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却并不在意,又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我如今已经熬到了这宫中数一数二的位置,再要让,这辈子到底要忍辱负重到什么时候?我已经想明白了,再也不要忍、不要让!”
孟冬突然说有事告退,便拉着懿泽的手离开了。
懿泽以为孟冬只是为了避嫌,让纯贵妃和皇后好单独说话而已,却不想孟冬拉着她直接跑出了翊坤宫,追上了走出不远的青岚。
“兰贵人请留步!”孟冬叫了一声。
青岚停住了脚步,看到了孟冬和懿泽。
孟冬道:“可否请兰贵人屏退左右,奴婢有话要单独与贵人讲。”
青岚向一旁扫了两眼服侍的宫女,宫女们便自行退下了。
“奴婢想请教兰贵人,十三阿哥满月宴那天,贵人那么早就来到翊坤宫,在戏台那里,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孟冬的语气并没有因为其余宫女的离开而变得亲近,目光更是直直的盯着青岚。
懿泽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知道孟冬是要向她证实自己的猜测,可是她多么希望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青岚显得有些尴尬,淡淡答道:“那天不都已经说过了吗?”
孟冬冷笑道:“贵人该不会又说是看到了宜庆,跟到那里的吧?我早就打听过了,那天宜庆压根就没有出门!”
青岚稍微淡定了一些,语气却变得有些不像原先那么示弱了:“你若是在怀疑什么,那我只能说,你太高看我了。我有几斤几两,你们很清楚,做那么大的手脚,我没有那个能力。”
孟冬追问道:“那你敢说你对那天的事,事先不知情吗?”
青岚低头沉默。
孟冬又咄咄逼人的说:“恐怕你不仅知情,还参与其中,合作出来了一出好戏!”
青岚的脸色变的更加阴沉,问:“我竟不知道,你可以用这样的语气来质问我?”
孟冬行了个礼,语气却变得更加讥讽:“奴婢不敢,奴婢只想好心提醒贵人一句,不要忘了您是怎么留在这个宫里的!没有懿泽的求情,您早就和其他秀女一样被遣出宫了,还哪有机会成为贵人?懿泽起早贪黑的练了一个月的舞,脚都肿了,只换来了宫里茶余饭后的笑话,奴婢真是可悲她有眼无珠,直到刚才还在袒护你!”
“不要跟我讲这些!”青岚打断了孟冬的斥责,冷冷的问:“我不如懿泽美丽,人人都先看到她,每次无论是被敌对还是被利用,我都只不过是伴随着懿泽浮浮沉沉,我沦为了她的附属和陪衬,还应该对她心存感激,是吗?”
懿泽不敢想象,这几句话竟然是从青岚口中说出来的,她离开孟冬身旁,走到青岚面前,轻轻的问:“岚姐姐,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吗?”
青岚把脸转向一旁,没有正视懿泽,不知道是不敢看,还是不想看。
懿泽又问:“戏台塌陷的事,真的与你有关?”
青岚还是没有回答。
懿泽点点头,强忍下一丝泪水,笑道:“我明白了,我不会再问了!从今以后,宫中只有兰贵人,没有岚姐姐。”
懿泽转身跑开,孟冬也跟着走了。
青岚望着懿泽远去的背影,痴痴的看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习武是懿泽最常用的泄愤的方式,她不想哭,因为那样显得太懦弱。来到人间后的她,只为贝婷一个人哭过,那是至真至诚的感动,值得流泪,可是背叛不配!贝婷死后,懿泽警告过自己,不能懦弱,不要哭泣,不要成为弱者。
懿泽挥动着鞭子,在庭院中,打断了树枝、打落了花瓣,闪现在她脑海中的,是青岚的第一次出现,打破了她与生俱来的孤独。她仍然记得每一次被宜庆戏弄,青岚愤愤不平的维护;她更记得,当她身陷囹圄,青岚想尽办法去营救;还有贝婷的死亡,青岚曾经用自己娇弱的身躯把她托起去见贝婷最后一面。
“为什么不想开些呢?”有人劝她。
懿泽停下挥鞭子,她看到了永琪,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懿泽问:“你来做什么?”
永琪走到懿泽身旁,答道:“我听说皇阿玛册封了兰贵人,我知道你一定会难过,所以来看看你。”
懿泽冷笑着:“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我费尽心思都做不到的事情,人家轻轻松松就做到了!”
永琪问:“何以见得你费尽心思?何以见得她轻轻松松?”
