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留根收到家里信件,殿试已过,只等放榜,贺宁没赶上这科殿试。
郑留根也和母亲同样的感慨“读书真好。”
那一年,方氏和长根母子前来殴打辱骂,说的是市井里最难听的话,郑留根还在心里,有郑掌柜的在一天,郑留根没可能和长根计较,而他读书出息,往来的皆是斯文中人,也只能记在心里。如果他年长根还是烦嚣,郑留根说不好算账。但是家分了,从户籍上说是两家人,从道义上说可以认兄弟可以当你是陌路,郑留根心底的那一丝愤怒就此消失。
把信送给岳父元连看,郑重叩头感谢岳父一家的照顾,又把信送给元秀看,也谢过她,最后拿着信去找元慧,一般来说,公主府、肃王府、锦国郡王府、店铺里转一转,元慧基本在这里。此时不在,过会儿也会回来。
元连留下和元秀说话“不想郑掌柜的倒也明白,有时闲下来,我还为留根想过,他哥哥若是懂事起来也还能走动,若是不懂事,等慧姐出嫁,就只好被慧姐打。”
元秀嫣然笑“二叔,我也这样想。”
叔侄正说着话,外面脚步通通的响,元慧带着她的小伙伴们从走廊奔来,一进门,唐清就嚷“渴了的,拿喝的来”,说完,迫不及待的金鸡独立,双手成爪,摆到脑袋上方,不像鸡,像一只成精老鹰。
能让唐清摆出这姿势的,只有敬安。
敬安在他说话的时候,先一步摆出大老虎姿势,她这个老虎形象逼真,呃,双手按地,人趴在地上。
元连和元秀笑了起来。
汪学士这一科没有阅卷,放榜那日,一早就让家人往榜下去看,而元慧带着她浩浩荡荡的小伙伴们一早就跑到张榜的地方,包下附近的茶馆坐着,吃自己带出来的东西。
元连中了,燕燕店铺里的伙计中了四个,贺小矶贺石头还有祁家宋家各一个,郑留根和婷姐傅其双双中了春闱,双双止步殿试,再就是熟人里还有舒泽中了。
汪学士收到消息,就来见云展“再留老二在京里几年,再放他出京,元家老三被摘官,到现在我还心有余悸。”
云展笑着答应,元连也没有二话。
燕燕店铺里庆祝起来,除去枣花酒花备好酒菜,今天的客人皆抹零头,又加送礼物。
南边的海味干货,味道重,只在肃王府的店铺摆开发卖,燕燕店铺的老主顾们,不拘穷或富,时常买一匹布或几匹布,在他们回购时,拿一小包的海味赠送,声明“您尝尝看,若要,到我们其它店铺看货,给您送上门看更方便。”
海味在燕燕店铺是这种方式发卖,一小包的海味从后院拿出来,并不会染上衣料味道,而东西好不好,煮出来就知道,燕燕店铺其实也不少卖海味,至今都是送货上门,要二两的干货也送。
今天包出一两一两的干虾干贝赠送,煮碗粥或汤不成问题。
天热,炒货易上火,炒货来源也少了,元财姑开始卖鲜果,上好的鲜果论个卖,讲究的话,要熟悉京外各处的果园子,结果的时候优先挑选,卖这种挑尖里挑尖的果子,一两银子一个,几两银子一个,这样的价格也不稀奇。
元财姑要天天给舒泽做饭,她没法跑各处的果园子,她是个女人不能乱走动这个原因倒其次,元财姑就在码头上守着进货,新鲜果子买一批,自己挑出尖儿来,卖个好价格,余下的便宜出售。
她的收入相当稳定,能买燕燕店铺衣料的人,果子都吃得起,有几个大主顾只捡贵的买,元财姑就这样有老主顾,而元慧、黎氏、敬安郡主、锦国郡王府也是老主顾。
元慧要好吃果子,送给公主,和姐姐、小伙伴一起吃,黎氏要好吃果子,送给卫王妃婆媳,敬安郡主和永益也是自己吃、小伙伴们吃,送给公主或母亲。
收到舒泽中了的消息,元财姑舒畅心情里又添上百分,把余下的果子一古脑儿的搬到后院,向燕燕嚷道“送你们了,我回家去给舒泽弄好吃的”,人就跑走,枣花追上来,给她提上一块肉。
元财姑难得的雇车,让车赶得快快的,到家后见门上锁,她没放心上,舒泽也肯定在城里看榜,也许会去店铺,也许会在店铺用午饭,这些对于财姑来说都不重要,她眼前重要的就是弄好一桌好菜,舒泽进家里就看到她为他庆祝。
燕燕绿竹时常送她一些海味,以前舍不得吃,今天全发上泡上,又杀鸡又有枣花给的肉,还有过年自己腌的腊肉,全取下来,做出一桌十个人也吃不完的饭菜。
这天热,过不了夜,不过今天高兴嘛,肆意一回。
院门被推开时,元财姑一蹦出来,一面在围裙上擦手,一面热烈的嚷嚷“舒泽你回来了,菜我做好了,正在筛酒”
院外进来不止一个人,舒泽扶着一个苗条秀丽的女子进来,元财姑愣在当地。
女子轻轻一笑“这就是姐姐吧,我姓苗,以后就是你的妹妹。”
元财姑不敢相信的后退两步“舒,舒泽,她是谁?”
