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续传先生怎么知道,罗曼娇小姐去世了呢?”李左明眯起眼睛。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高续传的旋转办公椅转向窗户一面,侧对着李左明和章晓晓,眼睛看着窗台边的绿植,“你们假冒我学弟的名义,私闯我的办公室,如果你们再不出去,我就打电话叫保安了。”
“高续传先生难道不好奇,我们找你,是想打听罗曼娇小姐的什么事情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
“高续传先生是害怕吗?”
“害怕?我害怕什么?”高续传忽然扭头,瞪着李左明,“你在胡说什么?”
“高续传先生是在害怕,罗曼娇小姐的自杀,与你有关。”
“怎么可能!”
高续传猛然站起身,怒视李左明,脖子侧面的肌肉高高鼓起来。
章晓晓往前站了一步,将李左明护在身后。
“你想做什么?”章晓晓怒声道。
高续传下巴害怕地转向侧面。
接着,他坐下身,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我不认识罗曼娇,她的死也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给你们最后半分钟的时间,如果你们再不离开我的办公室,那么……”高续传拿起手旁的电话,“我就让保安来,请你们出去。”
“高续传先生认识晓晓么?”李左明问道。
“晓晓?”高续传愣了一下,旋即,他下意识地看了章晓晓一眼,又立即转移视线,看向窗台的绿植,“我……我当然不认识。晓晓是谁?我不知道。”
“高续传先生如果不认识,为什么刚刚晓晓挡在我身前时,你会忽然那么害怕?”
“害……害怕?你哪里看出我害怕了?我只是不想和女人一般见识。”
高续传右腿不安地晃动。
他手中还握着刚刚拿起来的电话听筒。
“晓晓是罗曼娇小姐的闺蜜。”
一声刺耳的啪嗒声。
高续传手中的电话听筒,忽然掉在地上。
他将听筒捡起来,扣在座机上。
接着,沙发椅旋转120度,面向办公室里面,背对着李左明和章晓晓。
“既然是罗曼娇的闺蜜,我怎么可能认识?我又不认识罗曼娇。”
“那高续传先生是怎么知道,罗曼娇小姐自杀的消息呢?”
“朋友圈里面看到的。”
“朋友圈?”
高续传不再说话。
窗户边缘投进一束阳光,落在李左明和章晓晓脚前。
上午九点的阳光正从东向西,节节拔高,恰好经过窗户。
阳光最下端,有窗台绿植的阴影。
“高续传先生大学时,曾经暗地里,和罗曼娇小姐谈过两年恋爱吧?从大二上学期到大三暑假。”
“咳——”
高续传忽然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李左明和章晓晓对视一眼。
过了半晌,高续传的咳嗽声停止。
他手紧紧抓着沙发椅的扶手上,微微垂着头,中分发盖在脸颊两侧。
“我没有和罗曼娇谈恋爱,我不认识她,怎么可能跟她谈恋爱!”
“由于你单方面的要求,罗曼娇小姐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所以除了你和罗曼娇小姐,没有任何人知道你们谈过恋爱。”
李左明缓缓道。
“在你和罗曼娇小姐谈恋爱的第一个月,你向她要了五千元。加上你自己兼职的两千元,买了一部新上市的橘子牌手机。又花了三百元买了官方的手机壳,四十元给手机贴膜。
和罗曼娇小姐交往的第二个月,你又向她要了五千元。其中两千元,你用来过生日,请班上的同学吃饭唱歌。一千元购买画画用的材料,剩下两千元是你当月的生活费。
交往的第三个月,你向罗曼娇小姐要了八千元。其中三千元,你花在逛漫展遇见的两个coser身上。你给那两个coser买了黑贞德和何光者的s服,两套黑色洛丽塔裙,并约定第二天一起逛漫展。
结果那两个coser拿了你的衣服,第二天却鸽了你,转而和另外两个高富帅一起去了漫展。你又花了四千元打赏网上的女主播,给女主播送了八个火箭,剩下一千元是你那一个月的生活费。
交往第四个月……”
“别……别说了!”高续传声音发抖,“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明明这些事情,连罗曼娇都不知道……”
“你终于承认,自己和罗曼娇小姐,谈过恋爱了么?”
“我……”
高续传低着头,讷讷地注视着地面。
“没错,我确实和罗曼娇谈过恋爱。但是,为什么你连我和她谈恋爱时的细节都一清二楚,好像从头到尾……都在监视我一样。”
“我有一个朋友……”
“朋友?”
