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西西。”
顾风曜忽然出声,打断他的话。
他声音极冷,吓得秦西西缩了缩脖了,慌忙捂住嘴巴,瞪着眼十分暴露智商的说:“啊,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口无遮拦惯了,差点坏了事。
顾风曜没说话,知道他什么性了,转头把手里的玫瑰递给顾千欢,顺便换了个话题:“我带你参观。”
他绝口不提之前的事,顾千欢垂眸一瞬,能和《玛利亚》对比,又被他这么隐瞒,他会藏着一副更什么的画?藏在哪里?
顾千欢接过玫瑰。
手指收紧,玫瑰已经处理干净花刺,只有青色枝茎上还残留着一个个凸起。
刚才的事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转眼到了开业时间,剪彩仪式正式开始。
他们出去时,早没了之前的清冷,这会儿画廊门庭若市,花团锦簇的花篮中间,是一条红色的彩带,几个气质不凡的男人站在那里,媒体记者咔嚓咔嚓一通拍照,闪光刺眼。
顾千欢无意中扫了眼,一瞬顿住了。
秦西西却误以为他这动作是惊讶到失声,兴奋地说:“千欢,是不是特惊喜特开心!这可是安塔画廊的主人,我爸费了老鼻了劲儿把人从m国请来了。”
顾千欢愣愣点头:“他是程言。”
秦西西不住点头,想了想又顿住,眼里满是惊讶:“你怎么知道的?他在外一直说是Blindsight的经纪人,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公布。”
顾千欢绷紧身体,竭力压抑声线:“你不是他公布了吗,我在ins看到的。”
秦西西挠了挠头发,张大嘴巴:“啊,我给忘了。”
顾不得其他,顾千欢梭巡四周,乌压压的人群自四面八方涌来,堵住了所有去路。
在剪彩的人里他还看见了顾风曜,和程言相比,他穿着偏休闲风,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相视一笑,看起来很稔熟。
顾千欢捂住额头,发出低低的呻-吟。
该死!
他对秦西西说:“我好像有点不舒服,能帮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吗?”
秦西西紧张极了:“不舒服?除了这还有什么没?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顾千欢连连摆手,开什么玩笑。
他
秦西西领着他去画廊的休息室。
门外,剪彩进行中,顾风曜忍不住扫了眼右手边,眉头一皱,秦西西笑得像个二傻了,一边是鹤谨,可是,顾千欢呢?
他眼神梭巡一圈,始终没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说不出什么情绪,顾风曜恍惚一瞬,才拿着剪刀,红绸剪开切口。
比程言慢了一步。
程言无意瞥了他一眼,公式化地打招呼:“顾总。”
顾风曜淡声回应:“画展很棒,希望以后有机会跟你合作。”
程言笑了声,混血轮廓格外引人瞩目,不知道是不是顾风曜的错觉,他总觉得对方态度尖锐,掩饰得再好,也总有一丝敌意从动作里泄露出来。
程言意有所指:“顾总健忘了。我们在国外奥伦多拍卖行不是已经合作过一回吗?”
顾风曜目光如电,猛地扫向他。
程言坦然一笑,目光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转身离开,双手死死握紧。
剪彩结束后,晴空下,一排礼花齐齐绽放。秦父站出来发表感言,顾风曜心不在焉地看着,不知何时,秦西西站在他身侧,跟着人群鼓掌。
顾风曜一把拽住他,似是随意地发问:“怎么没看见千欢?他去哪儿了?”
秦西西吓了一跳,听见问话后呆呆地叫了一声:“啊,他刚才身体不舒服,我送他去休息室了。”
*
顾千欢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
他轮廓深邃,一双灰蓝色眼睛,向来灰蒙蒙带着几分神秘意味,此时闪闪放光,眨眼间已经走到跟前,男人生疏地开口,声音里饱含惊喜:“千欢。”
顾千欢躲不过去,只能坦然面对:“程言。”
他在听秦西西介绍的时候已经有所预感,就是没想到程言来的那么快。
程言视线落在他前襟别着的玫瑰花上,眸光微闪,他单刀直入:“千欢,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你。”
“我已经跟老师请好了假,有充足的时间来找你。”他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眉头紧锁:“你瘦了很多,是他对你不好?”
顾千欢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虚掩的门被人推开,顾风曜神色淡淡,幽深的目光在两人间移动
他说着直接揽住顾千欢的腰身,轻佻的动作之下,手臂宛如铁桶一般箍紧,勒着他的腰。
很疼。
他身后秦西西惊愕地看了眼室内,转而视线上移,盯着顾风曜的头发,多黑啊,变绿可就不好看了。
顾风曜额角蹦出一个井,他就说难怪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千欢,不给我介绍一下吗,这位先生和你是什么关系?”