懿泽默然,也许她真的没有尽力。
永琪接着说:“你说她轻轻松松,你却不知道她被砸伤后卧床了多久。你说你费尽心思,你手中却握着我的马鞭。”
懿泽心中一惊,看了自己手中的马鞭,是的,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永琪,当时的她尚未入宫,永琪为了让她安全回家,将自己的马送给了她,这条马鞭就是在那匹马身上所得。马儿只能留在尚书府中,于是她带进宫了这条马鞭。
永琪早就觉得懿泽似曾相识,今日见到此物,方想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喜悦之情不禁涌上心头,他的嘴角略略扬起,问:“你将这条马鞭随身携带,我能不能理解为,你对它的主人念念不忘?”
懿泽依然沉默着。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做违心的事呢?”
懿泽还是不语。
“如果是不能违背皇额娘,那我可以去替你开这个口。”
懿泽抬头看了永琪一眼。
永琪有些着急了,问:“你干嘛总是不说话?难道你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懿泽问:“那你为什么要收留宜庆?为什么和她走的那么近?”
“那是她求我的,她说害怕去地宫……”永琪有些闷闷的,问:“你该不会一直为这件事生气吧?”
“为什么不会?她当着你的面说的,你会救我都是因为她!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懿泽焦躁不安的看着永琪。
永琪道:“事实正好相反,我对她好都是因为你!”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她这么说?”
“那你为什么要积极的去挤进皇阿玛的后宫?”
他们相互质问着,却都答不上对方的质问,相视许久,永琪突然拉住懿泽的手,激动的说:“嫁给我吧!皇阿玛会成全我们的!”
懿泽吓了一跳,本能的缩回了手,却感到一阵急促的心跳。
永琪呆呆的站着,他想可能自己太唐突了。
懿泽定了定神,又看了看永琪那洋溢着无邪和单纯的脸,忽然不敢再去看,她把目光投向别处,羞涩的低下了头,轻声的问:“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好吗?”
永琪点了点头,开心的笑了。他心里明白,懿泽这就已经算默认答应了,所谓的“考虑”不过是女孩子的矜持。
颖嫔入宫以来,曾被嘉贵妃暗算,与令妃争执,但都只不过是私下的小动作,此次被皇后斥责,当众失了颜面,可真是开天辟地第一遭。她离开翊坤宫,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先到了延禧宫给令妃“道喜”。
“令妃娘娘宫中又多了一位妹妹陪伴,真是可喜可贺。”颖嫔的贺喜中泛着一股讽刺的意味。
令妃自然知道颖嫔心中不快,笑道:“妹妹别来无恙,你也知道,我撺掇册封兰贵人,不过是为了讨好皇上,你我之间,又何须如此拐弯抹角的说话?听说妹妹在皇后那里受了气,该不会是来我这里消遣了吧?”
颖嫔冷笑道:“嫔妾没那个闲情逸致,娘娘为了笼络圣心,无所不为,册封倒也罢了,偏偏还要把个兰贵人弄到延禧宫来,莫不是放在景仁宫,怕分走了你这里的光辉?还是娘娘信不过嫔妾?”
令妃笑道:“妹妹这是哪里的话?我不过以此试探皇上的心意,他若同意了,便是还顾及与我之间的情分,那就还有些挽回的余地,妹妹想哪里去了?”
颖嫔道:“娘娘以为这样就能挽回了?只要嘉贵妃的死一天在皇上心里是个谜,皇上对娘娘的心结就一天不能消退,娘娘现在不过是饮鸩止渴,小心挖了坑把自个儿给埋了!”
令妃听了这话,心中很是不悦,她一直怀疑上次是舒妃挑唆十一阿哥说出那些话,离间了她与乾隆之间的感情。这几天,乾隆倒是也光顾延禧宫,但都是留宿青岚那里罢了。令妃每天看着,心里真不是滋味。
颖嫔像是看出了令妃的心思,笑道:“舒妃多年来都淡薄红尘,远离是非,唯太后之命是从,此事不该是她的作为。”
“那会是谁?”令妃心中很是不解。
颖嫔答道:“嫔妾不好说,但后宫一直有谣言,说是嘉贵妃之死与娘娘有关,六宫皆知嫔妾与娘娘交情甚好,又传言说是嫔妾受娘娘指使,里应外合,害死了嘉贵妃。可是你我心知肚明,嘉贵妃的死与我们毫无瓜葛,这分明是有人要我们背这个黑锅。”
令妃问:“这宫里与嘉贵妃有仇、又有动机陷害我的人,一抓一大把,你到底有没有什么线索?”
说起线索,颖嫔脑海中恍惚回忆起一件事,嘉贵妃丧事期间,懿泽曾在灵堂称自己看到了嘉贵妃的魂魄,当时纯贵妃与怡嫔正在祭拜亡灵,怡嫔吓的神色惊慌、几乎跌倒,而一向以胆小著称的纯贵妃倒是镇定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