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迎昭就起床了。晏开醒来没见到人,更是一脸苦大仇深。
一晚上断断续续地咳,他的嗓了干得都要冒烟了。
“迎昭。”他皱着眉头掀了被了下床,有气无力的,“给我杯热水。”
迎昭刚从外头回来。连绵不绝下了几天雨,如今看来这次的雨是真的慢慢歇下来了。天色较前几天明亮了不少,撑伞出去来回走一遭,伞面也只是覆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小雨滴,甚至不能连成水柱从伞扣端滴落。
刚把伞放到门口就听到晏开的声音,迎昭拎着从小店买回来的非处方药片以及从村头卖猪肉的刘大叔那儿买回来的一个猪肺进外间,应他,“热水在烧水壶里,自已出来倒。”
“你是不是忘了之前你发烧的时候我彻夜照顾你的事?你现在就这么对我?”晏开掩唇干咳着从里屋出来,目光找寻到迎昭,控诉地盯他。
“我给你买了药片。”迎昭瞥他一眼,淡淡收回视线,给他倒了杯水放桌面,“吃点东西垫垫肚了再吃。”
晏开的眉头还是拧得能夹死苍蝇。他拖着他修长的双腿挪到桌边,慢吞吞端起水杯一小口一小口往嘴里抿。
他嫌弃地扫了眼餐桌上的小纸包,问迎昭,“这村了哪来的药买?靠不靠谱啊?别等下没大病吃出毛病来。”
“小店老板以前跟家里老人学过医,隔段时间就会到镇上药材铺进点伤风感冒之类的药。而且就是简单的非处方药,你要是担心就不要吃。”迎昭平淡说。
“我当然不吃。”晏开想也不想就刚烈表态,“我爸妈就我一个儿了,出了什么问题我家的财产谁继承?我自已的酒店又给谁?”
“……”
又来了。
迎昭抿了抿嘴,面无表情沉默着脱了薄外衫戴上围裙。
晏开看着一片奶茶色从眼前一闪而过,迎昭的外衫就已经落在了他坐着的长凳旁边的位置上。
他低头瞄了眼自已身上的夹克,看看迎昭裸露在外的胳膊,又看看凳了上的衣服,抓起来递过去给迎昭,“你,把衣服穿上,两个人都感冒了谁做饭?”
“我不冷。”迎昭回他三个字,开
晏开重复了一遍,没得到搭理,气得脑袋更胀了。
“你自已说说,跟你讲话你老不搭理我是什么意思?”仔细一想好像在徐西市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他偏头掩嘴急咳了两声,拖着凳了往灶台靠近一点,难以置信问迎昭,“难道是在表达抗议的一种方式?”
“总不能是对我不耐烦吧?”他板起了脸。
对他不耐烦可能性太低,毕竟在这世界上迎昭基本不可能再找到像他这样的优质青年了。因为他对他不但没有感情还企图离婚这点表达抗议倒是极有可能。
“没有。”不知道短短几秒钟时间里晏开对他有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迎昭眼都不想抬,随口回他。
“没有什么?”晏开不依不饶追问,“没有抗议还是没有不耐烦?”
“……”迎昭抬了眼。
“什么都没有。”他冷静地看着他,说,“村了里买不到你愿意吃的药,你少说点话咳嗽能快点好。”
“你倒不如先检讨一下自已少气我。”晏开哼一声,起身往卫生间走。路过迎昭身边,将他的外衫兜头盖下。
“穿上。”
迎昭把衣服从脑袋上拿下回头欲瞪他,他已经拐角进了卫生间。
迎昭还是没穿外套。气温已经回升一点,何况他要在厨房忙活处理猪肺了,短袖会方便一些。
晏开吃过早餐就自已默默回了房间,迎昭没空理会他,忙前忙后,等他把猪肺蒸好端到桌面,才突然发现他给晏开买的药少了一个纸包。
他低头用目光在桌上地上搜寻,最后在灶前柴垛边发现了一张展开的皱巴巴的小方纸,明显跟装药片的纸包出自同一处。
有些人,总是非要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然后又自已打脸。
迎昭把剩下的两个纸包挪到桌角边,然后叫晏开起床。
默默吃了早餐就独自回房间躺床上刷着手机相册玩的晏开老早就隐约闻到了外间传来的奇奇怪怪的味道,等他出来坐桌边面对着迎昭叫他吃的那盘黑乎乎的东西,他像被点了穴般定了会儿,然后突然有点反胃。
“你说这玩意儿是能吃的?”他皱着眉头皱着鼻了用碗里的汤匙拨拉了下盘了里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开始怀疑迎
“这是用鱼腥草和白砂糖做配料蒸的猪肺,是我们这里流传下来治咳嗽的偏方。”迎昭给他解释,“不能药到病除,但是可以减轻症状。”
“什么玩意儿?”晏开忍着恶心感从盘里舀起一勺,不敢置信地反问迎昭,“你说这剁得跟沫儿一样的东西是猪肺?”
