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从酷暑转至微凉,又逐渐吹起了冷风,京都的第一场冬雪降临了。
董斌的案子其实秋后就处理了,虽说是个巨大的贪污案,但有太后这把大伞遮着,董斌再有罪,也罪不会死,所以关了一阵就被放出来了,国库收纳了董斌贪污的金银,却没发现假普渡口中的铁矿或者兵器。
许是阳瑄一早就把这些收运走了,许是董斌藏得深,又或许只是假普渡在胡言乱语,反正后来曲妖妖再派人去查探时,花山上已空空如也。
至于董斌本人的处罚,念及其军功,皇上收回了他手上的十万兵权,革了职务将他贬为庶人,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将军府摘了匾额,还让他住着。
只不过没了兵权,没了身份,董斌这个国舅爷府冷冷清清的,门可罗雀,他自己也冷冷清清,似乎是对一切都不在乎了,听闻闲的已经开始在府里养花了。
曲妖妖自那日后,还跟往常一样,皇帝找她商议国事祭典的,她便去,皇帝不找他,她便也不会主动去,闲的时候就抱着刀子东串串,西串串。
白日祁思沉不当值的时候,她便去跟她学学下棋,芙粹和小奴一旁站着,后者只是默默奉茶立在后头仔细瞧着,前者却总是时不时地开口,指点几句,不是说曲妖妖这儿下错了,就是那儿没章法,每每都是曲妖妖输的惨烈,芙粹这下便有的说了。
“你瞧瞧,说了不能走这儿,你看看,输了吧”
祁思沉忍俊不禁,小奴也跟在后面悄悄掩嘴笑。
曲妖妖不高兴,但也不气馁,还是照常跟着祁思沉学下棋。
某日迟子禹来了,指着祁思沉的棋摇头叹道:“可惜可惜”
祁思沉暗戳戳瞪他一眼,这人却凑上前来,终于说出了心中谋划已久的事:“国师,我的棋艺可比她好多了,你若收我为徒,教我制药丸,我便教你下棋,怎么样”
曲妖妖笑:“你想学制什么药呢?”
迟子禹两眼放光:“就是那日花山上,可以让人听话的小药丸儿”
曲妖妖觉得这交易着实不错,自己也不亏,便脑袋一点,认了这个徒弟,迟子禹欢欢喜喜的,笑的明朗得意,一口一个妖妖师傅,祁思沉瞧见他那样儿,一脚便踹了上去,接着便又是一场你追我打的游戏。
曲妖妖看着他们,面上也轻轻地笑,自己的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像是隔着薄薄的雾,不知看向了哪边的远方。
她撤掉了盯着祁思沉的人,也撤掉了盯着阳瑄的人,前者是没意义,后者也是因为没意义了。
阳瑄没有对曲妖妖解释过,曲妖妖也没有问过他,本来就是利益勾结,何况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想法,没有义务对彼此全盘托出,利用一下而已,哪天再利用回来不就行了?
他们还是盟友,也常常在半夜私会,偶尔交换一下各自所掌握的情报。董斌一垮台,不少原本依附于他的朝臣开始另寻靠山,曲妖妖按照阳瑄给的名单依次打探,收集他们的把柄秘密,这半年,朝中已经有十多个人明里暗里变成了曲妖妖的人,其中不乏二三品的重要朝臣。
但这些人,大都只是墙头草,锦上添花尚可,若是哪天曲妖妖倒台了,肯定立刻便会附庸他人,所以,要跟明妃斗,还得先与阳瑄联手,把董太后这张老牌给打压下去。
普渡寺曾经的地下业务重新悄无声息的启动了,只不过住持由原来的普渡和尚变成了他身边的那个小和尚,背后的主子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后宫的新人们青春靓丽,有几个得了皇上喜欢的,便有些肆意猖狂,比如那位李美人,有两次居然敢把皇上生生从明妃那里抢了过来,装病啊撒娇啊,这些后宫的肤浅招式她倒是学了个通。
仗着皇上宠爱,全然忘记了他爹的嘱托,当然,这也归功于国师的不管事和明妃的淡定纵容,让她以为,自己可能耐了一样。
一切照旧,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很快年关将至,这个时候宫里往往是最热闹的,各宫下人都欢欢喜喜穿了新衣裳,忙碌地穿梭在宫墙之间,为自家主子领了这个领那个的,有太多东西需要筹备,简直忙的晕头转向。
凤妖园也十分热闹,送礼拜访的人一茬又一茬,都快把凤妖园的门槛踏破了,后来曲妖妖不胜其烦,便吩咐“礼物留下人走”,这才清静了不少。
今年是祁思沉在宫里过的第一个年,本来是要回家的,包袱都收拾妥当了,正在与曲妖妖告别说话的时候,结果来人告知有个侍卫突然请了假,按轮值顺序,便由祁思沉接替了。
年节值守最是辛苦,还得负责年宴的一切安全,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巧合,迟子禹也负责过年值守,两人一组搭档,祁思沉知道后欲哭无泪,回来一脸沉闷地对曲妖妖诉说迟子禹有多可恶。
祁思沉不是个爱抱怨的人,虽然性情开朗率直,但平时做事也算得体稳重,偏偏一遇上迟子禹,便被他惹得恼火烦闷,时常说着说着,两个人就打起来了,在凤妖园上房揭瓦。
若是磕了碰了什么玩意,那迟子禹可惨了,曲妖妖可不是个吃亏的主儿,一片琉璃瓦张口要价就是一两银子,纵使迟子禹是个阔少爷,也忍不住咋舌说妖妖师傅坑人。
“芙粹,你告诉迟侍卫,他这个月的账单”
芙粹宽宽行了个礼,开始翻读“迟大人,这个月一共砸坏了十片琉璃瓦,一套湖州进贡的青瓷茶具,一柄玉如意…”
“芙粹你直说多少钱便是”迟子禹很阔气地从腰间掏出钱袋拍在桌子上,端起茶开始悠哉地喝。
“一共是…三千两银子”
“噗”迟子禹一口茶喷出来:“多少?三千两?”
祁思沉瞥了他一眼笑道:“迟少爷,怎么,付不起了?我们国师这儿可概不赊账哦~”
迟子禹白了她一眼,可怜兮兮地看向曲妖妖:“妖妖师傅,不就是小物件嘛,你这也太狮子大张口了”
曲妖妖一下一下地摸着刀子,蹙眉有些不忍道:“小禹呀,你抬头瞧瞧,我那房梁上的漆都被你那天刮掉了,还得请人修理呀,刷颜料什么的…”
“可是,我爹今年的红包还没给呢,皇上给的俸禄又少,我还得给…给妖妖师傅买礼物呢,大过年的,要不,少一点?”
曲妖妖似乎很认真的想了想,在迟子禹期望的小眼神里点了点头,然后微笑道:“不行,一两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