“既然你承认自己和罗曼娇小姐谈过恋爱,那么你应该猜到,我们来找你,究竟是想问什么。”
“罗曼娇的死,和我没关系。”
“既然是这样,那高续传先生在害怕什么呢?”
“……”
“我们来找高监事,是为了弄清楚娇娇自杀的真相。”章晓晓道,“如果娇娇自杀真的和高监事没有关系,那么高监事,更应该把你知道的关于娇娇的所有事告诉我们,不是么?高监事现在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态度,反倒更像是做贼心虚。”
高续传抬起头,怔怔地看了眼章晓晓。
“做贼心虚……”忽然,他拿起电话,飞快拨出一个号码,“保安!”
李左明歪着脑袋,拿出手机,播放一段录音。
“当初我和高续传谈恋爱时,是他先追的我。当时艺术学院可供学生自由使用的画室只有两个,其中一个画室基本上学院里的尖子生们承包,成为他们的专属画室,平时哪怕里面没人,也没有人敢进去。另一个则是我们普通学生的。
我刚升入大三那年,因为准备考研,所以经常到画室里练习静物画,就是在那里遇见的高续传。
高续传虽然和我一样是美术生,但是我看他画画时,基本功似乎很差,不管是风景画还是人物画,画得都和刚刚升入大一的新生差不多。我当时便感到很奇怪,后来才知道,高续传当年艺考的成绩原本不够进名叶大学,是通过特殊加分政策进来的,所以底子,相比正常考进学校的学生要弱一些。
本来这也没什么,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我自己也很笨嘛,高考进校也只是压线,稍微考差半分,就要和名叶大学说拜拜咯。
我在油画室认识高续传后,看高续传似乎对自己的画功颇为苦恼,就主动帮他,教他如何修改线条,如何使用阴影和色彩,如何更好的确定透视,他当时,请注意,是当时,对我的教导表现得十分高兴和感激,似乎非常乐意被我教导一样。
但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一点都不感激我,只觉得我是故意在他面前显摆自己的画功,心里其实恨我恨得要命。但我教的这些东西,对他确实用处极大,所以他哪怕内心极度不情愿,还是装出副开心的模样,好让我继续教导他。这些都是他和我分手时告诉我的。
就这样一来二去,我们逐渐熟悉。我在画室画画的时候,经常会弄丢画笔,或者打翻颜料,或者不小心把画笔甩到别人脸上,把画室搞得鸡飞狗跳,呜呜……我知道这样很丢人,但是没办法,这种事情不以我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我自己也很苦恼。
每当这种时候,高续传不仅不说我笨,还出来帮我,至于他是不是真的不嫌我笨,帮我又是不是发自真心,我就不知道了,但我那时候,确实十分感激他。
过了大概两个月,高续传忽然向我表白。我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因为我知道自己很笨嘛,有人喜欢我,我求之不得,至于我自己对高续传的感情,我说不好,让我这种脑袋不灵光的说对别人的感情,实在太为难我了。
就这样,我们在一起了……”
高续传当即将沙发椅转回正面,抬起头,惊恐地注视着李左明手中的手机。
“这是……”
“姚露小姐的录音。姚露小姐的声音,高续传先生应该很熟悉吧?”
“你们……你们居然连我和姚露的事情都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我们把这份录音,送到你现任女朋友手中,你猜猜,会发生什么呢?”
这时,办公室外响起敲门声。
“高监事,你叫我们?”
李左明和章晓晓直勾勾地看着高续传。
更大面积的阳光,铺在办公室的地板上。
阳光照射下,能看见窗口飘舞的细小灰尘。
高续传抿着嘴唇,小臂紧紧贴在桌面上,手里的电话轻轻颤抖。
“高监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没什么事情。”半晌,高续传咬着牙道。
“啊?”
“刚刚是想请你们帮我挪动办公桌,现在已经解决了。你们回去吧。”
“这样啊,那我们就不打扰高监事了。”
一阵远去的脚步声。
高续传再次将话筒扣在座机上。
他闭着眼睛,揉了揉额头,长叹一口气。
“你们是从哪里,弄到这份录音的?”
“是姚露小姐当面告诉我们的。”
高续传表情微微一动。
“这么说,你们见到露露了?她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高续传先生不知道姚露小姐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自从我和她分手,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所有的联系方式也断了。”
“哈,毕竟是高续传先生先劈腿的呢。”
高续传低下头。
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
“办公室不是说那种事情的地方,我们到公司对面的咖啡馆吧。”