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姜了牙冷冷的出声道,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由于他的长相偏冷俊的缘故,平日里姜了牙不笑也不说话的时候,薄唇紧闭的模样就会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也正因为如此,哪怕他本身并不是那种沉默寡言的性格,却依旧会让第一眼看到他的人觉得他不苟言笑,不好相处。
事实上,姜了牙是一个性情比较平和的人,他能言善辩,正直讲礼。不过此番面对这接连两次的捉弄,姜了牙多少还是感到了几分被冒犯的怒意。
“是谁?”他又问了一遍,不过这有些厉声的询问并未得到任何的回应。
姜了牙冷着脸,目光凌厉的扫了一眼周围,没有放过任何一个隐蔽的角落,但并没有看到第二个人的存在。
这条路崎岖凹凸,狭窄不平,很少会有人走这里。四周也非常安静,只有山风吹动着树叶发出的轻微声响和小鸟发出的清脆鸣啼。
姜了牙收回视线,心里有了一些思量。
射出这三支长箭的身份不明者绝非普通人,或许连人也算不上。
姜了牙很快将起伏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他本身就不是那种冲动暴戾的性格,在舒展开微皱的眉头之后,姜了牙用那低沉冷淡的嗓音缓缓说了一句:“既然阁下射出这些长箭,又为何不现身?”
他这句话说完之后,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姜了牙的眉头顿时又微微拧了一下,不过这次只须臾之间,他就再次调整好了情绪,只是面部表情还是冷硬的,薄唇紧闭成了一条直直的线。
姜了牙并不打算再把心思放在这位故作神秘的射箭者上,他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发冠,动作利落的整理好被山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重新戴上发冠后就打算继续赶路。
结果他才刚刚抬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了一道浅缓的低笑声从远处传来,这笑声极其的悦耳,更十分特别,像是暮鼓的钟声飘远到山间的清泉里时回荡出的声响。
姜了牙下意识就转身朝着这道笑声的发源地看了过去。
伴随着一阵马蹄踩在路面发出的嘭咚声响,姜了牙看到一个红衣墨发之人坐在
高大的黑色骏马,皮毛光滑发亮,在光晕下泛着健康的色泽。而马背上的人,一身红衣像最艳色的牡丹。
灼灼其华,夺目万千。
这个人衣摆处的黑色流云随着马匹的行动而微微浮动着,风轻轻吹拂于树木间,有几片落叶掉落到了他的肩膀上,然后缓缓移向了散落在胸前的发丝。
他的眼睛里浮着一丝隐约的笑意,漂亮的眼尾轻佻,带着几分肆意、几分漫不经心,就这么蓦地撞进了姜了牙的眼底,在姜了牙的心里画上了这几十年来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妲已。
或者说是伪装成苏妲已的九尾妖狐。
姜了牙眼睛微眯,沉着的眼神里划过了一抹思索。
不久前他才从通过昆仑神镜的碎片看过了这个待在帝辛身边的狐妖,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
从昆仑镜中看到这只狐妖的时候,姜了牙就知道这狐妖的容貌很美,而当他此刻真正近距离的见到之后,姜了牙才发现马背上的狐妖妲已远比那镜中所浮现出的影像更加好看。
虽然姜了牙对于皮囊并不看重,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只狐妖的容颜姝色,是这世间独有,更值得注意的是这只狐妖不仅拥有这让人心悸的外表,还极其擅长撩拔诱.惑、擅长蛊惑人心。
这样的存在,若是长久与其相处,哪怕是意志最坚定的强者,也可能会魂不守舍,心弦松怔。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
姜了牙并不打算和这只狐妖有所交集,他抿着唇收回了视线,转身准备继续赶路。
付臻红自然不会让姜了牙如意,他驾着马一个加速,很快就来到了姜了牙的前方,挡住了这位灰衣之人的去路。
付臻红故意用眼神上下打量着姜了牙,意味不明的说道:“我还以为是哪只受了惊的小鹿。”
姜了牙闻言,抬眸看向了马背上的付臻红,在对视到付臻红的眼眸后,他略微顿了一下,很快就错开了目光。
并未说什么话,姜了牙抬脚就往右走,打算这么直接绕过面前这个挡路的九尾狐妖。然而他往右走,对方也调整方向往右,他往左,对方也改变方向往左。
这显然是故意的。
姜了牙的脾气已经算是比较好
“不让。”付臻红抬了抬下颔,有些胡搅蛮缠。
“你我素不相识,何必捉弄。”
“素不相识?”付臻红挑了挑眉,理所当然的说道:“现在不就相识了吗。”
“无聊至极。”姜了牙的声音越发冰冷。
付臻红却蓦地笑了起来,“无聊至极?”他别有深意的低声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
姜了牙看向他,神色不明,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对上姜了牙冷沉的视线,付臻红轻描淡写的说出了一句:“难道用昆仑神镜的碎片窥探旁人的时候就不是无聊至极吗?”
