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悠远绵长的钟声,预示着庆典时间降临,撒拉弗起身想要开口带楚惊鸿去庆典现场。
“殿下……”
他刚刚起了个头,就听另一道声音跟着奏起,是熟悉的楚惊鸿一贯叫人的语调:“撒拉弗。”
“怎么了殿下?”撒拉弗微微弯腰,与眼前精致的小人对视。
楚惊鸿同他只对视了几秒的时间,接着视线偏移,移向某一处,似乎是在透过那里看着什么一样。
撒拉弗顺着他的视线目光向下,发现落在自己的胸口处,但仍是不解其意。
“殿下?”
琥珀色的眼睛回过神,重新聚焦,眼尾向下弯成了小月牙,再次看向撒拉弗时,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希冀和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呢?
显然,楚惊鸿的心思不会烦恼人去绞尽脑汁地猜,他会自己告诉你。
下一秒,撒拉弗便听到了答案。
“撒拉弗,我可以摸摸你的翅膀吗?”
撒拉弗是罕见的天使圣阶级中最高等级的炽天使,生有六翼,据说六只翅膀同时张开时,美得惊世。
这些都是楚惊鸿听照顾他的神侍们说的,撒拉弗是守护神的御使,兼统管整个神域的神圣军队,平时职务繁忙,很少能看见他,更别提这么近距离接触了。
楚惊鸿向往撒拉弗的六翼,便情不自禁地提出了这个要求。
撒拉弗闻言一愣,他没想到楚惊鸿说的竟然是这个。
翅膀对于有翼族来说意义非凡,是他们全身最敏.感的部位,平时不会轻易给旁人触碰。并且一旦有旁人未经允许触碰了,会被视作是挑衅,有翼族感到受辱,将会对触碰者展开激烈攻击,不死不休。
唯有一个身份是例外——爱人。
有翼族的翅膀唯有他们的爱人才能触碰,他们用翅膀触碰翅膀表达爱意,巨大的翅膀包裹住爱人是一种占有的信号。
摸翅膀这样一个轻薄的说法,若是旁人来问,无疑是登徒浪子,撒拉弗早就翻脸将其斩杀了,但现在不同,问的人是楚惊鸿。
楚惊鸿被神养得很好,只同他相处这么一会儿,便知道他性
格天真烂漫。方才的问话想必不是冒犯的意思,撒拉弗相信只是因为他没有听说过这些忌讳罢了。
摸翅膀……
撒拉弗愣在原地,只稍这么一想,便觉得有一股恼人的燥.热浮上脸面,他艰难地滑动了下喉结。
许是他的一时沉默让楚惊鸿误会了,后者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太过贸然失礼,便赶紧低声认了错:“对不起撒拉弗,我的要求过分了。”
“……无妨。”
话音刚落,便接到了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回答。
“嗯?”楚惊鸿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时,不敢置信地抬起了眼睛。
那双亮盈盈的眼睛里,映出让人惊叹的一幕。
男人直起身,眼眸半阖,视线落在下方,只听得一声鸟类展翅,翅膀摩擦发出的扑棱声后,六只巨大的圣光翅膀出现在人眼前,自他背后伸展开。
在身量尚小的楚惊鸿眼里,这六只翅膀的出现,不亚于他的大半个世界,遮天蔽日,一眼望去满满都是那洁白圣洁的羽毛。
六只翅膀协调和谐地,大力一拍,扇起一阵迎面的风,撒拉弗双脚离地,顺势上升停在半空中。
扑棱,扑棱——
这是翅膀拍打时发出的声响。
撒拉弗停在楚惊鸿的上空,在他触手可及的距离里。
半阖的眼眸缓缓睁开,那如同夏日庭前蓝色喷泉的眼睛中流动着粼粼的光,此时恰好是春天,四月一日,春光融融,温暖丝滑的风吹过,带来羽毛味道的暖意。
楚惊鸿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光顾着睁眼一瞬不瞬地看,清澈的眼中倒映着天光云影,与那个出现在半空中,六翼铺开,湛蓝眼眸一览无遗,显得既圣洁又英姿飒爽的男人。
楚惊鸿伸长了手臂,纤细的手指努力往上够,撒拉弗见状将下方两只羽翼往下放,让他能够摸到。
指间碰到了柔软的羽面,翎羽的触感十分奇妙,引来楚惊鸿的一声小小惊呼。他小心翼翼地摸了两下,接着只见羽翼尖弹了弹,顺势将他的手包裹住。