舒泽向她板起脸“苗氏贤淑,是我新纳小妾,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元财姑原地僵立片刻,一头冲了出去。
带着满脸泪,无处可去的她习惯性来到燕燕店铺外面,哭着进去,把看店的祁均祁寻富吓一跳,伙计们都在后院里庆祝,元财姑冲过来,把他们和燕燕又吓一跳。
燕燕听完以后,她虽然没有绿竹的心直口快,也顿时生气,向枣花道“让栾泰赶车,送你去见元二叔,就说今天本是欢喜日子,本说过中午在我们店里庆祝,晚上去给二叔庆祝,而二叔白天也有许多道喜的人,不应该麻烦,可这事情太可气,舒泽刚中就猖狂,全然不看财姑是二叔和秀姐的亲戚。”
没有说对元秀回话,是燕燕依然不愿意舒泽见元秀。
元连收到后也是大惊,正在公主面前说笑的他立即来到店铺,燕燕再次解释“没送财姑过去,是她哭的泪人儿一般,不能打扰公主府上和秀姐府上为二叔的高兴。”
元连问明以后,跺脚连连大怒“岂有此理,当我不在京里吗?我元家有人在京里!”这就让喊舒泽过来。
祁均祁寻富每天轮换出城和妻子团聚,顺路接元财姑,他们认得财姑家,祁均赶车去了,栾泰乐旺在店铺里帮忙。五里路有车不远,舒泽很快到来。
面对元连和燕燕的怒气,舒泽也眼泪下来,他泣道“二叔,难道我不知道赶考的银子来自她,是这亲事我实实的冤枉而成啊。”
回想那一年元秀定亲,舒泽心神大乱。
元秀是他的初恋,听到初恋归他人还能坦然的,这还叫初恋吗?
不排除有人能控制自己,但是乱方寸的人也很多,舒泽是其中的一个。
他并没有跑到元家大闹,也没有因妒成恨想坏心思,他只想见见秀姐见见秀姐,而且也没有主动寻上元财姑,是元财姑主动接近他,在他心神昏暗的这个时刻接近他,给了舒泽一个妄想的机会。
舒泽遇人不淑。
如果他遇到祁越、贺宁或是宋瀚,会有三个结果。一,打他骂他,绝他乱想。二,与他抱头痛哭、握手难过,一起悲伤。三,打他骂他以后,与他抱头痛哭握手难过一起悲伤。
偏偏是元财姑走来,在舒泽乱了分寸的时候,就只有一个结局,他被算计成亲。
元财姑走来也不奇怪,整个新集都知道财姑是个恋舒泽的花痴,心里有舒泽、眼里是舒泽、只看到听到闻到记得住舒泽。
这门亲事,舒泽是冤枉的,他一口怨气堵在心口这几年,在此时一吐为快。
燕燕知道今天有些话要明白的说,已经使眼色让自己奶娘陪章妈妈出去,但是舒泽也不愿意再具细的提,他对着元连跪下,泣不成声“二叔,你问问她自己,当年我不能高攀,可我也不至于娶她吧,我等在土地庙里是我错,可我就应该拿自己一生的日子葬送!”
