,自然是如同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于是小心扯了扯箴严道人的道袍低语了几句随即回头向众人说道:“哪有哪有!既然太子都发话了,贫道遵从即是。”说罢带着众道人拜礼后纷纷离去。
夜,宝蠡客栈顶层的天字号房内。
杨休自己将这些年所发生的事大概得与李俶分享着,李俶也把当朝局势与自身这些年的戎马役事和杨休畅谈。内忧外患,国破山河,这么些日子也就今天让李俶最为开怀舒心,因为终于有个能畅快聊天的机会了,杨休便是他最好的倾诉对象。
不知不觉二人就聊到傍晚时分,却是仍旧感到意犹未尽,此时一个身影走至房门口,轻轻扣响了门环。
“太子殿下,天色不晚了,您也该回去歇息了,老祖宗临出门再三叮嘱过小的,等大会结束后要一定要小心翼翼的伺候您回大营,若是知道这个时候您还未返营,小的我又得挨板子了。”来人正是大会上陪伴李俶左右的白净太监。
“混账,张口老祖宗,闭口老祖宗!再搬出你们的老祖宗压本太子,我就让你们去见你们的祖宗!”
李俶急步迈往房门掀开腿袍扫出一脚,直踢往那
白净太监脸上,后者哎哟一声滚到房门边的地上,不一会又连忙捂着脸爬了起来把头压得很低哭声呢喃道:“太子殿下这就冤枉小泉子了,小的哪敢压您呢。”
李俶轻声哼了一声:“谅你也没这个胆子!”
一主一仆,一站一伏僵持了片刻,终是李俶弯下身子将白净太监扶了起来,并从怀中掏出一副手帕递给后者,轻声细语道:“小泉子,你快起来,这倒是本太子冤枉了你了,知道你没有这种心思还如此对你。”
“千错万错都是小泉子的错,只要能让太子殿下您出气,打死小的也不带吱声的。”
白净太监战战兢兢得接过手帕,抚了下被踢肿的脸蛋未敢起身,而是将伏跪的身子压得更低了几分。给皇家当差便是这样,前一秒和风细雨,后一秒雷霆万钧这都是常有的事,莫要猜测上意,老实谨慎点准没错。
“好奴婢!这锭金子赏给你。”
李俶从腰间掏出一个亮瞪瞪的金元宝塞在了小泉子的手中,将其搀扶了起来,接着冷声说道:“本太子在这发生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往外透露,不然你应该懂得。”
小泉子紧紧攥着手中的元宝痛哭流涕道:“太子殿下如此体谅小的,小泉子哪有胆子张着臭嘴到处去胡咧咧。”
“行了,你下去备马,本太子这就随你回大营。”
望着小泉子远去的背影,李俶又回到了房中将系在腰间玉带上的金龙令递给杨休:“行了杨休,天色不晚了,我也该走了。给!拿着这个,你以后办事也会方便许多。”
方才房门口的事杨休尽收眼底,眼前这个所谓高高在上的太子似乎过得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杨休看到了其好像是受到了小泉子口中那位“老祖宗”的监视与圈制,不过李俶不言,他也不好开口再问下去。杨休将金龙令抓在手中,默视片刻点了点头。
“以后想找我叙旧,拿着这块令牌便可畅通无阻的来见我。”
李俶咕了咕喉咙,正色说道:“对了杨休,我前些时候就被册封为皇太子了,如今改名李豫,就咱两的时候你还是可以叫我书虫大哥,当着外人你以后可别
这么叫了。”
杨休将金龙令收至怀中,听完李豫所言顿了顿:“好的,太子殿下。”
夜幕下的东望山没有了白日的喧哗,山风袭袭,客栈内杨休关上了窗户,将失而复得的天覆机关匣拿在手中反复摆弄。
北斗筠松甚是郑重得走到杨休身边问道:“这匣子里装的是何物现在能和老道讲讲吗?”
杨休纠结片刻徐徐说道:“北斗前辈,这个晚辈真不能说,尊师临终前只是嘱咐我一定要交给如今大罗宫的宫主……”
“那好吧,老道我也不为难你,就再最后问你一句,这匣子里装的物什能否洗刷些许苍峰道兄欠下的孽债?”
杨休重重的点了点头。
北斗筠松暗自嘀咕道:“果然是此物!”随即万千思绪皆在浑浊双眸之中,失神恍惚片刻北斗筠松继续说道:“论辈分,你该叫我师叔!”
杨休呆了片刻却立马喜道:“是!师叔!”他明白这是北斗道长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二人似乎还要继续说些什么,但闻北斗仙露在内屋急声呼道:“爷爷,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