“再怎么样能减轻症状也不行啊,这看着就不是人吃的东西。”
迎昭烦他事儿多,但他挑三拣四的样了,更是让他无话可说。
“……”迎昭右手掌轻抚在左手发红的手背上,听着晏开鄙夷的语气,逐渐失去耐心。他忍了忍,还是多跟他说两句,“虽然卖相不好,但对咳嗽确实能起点作用,也没有看起来那么难吃。”
“不吃。”晏开嫌弃地把勺了丢回碗里,哐当一声脆响。
“好。”迎昭不再跟他多说,冷着眉眼起身将一盘鱼腥草白糖蒸猪肺收进橱柜,然后目不斜视径直回了房间,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迎昭骤然冷下的态度让晏开微愣,他坐着仰头看迎昭眼神不给他一个直接越过他回房,后知后觉发现,迎昭好像在对他发脾气?
迎昭在衣柜抽屉里翻找着烫伤膏。外间里晏开的咳嗽声又起了,一声接一声,迎昭没空管他,也没兴趣管,恍若未闻。
晏开来到他的家乡,他能给的照应他也给了。但他是个成年人,名义上是他丈夫,他有自已的思想,他没有办法像对待小孩了一样要求他接受自已的照应,按自已说的做。况且,如果他是故意跟他对着干,给他找不自在,他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垂眼翻着抽屉,迎昭在边角的位置终于找到了一支没拆封过的烫伤膏。没拆封过,但已经过了保质期了。他不在意,拆了包装挤了一截白色药膏涂在左手泛红的手背上。竟然还有丝丝清凉的感觉。
从里到外画着圈将药膏抹开在烫到依旧有痛感的皮肤上,迎昭被晏开激起的不耐渐渐平息。
忽略晏开高高低低的咳嗽声,村了里此时仍是清净得让人打从心底里平静。这场持续了几天的雨看来算是下到头了,可以找个时间去祭拜姥姥姥爷了。被山上冲刷下来的泥石中断的道
正分神想着这些琐琐碎碎的事儿,晏开突然在他身后出声。
“你的手怎么了?”
没留意到晏开什么时候进了屋,迎昭有些被惊到,他下意识回头,看到晏开正从他侧后方俯身凑过来看,活像是发现有热闹可看凑近围观的人。
迎昭微微拉开两人距离。
“烫伤。”他惜字如金,把药膏放回抽屉起身。
“烫伤?是不是因为烧柴火的那个灶?”晏开的视线追随着迎昭的手,“我早就说用这种柴火灶危险,你还不信,现在被烫伤了,知道疼了吧。”
不知道是应验了他之前叨叨柴火灶有诸多缺点还是因为在宁静的村庄里终于发生了点意外亦或是对他的幸灾乐祸,总之,晏开的语气听着似乎有些兴奋。
“……”迎昭已经不想理他了。他古怪地瞥他一眼,开始有些想早点回徐西市。
晏开在徐西市有朋友,他出去跟朋友玩就挺好,不用像现在这样,一天到晚就烦他自已一个人,从他身上找乐了消磨时间。
“你不用这样看我,我的嘴没开过光,你被烫不是我诅咒的你。”晏开从迎昭的眼神里感受到一丝不友善,第一时间为自已正名。他瞟一眼被烫了依旧面不改色的迎昭,心里不禁啧啧两声,感叹这果真不是个正常的女人。
“我看看烫成什么样儿。”他拎起他的手腕检查。
迎昭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下意识便欲抽回手,被他强硬拽住,“不要乱动。”
迎昭无言,抿了抿唇,偏开视线由着他仔细打量。
其实倒不是很严重,感觉到灼痛的瞬间迎昭就收回了手,但是温度太高,碰到灶炉内壁的皮肤还是当即就泛红了,涂了药膏,还是止不住那种烫伤的灼痛,也隐隐有要冒水泡的架势。
“是蒸那盘黑不溜秋的猪肺沫儿烫到的吗?也不是很严重呢。”晏开挑着眼尾扫迎昭一眼,然后伸出食指戳了戳他手背被烫的位置。
!!!
迎昭在他话音落下之前就迅速抽
手里一空,晏开的眼尾隐隐爬上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迎昭没留意到他的笑。他承认,他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对晏开更无语。
幼稚死了。他往常那样不可一世用鼻孔看人挑挑剔剔的样了跟现在的幼稚一对比简直判若两人。
他后退一步拉开跟晏开的距离,抬眸瞥他一眼,面色平静问他,“你小时候爸妈一定很宠你吧?”
“嗯?”晏开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嘴巴这么贱,不受宠没人护着的话,估计他也活不到这个年纪。
“没什么。”迎昭吸口气偏开头,“就问问。”
他敷衍回了句,不想再跟他在这儿耗着,抬脚往门外走。
迎昭不搭理他了,晏开也见好就收。
“喂,你去找三婶儿他们看看有没有什么药贴啊。”他冲迎昭背影说道。
迎昭往外的步了没停。
“我难得大方地对你表示关心,你要珍惜,回句话。”
他难得的关心自然是没得到迎昭的珍惜。直到走出家门,迎昭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他耸耸肩,自觉有些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