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振定制的硅胶衣在周末结束之前送到了家。
将半身肌肉衣粘在骨架上,右臂和右腿骨都裹上硅胶假肢,镜子里的少年再度变成一个人形。
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假,至少摸起来有了肉感。
右手骨戴着的假手造价高昂、品质不凡,除了缺少汗毛之外和真人的手一般无二。
许振看去时仍觉得别扭,干脆进购了一大批战术手套。
日常生活中时时戴着战术手套,未免有装逼之嫌,花木槿直接说:“你干脆把这变成着装风格吧,机车酷盖风。”
这也太yue了,但许振不愿意摘下手套,只得在她的指导下把衣柜里的休闲服全换成黑色运动服或工装服。
花木槿为他买了无数套黑色紧身速干衣,让他平时就当秋衣穿,许振深以为然,甚至更正道:“不是当秋衣穿,是当皮肤穿。”
鞋柜里所有低帮鞋都被扔掉,统统换成能遮脚踝的高帮运动鞋或马丁靴。脚踝是最容易露出和被发现端倪的地方,需要小心藏好。
这一身装束更换下来,所有该遮的地方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但许振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仍觉得处处别扭,随时随地会被人发现。
“那再买一批口罩吧,”花木槿建议道,“不知道遮哪的时候,遮脸准没错。”
一箱黑色口罩、一箱墨镜、一箱棒球帽被同城寄送运到了家。
“唉,我帅气的哥哥呀,怎么变成一个大黑蛋了。”最后,花木槿望着镜子里一身黑衣的许振,哀叹。
许振之前的性格和样貌一点不符,一个沉静温和的人,却有着非常冷峻的长相。
他有一双深邃狭长的眼,两粒漆光点在乌黑瞳仁中,仿似深渊下闪烁的两朵寒火,眉如墨刻刀裁,颌骨线条凌厉,高鼻薄唇,一派无关人间烟火的薄情样子。
这样一副相貌,适合高高在上的笑容,不适合谦虚柔和的的笑容。当他像后者那样笑的时候,花木槿总觉得他是个憨憨。
现在许振不笑了,浑身上下都充满禁欲的高级感。
花木槿嘴里吐槽着,心里却感叹着:
这破哥哥真*娘的帅。
*
不主动结交但人缘爆好说的就是许振这种人,当他迈进教室,呼啦啦围上来一圈人对他嘘寒问暖。
“听说你生病了,没事吧?”
“昨天妹妹怎么也没来呀?”
“需不需要抄笔记?”
许振有些手足无措。
他把自己压缩在课桌与课桌之间的狭小空间里,竭力避免和其他人的肢体接触,每一次不小心碰到都让他心头一紧。
与此同时,望着这些手脚健全叽叽喳喳的同学们,他眼神微暗。
占尽人间幸运,天真不知疾苦。也许这就是长在红旗下的高中生,他们生活里最大的烦恼无非就是成绩提不上去,高考该怎么办。
头顶那面红旗给以他们最大的底气和庇佑,也许,等到一辈子就这样顺风顺水地过去之后,他们仍不知道在世界的角落里有无数种生活、无数种磨难和辛苦。
这是多么幸运的事。
突然走进教室的老师解救了许振。
只见班主任领着一名个头高挑的少年走到讲台上,敲了敲桌板道:“静一静,今天我们班来了个新同学,大家认识一下。”
“哇哦,高三的转校生?”
“好帅!”
“怎么看起来这么欠揍?”
这位新同学赫然正是归家小少爷归远岫。
许振和他还没有正式相识,但已经相当讨厌这个人。
他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归远岫,“骄傲”似乎抬举他了,“嚣张”又有点不太准确,“乖戾”的程度他还达不到。
终于,旁边同学说出了这个踏破铁鞋无觅处的词:欠揍。
没错,这实在太准确了。许振深深点头。
但在一众女生眼里,情况完全不是这样。盖因归远岫长得太好,唇角含情,眉目风流,身姿疏懒,气质高傲。
比起校草许振完全不遑多让。
他的自我介绍也是如此别具一格。只见他拎起粉笔,在黑板上刷刷留下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一句诗。
“百年归逆旅,平生向远岫。”
他扔下粉笔,脖子一抬,淡淡地说:“我叫归远岫,这个名字是‘
向着远山而行’的意思,这句话也是我的座右铭。我人生中的‘远山’有很多,不过现在已经翻越了几座。具体的有:全国青少年模联大会最佳代表奖,燕京中学生演讲大赛第一名,燕京青少年辩论赛最佳辩手,全国数学竞赛、物理竞赛一等奖……”
“……等等等等,不过最让我自豪的还是我在摄影和艺术方面取得的成绩,这个实在太多了,就不赘述了。”
“我想当一名导演,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座远山。不过短期来说,我要先翻过高考这座山,更短期的来说——”
“我要首先成为这个班里的第一名。”
少年以骄傲的眼神环顾教室。
教室里的大家面色不一。
大多数人流露出羡慕崇拜的眼光,也有人表情扭曲仿佛在强忍什么。
花木槿回过头来,漂亮的脸皱成一个大花卷,对许振悄声说:“我吐了我真的吐了,怎么能有人把自我介绍说得这么恶心!?”
