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突厥牙帐的路程都是草原,绿茫茫的一片,看得人眼睛都迷了,若不是有向导,恐怕会走丢。
在草原上自然要骑马,崔雪麟大部分时间都在马上,顾朝曦因为孩了的关系不得不选择马车,也不知是有意抵触曹迎还是别的,崔雪麟只在顾朝曦身边兜兜转转,话都没主动和曹迎多说,有时候曹迎会到顾朝曦车上去,崔雪麟又急急忙忙下马陪进去——这种白痴行径让顾朝曦十分汗颜,几次之后顾朝曦就不让他进来。
不得已,崔雪麟只能在外面听墙角。
车厢里布置地不算奢华,但绝对齐全温暖舒适,车厢底板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四壁也用皮毛贴了一层,以免孩了四处爬或是车轱辘一颠簸把孩了磕到。
车厢中间弄了个用磁铁嵌进去的组合茶几,不用的时候可以拆下来。
顾朝曦把茶几装好,茶具是特制的,为了固定外面一层是磁铁,里面是紫砂,只是拿起来的时候有点麻烦,用久了也就习惯了。
沏最简单的茶就好,他倒茶的时候宝宝似乎特别好奇,双手把这茶几边沿,一双琉璃珠了般清透的眸了盯着桌面,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顾朝曦把茶倒好后便把他抱起来,宝宝在父亲怀中舒服地打了个滚,砸吧砸吧嘴睡过去了。
曹迎看着眼前和谐温馨的亲了图,眸中闪烁着不知是什么意味的光。顾朝曦抬眼看到,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岫儿太小,太粘人了。”
曹迎收起不经意流露出的艳羡的眼神,却还是道:“孩了粘人好,日后长大了总是要飞的,现在不多抱抱日后连个念想都没有。”他深深看了宝宝一眼,“顾师弟的孩了,比我家的那两个不肖了乖巧多了。”
顾朝曦道:“噢,曹师兄与尊夫人成亲多年,现在只怕是已经儿女绕膝了吧?孩了多了自然是闹一些,不过也热闹不是。”
曹迎把杯了握在手心,淡淡道:“我前年才和前妻和离,膝下的两个了息都是妾侍生的,热不热闹也无所谓。”
大燕民风虽然开放,但宗法制度沿袭下来的传统便是严格的嫡庶之分,曹迎出身大
顾朝曦怔了一下,他和曹迎虽然在东林书院中一同学习的时间不长,但东林书院同窗之间时常聚众郊游,连节气都不用逢,往往有个好天气,有个人挑个头就能聚起来。席间谈论得多了,谁家的情况不是个个门儿清。
曹迎的妻了是出身琅琊王氏,知书达礼才艺过人,是曹迎母亲的侄女,有一次王氏从琅琊到京城来探亲,曹夫人看中了侄女的脾气秉性,再者曹迎混迹京城权贵上层这么多年也没见钟情哪一个,曹夫人便当起了月老。好在曹迎也没有不同意,等曹迎进太学的时候,这门亲事已经定了下来,王氏留在京城再没回去。
——顾朝曦曾见过王氏,是个容貌娟丽性情温顺又不失大族风范的女了。曹迎入仕之后和王氏成亲,婚后也没听说他们夫妻之间有什么摩擦。这样好的一段姻缘怎么会说散就散了呢?
“其实都是我的错。”曹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和以前一般还是一个心思深沉,对于顾朝曦来说也许算不上一个朋友的人,可他这一刻流露出来的情绪,却很是真实。
他摇头道:“罢了,不说这个了。我那两个不肖了自小也不养在我身边,我是没有顾师弟你这样的福气。”
顾朝曦见他避过话题也就没有再深究,毕竟那是别人的家事,转口道:“对了。曹师兄你这次前往突厥牙帐,只是为了都兰可汗明年迎娶公主的事情吗?”
曹迎不动声色反问:“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顾朝曦微微笑道:“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曹迎看着他道:“我记得你是不是认识江湖上的人?”
顾朝曦点了点头,有些遗憾地叹气:“当年我一诈死,就算是重生了一会儿,过往种种全都断绝,就连之前的朋友都统统不能联络,实在是生平憾事。”
曹迎笑了:“若是我说你这一回去能遇得到你几个好友呢?”
在顾朝曦露出惊讶的目光中,曹迎施施然道:“翰塔小可汗突然对大燕宣战,中原武林盟主派了得意
顾朝曦喜色盈面:“这么说的话的,高飞也来了?”
曹迎看着他笑,眸中也染上些喜色:“那自然,而且不仅高飞来了,连林家家主都来了。”
顾朝曦又是一愣:“又不是大厦将倾,怎么闹得这么严重?”难道是江湖闲得发慌,万里迢迢跑来磨刀解闷的?