羽翼裹着手,就像是在牵手一样,这是一种新奇的感觉,温暖、
神秘、刺.激。
楚惊鸿摸得很认真,一时没有继续往上看上方人的反应,错过了些信息。
敏.感的翅膀被人触碰,向大脑传递酥酥麻麻的感官体验,撒拉弗被摸得脸红心跳,他别过脸,露出一侧的耳朵,通红。
向来严谨庄严的御使,脸上难得露出害羞的神情,就连那双蓝泉也泛出绯红的水雾,变得水汪汪的。
“殿下……”
撒拉弗艰难地开了口,声线低哑难耐,喉结动了动。
楚惊鸿全然不知自己摸翅膀的行为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他欣喜地晃了晃手,对着这三对翅膀好一番称赞。
“撒拉弗你的翅膀真漂亮!”
“嗯。”
“很漂亮!”
“嗯。”
纵使他想再夸写什么,可此时突如其来地词穷了,楚惊鸿搜肠刮肚想了许久也只会夸漂亮。
他呐呐地住了口,撒拉弗注意力不集中,也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落入一种美好的宁静中。
突然,楚惊鸿开了口:“就像是高高飞在天上自由的鸟,能够飞出第十层天,对吗?”
“嗯?”撒拉弗的注意被拉回来。
小小的人眨了眨眼,环视一圈周边的环境,意有所指:“撒拉弗,你去过第十层天外吗?”
撒拉弗说:“去过。”
闻言,楚惊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是不是很美?”
“嗯,很美。”撒拉弗想了想,又补了句,“第十层天也很美,神界因您而拥有了四季,您坐拥天下所有美景。”
“第十层天是很美。”楚惊鸿神情突然变得低落起来,眼尾恹恹地搭下来,小声道,“但这种美却不真实,我想看真实的美。”
楚惊鸿自出生以来一直待在第十层天,神明设置的结界使得第十层天与其他界隔开,旁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
四季美景变幻,他摸遍了这里的一草一木,熟悉每一只鸟兽虫鱼,却越来越厌倦
这一切。
他逐渐疲于这种虚幻的完美造景,不知从何时起,他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欲.望,那时听到身边的神侍谈论第十层天外的有趣见闻,他便偷偷地想
——如
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第十层天外看看。
撒拉弗不擅安慰人,他看出眼前人明显的情绪低落,却无从入手,只是抿了抿唇,陪着他一直停在这里。
“撒拉弗,第十层天外有什么?”楚惊鸿是不喜欢将负面情绪带给旁人的,很快,他又重新找到了令自己情绪回升的话题。
他缠着撒拉弗给自己讲他在第十层天外的见闻,撒拉弗耐着性子细细讲,他一边听,一边不住地轻轻点头,就好像自己如同身临其境,切身体会了一般。
他们讲到高.潮部分,楚惊鸿被逗得轻声笑起来,脸蛋兴奋极了,红扑扑的,眨巴着一双盈盈眼睛示意他继续。
而这时,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这场进行得热火朝天的聊天。
“阿鸿。”
这道声音中带着令众生熟悉的威压,春四月的暖风中带来一股清冽的淡淡冷香,却如同腊月的朔风,刮过来是透骨的寒冷。
连语气都是冷的,笑容在这片无比美好的宁静中。
楚惊鸿和撒拉弗的交谈声顿止,撒拉弗知道来人是谁,立刻快速地放开包裹楚惊鸿手的翅膀,羽翼一收,落在地上,恭敬地行了礼:“吾神。”
他的不远处有着一片冰冷凝固的身影,那道身影缓步上前,光罩撤离下,露出一张冷漠孤绝的容颜,金色光芒的眼底划过捉摸不透的光。
神森寒的眼神一瞥过撒拉弗那还未收回的六翼,眼含警告,撒拉弗手臂的肌肉紧了紧,恭敬的弧度加得更大。
下一瞬,一团温暖向着自己飞速笨来,像只欢脱的鸟,小小的人扑进祂的怀中,双臂上拉抱住祂的腰肢。
“神,您来啦!”他尚且不知危险已经临近,仍甜甜地笑起来,无比自然又平常地撒娇,“我迷路了。”
于是,那冰冷的宝相庄严瞬时变化,冰消雪融,神哑然失笑,不再计较了。
祂将楚惊鸿埋在他腰肢上的头扶起来,手指抹去他脸上的黑灰,问道:“怎么一眼不见就弄成这样?”