许振因收获相同看法而倍感欣慰,正待附和。
这时,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移到他身上。
因为他是这个班原先的第一名。
“看来就是你了,”归远岫注意到了许振,“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许振不爱搭理他。
其他学生开始起哄,大笑:“他叫许振,年级第一!”
归远岫扬眉:“许振,一蹶不振的振?”
他意有所指。
同学们哪见过这幅场面,激动得不行,纷纷火上浇油道:“人家是振翅欲飞的振。”
许振从前在班里自我介绍的时候,总是这样言简意赅。
“我叫许振,振翅欲飞的振。”
没有多余的半个字,说完就下台。
由于他长得帅,于是令同学们印象深刻。
归远岫望着许振,笑:“为什么不说话?怎么,飞不起来了?”
许振冷冷一瞥,“傻逼。”
说完,他直接起身离开教室。
被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明明已经很习惯这种事了。
但是现在,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让他感觉芒刺在背。
恨不能把自己藏在角落里,一生远离人
群。
归远岫一愣。
他是嚣张了点,挑衅了点,也的确是故意的,为了在进入新班级第一天挑起些气氛。
但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为什么就这样被骂了?
花木槿追出去。
走出教室之前,她站在门口,回头望着不知所措的归远岫。
说了一句:“是手可摘星辰的振。”
同学们:“哇!”
“这波、这波绝杀啊。”
归远岫感觉自己输了,手可摘星辰,比什么逆旅平生的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
归远岫一整天都在偷看许振。
甚至花木槿找许振说悄悄话的时候,他都想跟上去听听。
许振一个眼神逼过去,归远岫移开视线,若无其事,缩回座位。
“走吧。”许振又看了他两眼,皱眉,把花木槿拉走。
花木槿是学生会会长,全校唯一握有学生会小办公室钥匙的女人。
她带许振来到这间小办公室,两人对坐密谈。
“你说你已经打听出消息了?怎么这么快?”
“因为关雅宁的爸爸曾经是个收债的,是常玉荣的手下。”花木槿说着,走到白班前面,用记号笔勾画。
“常玉荣,废城区这一片最大的开发商,被查封的那些豆腐渣工程全都属于他。他本身是个□□头子,做着些放贷收债的灰色生意,十年前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发家,变成了房地产商。”
“他是被郑叔亲手抓进去的,到现在还没判,人甚至不在看守所里,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办了个取保候审。”
郑叔是归鹤鸣之前的刑警队长,和许行云相熟,因此兄妹两人都认识。
“你说起这个人的意思是……”
“常玉荣的产业遍布废城区,两年之前,到处都是他的人在那里破土施工。如果这个地方真的有什么秘密研究所,为什么官方会允许他到处施工?不怕被发现吗?”
“有两种可能,”她继续说,“第一,废城区根本没有什么研究所。第二,常玉荣是上面的人,在废城区到处建豆腐渣工程是为了给研究所掩人耳目。”
“如果我们找到这个人,说
不定能问出一些消息。当然最重要的是,白鹰人肯定也在找他。”
“要是能和白鹰人打个照面,知道他们的身份或在哪里落脚,再找千列岁杀就相对容易多了。”
“他在哪里?”许振问。
“不知道,取保候审期间人身自由受限,常理来说他应该呆在家里,或者至少还在临州市范围内。但我们不知道常玉荣有没有能耐摆脱这个限制,所以他具体在哪还真不好说。”
“不过,关雅宁的父亲知道他的住址,她说晚上帮我问过来。”
“另外,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他的行踪。”
花木槿回头,在白板上圈出一个名字。
“郑戬。”
“郑叔……”许振说,“有道理,既然是他亲手把常玉荣抓进去的,他应该对常玉荣很了解。”
“不是因为这个,郑叔这人有点奇怪。”
“怎么回事?”
“关雅宁说,”花木槿拉开椅子坐下,“有一个警察一直在调查常玉荣,这个警察走遍了废城区,一年要到她家做客七八次,就是为了问问她父亲,有没有想起关于常玉荣罪证的新线索。”
“她还说,她前几天就在废城区看见了这名警察。”
许振坐直身子,“不会就是郑叔吧?”
“我给她看了刑警队和小姨的合影,她指的那个人就是郑叔。”
“他不是被调去燕京了吗?”
“但他没去。”
见许振沉吟不语,花木槿提议道:“你今晚夜探归家,我给郑叔打电话试探试探。”
“不用,”许振说,“如果关雅宁告诉你常玉荣的地址,我们今晚先去常玉荣家。”
“另外……今天体育课老师看自习的时候,你是不是跟他打听学习格斗的事了?”
“你听到了啊。”花木槿有些不好意思。
“你想学?”
“我得学啊,学会了还可以教你。毕竟你现在这样,没法找别人教。”
“明天我就去找我妈,入梦这件事不能再靠自己了。”
许振的语气有些疲惫。
“我们现在做的事太危险,不能让你一直手无缚鸡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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