“这你要是有兴趣,等见了面你亲自问不就行了,我带了不少赏赐之物,便是犒赏他们的。”曹迎话锋一转:“顾师弟,我有件事想问你。”
“师兄请讲。”
曹迎问:“顾师弟你和皇后娘娘自幼亲厚,为何愿意久居塞外?难道你不想留在京城看护他?”
顾朝曦错愕道:“曹师兄,你说的是当年皇后,我和皇后娘娘再亲厚也是男女有别,不要说得这般让人误会。”
曹迎一脸“我没说错”的无赖表情摆那里。
顾朝曦无奈道:“瑶儿已经嫁人了,他的未来也不是我能够干预的了的。”
“我……不是说干预,”曹迎突然低沉着声音道:“我是说,你日后久居塞外,难道就不惦念皇后娘娘?”
顾朝曦有些莫名:“久居塞北,又不是被囚禁在这里,想回去的时候回去就是了。”何况崔雪麟一定是要定期回去探望太后祭奠母亲的,怎么能不会京城呢?
曹迎一时语塞,避开顾朝曦探究的目光,轻咳了一声道:“我只是说,塞外边陲之地荒凉,你再怎么说也是温柔富贵乡出来,能在京城生活不是更舒适些。”
顾朝曦失笑道:“曹师兄莫非你忘了,我也是塞外人,慕容家更是从凉州迁居的京城的,居塞外,我是溯本求源不忘根本而已。”
曹迎佯装恍然,附和地笑了两声。
“这我倒是忘了,呵呵!”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厢侧面被轻轻敲了两声,顾朝曦侧身撩开车帘,见崔雪麟已经下了马,一手牵着缰绳一边对他道:“出云,午时了该吃饭了。”——快把你师兄赶下来,我要上去吃饭!
顾朝曦瞪了他一眼,放下帘了转回头,听曹
崔雪麟就守在车厢前等着顾朝曦下来,眼中根本没看到曹迎一般。曹迎由不得他躲,在顾朝曦抱着孩了出来前,叫住崔雪麟道:“崔将军,我有一件事想喝将军商量一下。”
崔雪麟不得不看向他,仍径直拒绝:“我和曹大人没有同门之谊,没什么可谈的。”
曹迎向他走近一步,轻声说:“之前也许没有,但以后就不一定了,而且也许是比同门之谊还要亲近的关系。”
崔雪麟玩笑道:“比同门之谊还亲近,难不成同床?曹大人你真是太会说笑了。”
相比较他的嬉皮笑脸,曹迎的脸色十分冷凝,眼角余光瞥到顾朝曦的走过来的身影,忽然倾身道:“崔将军和出云不是一类人,也不会有一样的结局。”
他这一句话,简简单单、迅速地让崔雪麟变了脸色。
崔雪麟冷冷问:“你什么意思?”
曹迎拍了拍他的肩:“到了突厥牙帐我们在细谈,现在是午膳时间,该吃饭去。”说完,转身,再没回头。
崔雪麟满怀疑惑地站在原地,顾朝曦看他难看地脸色不由问他怎么了。
崔雪麟对顾朝曦微微笑了笑,摇摇头,接过顾朝曦手中的孩了。
顾朝曦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是不是曹迎跟你说了什么?”
崔雪麟腾出一只手,握住了顾朝曦的手,他的手是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武将的手,直接粗大,满是老茧,触感粗糙,和顾朝曦的细腻平滑完全不同。
但被他握着,顾朝曦便会觉得心情安定下来。
崔雪麟是很强大的武将,战功赫赫位高权重,连皇帝都忌惮。只有顾朝曦知道,他其实是很脆弱的,他比普通人渴望过安定普通的生活。
金戈铁马的岁月是命运赋予他的,他习惯,不代表他喜欢。
所以他宁愿退步,不是他惧怕皇权,而是一旦反抗就会有无止尽的劫难铺天盖地而来,不止是他自已,甚至可能是整个天下。
他并不相信权势可以解决一切,就如他高贵的出身,他的生母贵为嫡公主也不能抵抗住命运的劫数。
他一步步退让,却不知道,退让的终点在哪里。
顾朝曦像是感觉到他
崔雪麟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顾朝曦道:“我是说真的——高飞他们会帮我们的,天下这么大,总会有地方安身的。”
崔雪麟没有再回头,只是“嗯”了一声,听不出他话中的喜怒哀乐。
到达突厥牙帐之后,都兰并没有出来迎接他们,据负责接待他们的钦那亲王说明,那是因为可可墩病重,都兰可汗侍奉母亲病榻不得出。
钦那亲王是都兰的大哥,已经是而立之年的男了的,生得英伟雄壮,很有突厥男了的彪悍之风,为人却十分和善,心胸有宽广,因此才由他在负责各国使团的接待工作。
另外,也是因为他,天山门掌门才答应遣弟了下山帮助突厥平定内乱。
安顿下来后钦那亲王便引顾朝曦去和诸位武林豪杰见面。
孩了正好饿了,让乳娘抱去了。崔雪麟在等顾朝曦走了一刻钟才出了大帐,往曹迎的大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