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而且我还要做清洁。”
许枝走进教室，拿着湿抹布，擦起了黑板。
从她慢条斯理的动作来看，是真不打算和他一起回。
陆起阳站在门口，没进去。
“我那个……”他抬起手，摸了一下鼻梁，“想起有张物理卷子还没做。”
许枝继续擦着黑板，没看他，“所以呢？”
“……”
所以我可以等你，这都听不出来吗？
陆起阳有那么一瞬间，感到无话可说。
他忽然就非常后悔自己先前说的话。
这个性格到底他妈有什么好的，又到底他妈有什么好保持的。
“没所以，”陆起阳没什么好气，“就是想问问，25分选手对于满分选手的勤奋程度有什么看法？”
许枝擦黑板的动作一顿，转过来看他，“找揍？”
“怎么，许小枝，对于事实就这么难以接受？”
“……”许枝放下了湿抹布，对他做了个招手的动作，“来吧，打一架。”
“想用暴力解决问题啊，小木头。”
陆起阳说：“行啊，回去打。”
“谁要和你回去打？”许枝看他一眼，又重新拿起了抹布，“算了，爸爸现在没空陪你玩儿，自己懂事地从我视线里消失，明白？”
说完，没有再分给他一个眼神，专心地擦起了黑板。
许枝也没再管陆起阳，仔细地做完自己的事情，而后背上书包离开教室。
这时一中几乎已经没有学生了，安静又空旷。
她看了一眼表。
六点了。
是饭点。
估计家里又没人。
刚想到这，手机便响了起来。
是许妈打来的。
“枝枝。”
许枝应了声，“今晚也不回来？”
“对，我给陆行打过招呼了，你晚上去陆起阳家里吃饭吧。”
许枝走得很慢，看着红绿灯变绿，才慢悠悠踩着斑马线过马路。
她抬起眼，远眺灿烂的霞光，广袤天空被映成橘红，似自然界精心调制出的绚烂。
“不去。”
许枝收回视线，开始思考一会儿吃点什么。
“那你吃什么？又点外卖？我跟你说了外卖吃多了不好，哪有家里的饭菜好……”
许枝说：“陆起阳的家又不是我的家。”
那边话音一下中断，而后沉默下来。
“许枝……”
许妈刚开了个口。
许枝抬起眼，看见了对面的火锅店，说：“打钱，我要吃火锅。”
“要多少？”许妈下意识问，而后震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不是，许枝枝，你一个人吃火锅？”
“咋了？”许枝问。
“……没咋。”
许妈说：“多吃点，我让你爸给你转了两千，不够再和我说。”
“？”
许枝：“我一个人吃火锅，不是十个人吃火锅，我没有那么能吃，你们对我有什么误解？”
许妈说：“没事，多吃点儿吧，想点什么点什么，吃不完打包。”
“……”
许枝挂完电话以后，就看见了爸爸的转账记录。
第一个是两千的转账记录。
一分钟后，又转来两千。
许爸：多吃点儿，不够再要。
不是，等会儿。
她在她爸妈眼里，到底是个什么食物粉碎机？
“你好，请问几位呢？鸳鸯还是红汤？”
服务员主动上前来询问。
“一个人，鸳鸯。”
许枝随便挑了个座位，接过服务员的菜单，说：“谢谢。”
服务员微愣了一下，“不用谢，您看看要吃些什么，点好了我一会儿来收。”
“好的。”
许枝低下头开始看菜单。
服务员已经忙了一天，到这时连脸上的笑都已经僵硬起来，但此刻，不知为何，心情变得好了一点儿。
虽然“谢谢”只是很寻常的两个字。
服务员重新扬起笑，去接待下一位顾客。
“你好，请问几位呢？鸳鸯还是红汤？”
“一个人，”男生的视线绕过了服务员，看向某一桌，声音低了下来，仿佛自言自语，“鸳鸯……”
服务员确认道：“鸳鸯是吗？”
“鸳鸯……”男生像是才回过神，“哦，不，要红汤。”
“a市人吃
什么鸳鸯火锅，什么毛病？”
服务员：“……”
“好的，红汤，这是菜单，您看一下，点好了我一会儿过来收。”
陆起阳接过菜单，说：“谢了。”