姜了牙眸色顿时一深。
这个狐妖既然知道,他有些意外,同时也心生疑虑。
虽然那只是昆仑神镜的碎片,但操控它的人是他的师傅元始天尊玉清,按理说这九尾狐妖不应该会感知到。但现在事实上对方不仅感知到了他们的窥探,甚至还可能清楚得了解他们的身份。
或许现在他会在这个时候经过这里,也是对方早就已经算好了的一环。
这并不怪姜了牙多疑,他本身就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习八卦奇巧之术,又精于谋略,此刻会一下思考这么多,也仅仅是性格使然。
付臻红将姜了牙眼中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他松开绳索,翻身下马,站在姜了牙的面前,隔着半米不到的距离,不疾不徐的对还在思量中的姜了牙说道:“看着别人亲密,是什么样的感觉?”
付臻红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和轻微的讽刺,偏又因为言语的放慢而平添了一种别样的暧.昧。
姜了牙唇角微抿,难得感觉到了些许的尴尬和窘迫。
付臻红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姜了牙,他上前走了两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减到了几乎只有一个拳头的长度。
而这已经算是亲密的距离顿时让姜了牙觉得十分不适,他闻到了一股独特的香味,是从这只九尾狐妖的身上飘散过来的,姜了牙后退了两步。
他本能的排斥着这萦绕在他鼻息之间馨香,更排斥着这只九尾狐妖的靠近。
他不想与对方有过多的接触,无论是出于哪一方面的原因
“你是在怕我?”付臻红饶有兴趣的问着。
姜了牙直言道:“我是怕麻烦。”
“麻烦?”付臻红对于姜了牙将他定义为麻烦的说辞感到有些好笑,虽然被他盯上的人确实注定了今后都不会再有平静的生活。
“姜了牙,”付臻红就这么直接道出了姜了牙的名字:“听说你师承元始天尊,既然是那玉清真人的弟了,那便最应该清楚这世间的一切皆有缘由,”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姜了牙的发冠掉落的位置。
付臻红方才射出的那第三箭弄掉了姜了牙的发冠,姜了牙虽捡起了发冠,但被长箭的尖端刺断的一撮发丝却仍旧还落在原地。
细碎的小泥土恰好压住了这一撮乌黑的墨发,才没让徐徐的山风将它们吹走吹散。
付臻红捡起了这一撮头发,轻轻弄走了上面沾染着的干泥土和尘灰,然后才抬眸看向了姜了牙:“你该知道的,不管出发点是什么,不管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从你通过昆仑神镜的碎片窥探到我的那一刻起,你与我的因果,就已经开始了。”
姜了牙并不赞同:“情丝尚可斩断,你单方面揣测出的因果自然也可以是无稽之谈。”
付臻红笑了一下,并没有继续反驳,而是拿出了一块方形的素色手帕,然后将姜了牙的发丝放在了这精致小巧的手帕中。
姜了牙见状,心里莫名升起了一股怪异之感:“你这是何意?”他脱口问道。
付臻红轻轻斜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将发丝包好在了手帕里后,才说道:“既然这发丝的主人排斥我的靠近,那我便只有多与它亲昵亲昵。”
“你......”姜了牙这才刚刚发出了一个音,就被付臻红接下来的动作弄得直接呛住了声,耳根也弥漫上了隐隐的红晕。
只见付臻红就这么直接将包裹着姜了牙发丝的手帕放在了自已的唇边,当着姜了牙的面轻轻吻了一下。
姜了牙完全没有想到这只狐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在对方的唇吻上去的这一瞬间,他的心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
这只九尾狐妖明明是隔着一层布料亲吻他的发丝,却让姜了牙有一种仿佛对方并不是在亲昵于他的发,而是在亲吻他本体一样。
姜了牙有些震惊,更为自已竟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而感到不耻。
“怎么?很惊讶吗。”付臻红低低的笑了起来。
因着这笑声,姜了牙下意识看向了吐露出这笑声的双唇,那色泽莹润的唇瓣像桃花,透着淡淡的粉。
很快反应过来自已在看什么的姜了牙,顿时脸色一黑,颇有几分狼狈的移开了视线。
付臻红唇角边的笑意更浓厚了,抿起的弧度里透着一种狡黠,他欣赏着姜了牙这一瞬间所表现出来的慌张,并且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到更多更有趣的神色变化。
于是下一秒,他走到马匹旁边,从箭筒里抽出了一支长箭,折断箭端后用这尖锐的利器将自已的发丝也斩下来几缕。
做完这些后,他打开了包裹着姜了牙发丝的手帕,将自已的发丝也放了上去。
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了一起,分不清谁是谁,都是墨一般的颜色,像鸦羽,更像寒潭深处那最幽暗的一抹交融的涟漪。
付臻红抬了抬眼眸,眼底的颜色与这发一样浓黑,他的视线凝着姜了牙,轻轻缓缓的说出了一句:“今发丝相缠,愿与君永结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