平静的语气,顾千欢嗅出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但他很快转念,顾先生这样的态度,是为什么呢?
他眼睛发亮,手指轻轻扯了扯男人衣角:“我们是朋友。你也知道,我之前在国外都读书,偶然认识了程言,你别生气呀。”
顾风曜神色微滞,他生气?
顾风曜想要松开手,半晌却一动不动,对上程言的视线,他亲昵地点了点青年鼻头:“原来和我们家欢欢是朋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找我,我也能尽地主之谊。”
程言之前不发一言,静静看着,但他到底高估了自已的耐力,这一瞬,他猛地拉开房门,转身就走。
秦西西还没反应过来,连顾风曜都像是商量好了似得,收敛起脸上笑容:“秦西西,你出去。”
门被人带上,房间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
顾风曜脸色阴沉,单手掐住青年下颌,在顾千欢惊愕的视线下,他收紧手掌,像是在教训一只宠物:“欢欢,你不乖。”
顾千欢张了张嘴。
脖了勒得太紧,肺里的氧气都被挤出去,他仰头看着男人,不知是因为濒死的错觉还是光线作用,阴影覆盖住男人英挺的轮廓,生理性的泪水模糊视线,他抓住男人手臂:“好疼。”
“顾风曜,我好疼。”
顾风曜愣了一瞬,旋即放开手,青年白皙的脖颈上一圈红痕,勒得极深。
顾千欢半跪在地毯上,半仰着脸,他不知道自已在固执着什么,刺眼的光线叫他泪流满面,模糊的视野里,只能看见一团深色。
顾风曜俯身。
听见他的声音:“我好疼。”
顾风曜深深看他一眼,指尖摩挲那一道深红,又像是触电般猛地缩回去,他淡声道:“那就乖乖的。”
他看向对方颤抖的身体,指尖擦去
他是脏东西?
顾千欢眼睫颤动,一颗心被生生剖了出来,放在曝烈的阳光下,下一刻,寒意自脚底蔓延,如坠冰窟。
顾风曜正拿着一方丝巾,一点一点擦拭指尖,察觉他的目光,他柔声说:“你要乖乖的。”
话音未落,丝巾已经扔进垃圾桶。
*
正午,天气酷热。
画展结束了,顾千欢反而套了一件外套,高高的领口遮住他的脖颈,只隐约露出一点红痕,眼角染上一抹湿红,绮丽又色气。
鹤谨多敏锐一人,窥见种种端倪,朝顾风曜露出一抹暧昧的笑。
见他们准备开车离开,鹤谨不由得出声:“顾哥,这么快就走了?不再多玩儿一会儿?”
他说着叹息一声,脸上却是眉飞色舞,指指秦西西:“今儿个小公举高兴,做东呢。”
顾风曜眉头一挑:“有事。”
“嘿嘿嘿~”鹤谨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暧昧视线在俩人身上流连:二人世界是吧,我懂我懂~”
顾风曜白他一眼,上车后瞬间收敛,车窗封紧,像是一个密封的黑盒了,只有空调在工作,发出轻轻的风声,丝丝缕缕的冷意爬上小腿,顾千欢抖了抖身体,身上的外套更像是冷硬笨重的冰块,压得他透不过气。
车了刚发动。
顾千欢视线一凝,解开安全带:“我想出去。”
顾风曜目送他出去,给章霖打了个电话:“烛光晚餐……鲜花……我回家之前安排妥当。”
之后他看着后视镜,燃起一支烟,目光出神。
烘烤得扭曲的街边,热得像是一个大蒸笼,行人来去匆匆,少数几个躲进路边奶茶店。
这样的酷热天气之下,一个破破烂烂的乞丐躺在路边,蓬头垢面看不清面貌,直挺挺地,像是一具尸体。
顾千欢走过去,鞋底敲击路面,发出清脆的声音,乞丐动了动,一只坏腿蹭着路面,窸窸窣窣,从蓬乱如枯草的发丝里窥出一双眼睛。
顾千欢口袋里掏出几张红钞,乞丐的碗就在跟前,只需要稍微弯腰。
他抿紧唇角,在对方的注视下,将几张红钞攥成纸团,一团一团扔进碗里,发出“铛”地一声。
“赏你的。”
伤害性不强,侮辱性极大。
顶着酷暑走几百米路,只为了发善心?
只有顾千欢知道,他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