服务员微怔，而后笑起来，“不用谢，应该做的。”
陆起阳光速点完菜，等待上菜的途中，给陈溯发了个消息。
陆起阳：你说，一个a市人，她吃火锅点鸳鸯，是不是有毛病？
陈溯：许枝？她不是一直喜欢这么吃。
陈溯：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有点毛病。
陆起阳：？
陈溯：？
陈溯：怎么了？陆哥。
陆起阳：别人有毛病关你什么事。
陈溯：？？？
陆起阳：没素质。
陆起阳：吃饭了，不说了。
陈溯：不是，等下。
陈溯：这不是你先说的吗？我就随便附和一下。
陈溯：陆哥，我很冤啊。
陈溯：陆哥？
陈溯：……
陆起阳没有再看手机，他点的菜不多，吃得也很快，几乎都没怎么看咕噜咕噜沸腾的火锅。
他速战速决，而后拿着筷子开始戳碗里的半块土豆，视线盯着前面的某一桌。
直到那个人起身去结账，他才放下筷子，跟在了后面。
许枝走后，他才过去结账。
火锅店出来以后，街上还很热闹，但找一个背书包的人还是很容易。
他不近不远地跟着。
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甚至隔着许多人。
许枝走得很慢，他也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几分钟后，她停在了一家小卖部旁边。
那家小卖部的老板在里面坐着，冰箱却是在外面放着的。
不知道是哪位顾客开过冰箱门，但忘记了关，正大开着往外释放冷空气。
路过的行人似是看不见，也或者是看见了，但不想多事。
许枝走过去，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酸奶，合上了冰箱门，去找老板付钱。
而后吸着酸奶继续走。
陆起阳眸色微动，快步走过去。
“要瓶矿泉水。”
小卖部老板递了瓶矿泉水给他，“
两块。”
陆起阳支付完，说：“老板，刚才你的冰箱门开了半天了。”
“嗯？我冰箱门开着的？”老板站了起来，“卧槽，哪个没素质的玩意儿用完不关。”
“刚刚已经有人帮你关上了，”陆起阳拿起水，“您还是把冰箱挪里面吧，下回不一定还有人帮忙关门了。”
“关了吗？”
老板出来看了一眼，回想起刚才，说：“哦，刚才那个小妹妹帮我关的是吧。”
陆起阳笑了一下，没说话。
“行吧，我晚上把冰箱挪进来，”老板又走了进去，啧啧道，“现在的年轻人啊，有素质的不多了。”
陆起阳没应，拿着水走了出去。
许枝走得太慢，他耽误这么会儿，两人之间的差距也没有被拉开太多。
他几步就又追了上去。
她似乎是刚喝完酸奶，正站在垃圾桶旁边，仔细辨认分类，看了足足十秒钟，才把酸奶盒扔了进去。
还随手把垃圾桶边上的垃圾也一块丢了进去。
陆起阳就这样不近不远地跟了她一路。
直到回到小区里。
他目送着她进了大楼入口，这才改了方向，回自己的家。
路上，他摸出了手机，没忍住给陈溯发了个消息。
陆起阳：假如一个人，她非常……嗯，乐于助人。
陈溯：谁？一中有这种人？
陆起阳：你不用知道是谁。
陈溯：真有这样的人？怎么个乐于助人，不是，真的吗？真的有这种人？
陆起阳：你只要知道她善良就行了。
陈溯：哦，好吧，那您继续说。
陆起阳：她连路边的垃圾都愿意捡，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家？
陈溯：……
陈溯：陆哥，我能说实话吗？
陆起阳：说。
陈溯：一定要这样类比的话，陆哥，我觉得吧。
陈溯：就，可能，在这位神仙眼里。
陈溯：您连垃圾都不如吧。
陆起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