元财姑双手捂着脸哭:“可我喜欢你啊。”
舒泽怒道“你也是读书的人!就算我想见一面,你应该骂我唾弃我,拦下我才对!是你出主意,让我晚上等在土地庙的!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难道全天下的人想一想就应该葬送一生!”
元连知道土地庙的事情,甄氏前往处置,强压着舒泽和元财姑定亲,出一对金挖耳给他们做定礼,回来以后,自然一一告诉元连,让元连小心防范“学里只怕都肖想秀姐,咱们近来可得当心。”
元连称是。
在此时,舒泽一番控诉,元连的怒火滞住。
舒泽再道“二叔,就算我那天只想见上一见,我人品从此不端了,我认!但我在此立誓,我确实花她的钱赶考,我此生的荣华富贵她都有份,我不会休她,她一辈子是我的正妻不变。也因此,我只纳妾。要我一辈子天天对着她,要不是有父母在,我宁可死了。”
这是这样的朝代,元连就无话可说,让舒泽答应他不会妻妾颠倒,公主府上还等着为他庆祝,元连回去。
燕燕是个女人,恨的不行,但也无话可说,送走元连,直接对舒泽横眉怒目“滚!以后别再我见到你,见一次打一次。”
舒泽就看向元财姑“走。”
燕燕恼上加恼“你滚你的!她有了,回去受你折磨,坐不住胎可怎么办。”
舒泽大为吃惊,他不是天天和元财姑亲热,最近的一次应该是过年时吃多了酒,平时他苦读到黎明,为的是躲开夫妻在一个床上那避不开的亲昵。
这么一算,舒泽道“几个月了?”
元财姑哽咽道“不知道。”
舒泽道“这怎么是好?我刚才看榜时和熟悉的秀才们说话,他们说我们这一批大多放外官,如果我即刻就要赴任,你方便上路吗?”
元财姑惊喜抬泪眼“你还要我?”
燕燕啐一口“你是他的妻,又送他赶考钱,他凭什么不要你!”又啐舒泽“薄情少义的东西!自己妻子怀上都不知道,我们可上哪里知道去,前几月她还每天扛着大竹筐,天寒几十斤的炒货,天暖上百斤的鲜果,你,快给我滚,我现在就想打你!”
舒泽道“先别吵好不好,我就要做官,她能上路吗?”
燕燕实在忍不下去,抄起针线筐里的剪刀过来,元财姑吓的抱住她“舒泽快跑”,舒泽吓的跑出店,燕燕把元财姑一顿好骂。
“怀上也不知道保养,也不知道找个医生看看,不是今天遇到这事,你还不知道说出来,还不让我打那个从头坏到脚的坏东西,他就一句话是对的,你白读了书。”
元财姑缩在椅子里陪笑“我我,一开始小日子不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寻思我也没头疼脑热,三个月没来,我看过医生,医生说我有了,我想舒泽就要殿试,不能让他分心,等他中了,一起高兴。如果他不中,我有了让他高兴一下。”
燕燕继续骂“人家当你是回儿事情,才会高兴!你傻吗?有了还做重活。是我这里管不起你一碗饭吃,还是秀姐不管你了?”
“二叔来的这么快,表姐她还是一直照管我的,嘿嘿。”元财姑从泪脸上挤出笑容。
章妈妈和燕燕奶娘进来,听说元财姑有了,也是魂飞魄散,把元财姑又是一通的念叨,又自责没有看出来,元财姑做粗活愈发的粗胖,而且还没有显怀,确实不容易看出来,请了医生来看,说母子皆好。
元财姑当时就住燕燕这里。
第二天,元慧带着自己和姐姐的贺礼过来,贺财姑有喜,也是嚷着要打舒泽,永益小县主和婷姐在,这两个也义愤填膺状要打舒泽,燕燕笑话她们未必听得明白。舒泽没有真挨打,是大家最后没和他计较。
又过几天,元连来说舒泽小妾苗氏的来历“是个罪官家眷,全家拿到京里,最后没株连,但爹病死狱里娘病死外面,她一个人回不去老家,留在京里榜下抢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