神的力道放得很轻,楚惊鸿便乖乖任祂为自己擦脸,甚至还顺从地将脸埋在他的掌中,晃了晃脸,将脸上的脏污蹭了
干净,神没有计较,唇角弯弯,纵着他任性。
接着,楚惊鸿便像是只鸟雀般,叽叽喳喳地向神解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清脆的声音错落有致,虽然话多,听起来却并不聒噪惹人烦。
神将手放在他的后颈处,耐着性子地听完后,顺着接了下一句:“所以呢?”
楚惊鸿偷偷看了眼不远处的撒拉弗,古灵精怪心有所图的样子惹得神不禁心里憋笑,偏在面上不表现出来。
“所以,神可以让撒拉弗做我的专属守卫吗?”
近日神向他说了要为他建立一支专属的护卫队,而刚好专属守卫长一职尚且处于空缺中。今天同撒拉弗相处得非常愉快,楚惊鸿便想着如果撒拉弗来当自己的专属守卫长,就能常常同他讲起外边的事情了。
那该多好。
听他说完,神便垂眸盯着他,一言不发。可楚惊鸿像是较了真,拉着他的衣袖同他对视,没有移开半分。
他们对视了许久,终于,是神首先败下阵来。
等后面的随从赶来时,听到的便是这样一个惊天内容。
可以说这样的要求堪称是十分过分与逾矩的,撒拉弗是整个神界中实力数一数二的神卫,常年陪伴神明左右,守卫祂的安危,职责重大。
人们想,哪怕神再宠爱神子殿下,也不会同意这个要求吧,将撒拉弗大人指过去当一个专属守卫长。
然而,他们想错了。
“你呀。”神告诫般捏了捏他的后颈肉,并不重,“下不为例。”
楚惊鸿便心满意足地笑开了花。
神当场下达了指示:“你原来的职务不变,我会给你增加一名副手,以后阿鸿的事情你上心些。”
“是。”撒拉弗应声,并未对这样的安排有任何的异议。
安排完这边的事情后,神带着楚惊鸿以及一群人的唏嘘,前往庆典现场。
留下撒拉弗在原地,他低垂下眼眸,想起临走前神无意间向他抛来的一个眼神。
那是一个极其的危险眼神,是在警告他。
撒拉弗轻轻叹了口气:“是我逾距了。”
神如此在乎神子殿下,所有情绪为他牵动,这样的情
感外露,并不意外。想来是碍于神子在场的缘故,祂并未表现在明面上。
撒拉弗感叹地想着,他今日能免受神的怒火,应是神在乎殿下的缘故。
作者有话要说:摸摸翅膀,在有翼族耳中,听到都会红着脸,躲避~
撒拉弗就是阿撒兹勒,不过现在只有四只翅膀啦。
疯狂铺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